蘇緗宜住在一棟陳舊的老式公房的底樓,警察們和韋靈靈到的時候,她正從屋裡搬出一張大藤椅,藤椅上放着一牀薄薄的花被,看上去好像正準備曬被。一看見韋靈靈,她立刻露出了微笑。
“你媽媽怎麼樣?”
“她現在好點了,正在休息。”蘇緗宜說完,瞥了一眼司徒雲康,問道:“這就是你說的司徒律師?”
“嗯,就是他,你不來,我們只好過來了。”韋靈靈回頭給司徒雲康作介紹,“司徒律師,這就是我的好朋友蘇緗宜。”
“你好,蘇緗宜。”律師司徒雲康友善地朝蘇緗宜點了點頭。
“哦哦,沒想到司徒律師好年輕啊,哈哈。”蘇緗宜雙手插在口袋裡,頑皮地歪頭看着他,笑着說,“請進吧,我們家很亂,律師大人可別見笑啊。”
“你媽媽不是在睡覺嗎?我們這麼闖進去會不會影響她休息?”韋靈靈朝蘇緗宜的身後望了一眼,悄聲問道。
“她在休息,可沒睡覺,她渾身難受睡不着。沒關係,我們進去吧,她看不見我會擔心的。”蘇緗宜說到最後那句時,原本爽朗的聲音驟然變得低沉了。
她跟母親的感情很好,司徒雲康想。
李淑雅是個面容憔悴,雙頰乾癟的中年女人,她穿着件長袖睡衣斜靠在牀上,雙目微閉,聽見有聲音,才勉強睜開眼睛。司徒雲康跨進屋的時候,她的神情沒有一絲改變,也沒有開口寒喧,只是稍稍移動身體,直起了腰。
“媽,這位律師,他要問我點事。”蘇緗宜用活潑的語調說話。
李淑雅看看司徒雲康,又看看韋靈靈,眼睛裡掠過一絲不安。
“要問你什麼事啊?”她問道,聲音雖輕,但司徒雲康卻聽得很清楚。
“還不就是爲了李老頭的案?唉,您別管了,自己休息吧,要不,我們出去聊?”
李淑雅瞥了一眼司徒雲康。
“家裡又不是沒地方,就在這裡聊吧。”她說完又看看韋靈靈,語氣平淡地說道:“你媽昨天來過了。”
韋靈靈馬上緊張起來。
“她來幹什麼,阿姨?”
“蘇緗宜,給客人倒茶啊。”李淑雅下意識地整了整衣服,轉頭對韋靈靈說,“就是爲了那些錢的事,她罵了我一個鐘頭,我也沒力氣跟她吵,坐吧,韋靈靈,你也坐,律師先生,地方小,我沒工夫理,亂七八糟的。”
“房間裡的確很亂,但這多半是因爲東西多,無處存放的緣故。蘇緗宜搬開一張椅上的毯和衣服,把空出來的椅拉到司徒雲康身邊,說道:”請坐,律師先生,喂,你也坐吧。”蘇緗宜向韋靈靈指指牀邊的一個圓形舊沙發。
“真對不起,阿姨,我不知道她會來找你鬧。”韋靈靈滿懷歉疚地站在牀邊對李淑雅說。
“吵完了又笑,你媽就這脾氣。我也懶得跟她計較。最後,同意給她30萬。”
“啊!”韋靈靈低呼一聲,回頭看好朋友。
“本來不想給,但我媽最後說服我了。”蘇緗宜說完又不甘心地叫起來:“媽,其實根本不應該給她,她這人差勁了!明知道你在生病還跑來鬧事,要是我在啊……哼!”
“那錢畢竟不是我們自己掙的,拿着心裡也不安,再說,她老是隔差五來找我們的麻煩,我也吃不消。怎麼說,她也是我的朋友,她沒拿到一分錢遺產,我覺得她也挺可憐的。”李淑雅輕輕嘆了口氣。
“朋友!算了吧!您忘了她是怎麼說您的!”蘇緗宜憤憤不平地把一杯熱茶放在司徒雲康面前的舊茶几上。
“真對不起,阿姨,她真的過份了。我不知道她會來。”韋靈靈再次道歉。
李淑雅溫和地笑笑,沒說話。
蘇緗宜終於忙乎完了,拉了張小板凳坐到司徒雲康的面前。“司徒律師,您想問我什麼呀?”她問道。
“沒什麼,就是瞎聊聊,韋靈靈想讓我幫忙看看,有沒有辦法幫幫陳奇。阿奇你也應該認識的吧?”司徒雲康問。
“我認識他。”蘇緗宜道。
“他現在是第一嫌疑人。”
“是嫌疑人,但不見得就是兇手。”蘇緗宜馬上說。
司徒料到她會這麼說,不過沒想到她答得這麼堅決。
“警方抓他,總有理由吧。再說,他自己都承認了,而且他說的一切都跟現場的情況相吻合。”司徒雲康一邊說,一邊觀察着蘇緗宜的表情。
蘇緗宜表情輕鬆,但很理智,跟韋靈靈談起案件時那感情用事的表現完全不同。
“司徒律師,您之所以會這麼說,是因爲您不認識他。陳奇是個思考能力強,行動能力弱的人。他不是實驗派,他是理論派的。以他的實際行動能力。我已經知道筷的事了,有可能是他把筷□□去的,但他的力肯定不足以殺死一個人。”
司徒雲康以爲蘇緗宜會像韋靈靈一樣提起,想不到她卻對陳奇來了個人格大總結,要得出這樣的結論,必然得經過多次的揣摩,陳奇的一舉一動一定在這女孩的心裡上演過無數遍吧。司徒想到這裡不禁多看了一眼這個面貌平凡的女孩。
“關於筷的細節,是陳奇自己承認的。”司徒雲康提醒道。
蘇緗宜笑了笑,問道:“那爲什麼還沒有正式逮捕他?”
“……”
“既然他說得那麼準確,那麼讓警方信服,爲什麼那個胖警察還要找我們問東問西?爲什麼要帶陳奇到韋靈靈家裡去,一會兒開門,一會兒開燈?在那之前我們可都已經接受過警方的盤問了,那爲什麼有人自首後,還要問?而且問的都是新問題?爲什麼?”蘇緗宜的眼睛裡閃着慧黠的光芒。
“好,那你說是爲什麼?”他笑着問。
“警方一定覺得他說的話裡有疑點,他雖然說了很多,也的確有很多地方跟警方掌握的資料相符,但是肯定還有破綻。而這些,他自己可能還沒意識到。我以前做過很多次‘測測你的眼力’的遊戲。一幅畫看上去就是個女人頭型,實際上裡面卻藏了好幾個小人,但是粗心的人可能只能看到一個女人的輪廓。”蘇緗宜目光炯炯地注視着司徒雲康。
“蘇緗宜,人家是律師,你不要亂說話。”李淑雅在旁邊插嘴了。接着又跟司徒雲康道歉,“對不起啊,律師先生,我家女兒從小在家裡是個拿主意的人,這麼說話都說慣了。”
“啊,沒關係,我覺得蘇緗宜說的話有一定的道理。”司徒雲康客氣地說。
蘇緗宜笑起來。
“我也是隨便分析一下,這幾天腦裡一直在想這件事。您有什麼問題就問吧,我知道的一定說。我願意幫忙。”蘇緗宜快人快語。
“謝謝你,蘇緗宜。”韋靈靈拉拉蘇緗宜的手。
“嗨,沒事,大家都是朋友。”
司徒雲康很喜歡蘇緗宜的爽朗,他問道:“你那天是什麼時候離開李家的?”
“生 ...
日宴結束就離開了,大約9點分吧。”
“生日宴結束,你去了哪裡?”
蘇緗宜不假思地答道:“我跟方智聞、陳奇一起走到花壇,這時候,方智聞接了個電話,我媽媽恰好也在那時候來了個電話,我們就跟陳奇告別了。我跟方智聞一起在花壇裡打電話。這個電話通了十分鐘吧,我後來就走出了小區,準備乘車,但是……”蘇緗宜說到這裡,忽然吞吞吐吐起來,她回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母親。
“李淑雅接着把話說下去:“律師先生,這實在是件丟臉的事,那天我打電話給蘇緗宜,是想讓她上我朋友家去借錢,因爲我正在使用一個自費的新藥。第二天就得去配藥了,可沒到我腦那麼糊塗,記錯了定期存款的到期時間。如果沒到期就把錢取出來,就會損失很多利息,別人家可能不在意這點錢,可是對我們家來說,那點錢也是錢,實在不想讓它白白溜走,所以,我讓蘇緗宜去借一萬塊錢週轉一下,我跟一個朋友都說好了。
司徒雲康看了一眼蘇緗宜,後者的表情略顯尷尬。
“我本來想找方智聞借錢的,但是他沒來。我等半天也沒等到他,就只好到我媽的朋友家去了。還好她上中班,晚上0/110338/";10點左右纔到家,要不然我那麼晚去,人家一定覺得我很沒禮貌。”
李淑雅小聲嘀咕了一句:“我都說好了,她等着你呢。”
“不過這麼晚去,是有點不合適啊,呵呵。”司徒雲康打着哈哈,又問李淑雅,“你怎麼會那麼晚打電話給蘇緗宜,是臨時想到的嗎?”
“是啊,我想整理一下明天去醫院看病要帶的東西,這就發現了存摺的日期,以前我沒那麼糊塗。可能最近累得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