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深深在之前的幾個小時裡無數次想象過和洛禕天的再次見面是怎樣的,她已經是自由身,終於能夠毫無顧忌地來找他,終於能夠不再擔心道德的束縛。
或許會在她還睡着的時候,洛禕天就已經歸來,在她的臉上輕輕一吻,她被吻醒,兩個人在晨光中相視而笑。
又或許她在午日陽光中迎接他的來到,擁抱在一起的影子被踩在腳下,彷彿不好的過去都被碾碎。
再不然就在向晚的黃昏中回來,他帶着他一如既往的幽深眼眸,卻給了她最纏綿的情話……
但是,任何一個想象裡,都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秦深深所設想的,也是兩個人的生活。
她怎麼都沒能預料到,相逢的場景卻是三人成行,而自己還是那樣的狼狽。
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被黑土撲了幾處,手上沾滿了泥巴,一手還拿着挖土的鏟子。
額頭出汗,身子被汗水黏膩着,動一動彷彿能聽見內衣和皮膚被撕開的聲音。
這真不是一個美好的相遇。
而站在洛禕天身旁的女人,高傲,美麗,眼中對她的不屑和挑釁顯而易見。
洛禕天的眉頭皺了皺,沒有回答紅衣女人的話,而是似乎對面前的場景很是疑惑。
“秦深深,你在這裡挖什麼?”
他的口氣中不帶柔情,表情也不是纏綿,更沒有給自己一個相見的擁抱。
秦深深看着女人緊緊挽住他的手,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我……我只是種顆花。”
秦深深莫名覺得尷尬,似乎自己是個沒有和主人打招呼的闖入者,沒經過主人的同意就在他的領地上挖了個那麼難看的坑。
“大冬天的不冷麼,快進屋吧。”
洛禕天依然皺着眉頭,說完這句話便往別墅走去。
女人依在他的身旁和他一起走,秦深深杵在原地彷彿僵死的木樁。
忽然,紅衣女人轉了頭看了她一眼,嘴角露出了一個笑容,一種旗開得勝的笑容,一種勝利者的笑容。
她笑的肆意,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的眼角眉梢都帶着驚心的美,又高傲地轉頭,和洛禕天一起進了別墅的門。
一陣晚風吹過,秦深深打了個冷顫。
剛纔明明自己種花到滿頭大汗,現在卻冷的彷彿倒退回了三伏天裡,
這女人是誰?爲什麼她能那麼自然地挽着洛禕天的手,而且洛禕天還沒有拒絕?
洛禕天爲什麼對於自己的到來一點欣喜都沒有,反而皺着眉頭呢?
疑問縈繞着自己,秦深深傻傻看着半掩的門。
忽然,那女人又從門裡打開了門,看了自己一眼。
她伸出了手,像自己擺了擺手,又給了自己一個飛吻,然後關上了門。
秦深深忽然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那個女人,在和自己道別,她驕傲地給了自己一個道別的飛吻,讓自己趕快離開。
真是可笑,明明自己來這裡,是覺得找到了居所的,沒想到竟然是鳩佔鵲巢。
秦深深慢慢倒退,慢慢退回到庭院的門旁,看了看這微黃的天,轉過身沒命地跑起來。
跑起來的風,真是太大了。
要不怎麼會連自己的眼淚都刮出來了?
眼淚順着臉頰往下淌,淌在了脣上溼溼鹹鹹。
這處地方她並不熟悉,但是別墅園卻是靠着郊區的,周圍都是未開發完全的荒野和樹林,荒無人煙。
秦深深一直跑着,也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覺得心臟快到自己無法負荷才慢慢放鬆了腳步。
荒野的盡頭是橙色的太陽,已經只剩下一點點的光,照的地平線一片橙色。
她愣愣看着太陽一點一點消失在地平線,最終,整個曠野全部變成了黑色。
秦深深,你看,你從晨光等到天黑,等來的卻不是你心心念唸的洛禕天,更不是你一廂情願的未來。
對的,這一切都是你的一廂情願而已。
秦深深苦笑一下,笑自己的癡,也笑自己的傻。
洛禕天是什麼人?唐氏集團的總裁,唐澤義的親生兒子,g城的房地產界呼風喚雨,業內誰人不知洛禕天?
他冷酷,他無情,他生殺予奪,他予取予求。這樣的洛禕天,爲何自己會天真以爲是她的良人呢?
多可笑,自己又不是是五六歲情竇初開的少女,居然會因爲他對自己偶爾的柔情而陷得這麼深。
秦深深,你這個大笨蛋!
她想起來洛禕天曾經對自己說,要免她四處流離,但是這夜幕降臨,自己卻真的連個去去處都沒有。
“秦深深!你怎麼在這裡!”
那熟悉的聲音一響起,秦深深忽然就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被獵人逮着的小鹿。
要不,爲何她每次驚慌失措的時候,佟明朗都會恰好出現呢?
秦深深轉過頭,佟明朗扛着一大堆的攝影器材驚訝地看着她。
“我……我看看夕陽。”
秦深深不知道該怎樣對佟明朗訴說自己的心情,這種鬱悶實在是無從開口。
“哈,真巧,我來拍夕陽!”
佟明朗還是那麼陽光燦爛的笑容,彷彿能驅逐黑夜的寒冷。
“佟明朗,我們去喝酒吧!”
秦深深忽然想一醉方休,醉了,也許就不用想這些事情了,醉了,自己的心也不會再這麼痛了。
她擡起頭,看着佟明朗,臉上盡是懇求。
“我們去g城最大的酒吧,喝最烈的酒!”
洛禕天進了自己的別墅,忽然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
原本灰色爲主色調的客廳竟然變成了清新的綠色,綠色的桌布,綠色的植物,還有暗香浮動的百合花。
白色的蕾絲窗簾微微拂動,美好的如同到了另外一個家裡。
洛禕天的嘴角挑起一絲瞭然的笑,看來小女人是給自己的家裡好好打扮了一番啊!
伸手撫過了那束百合,百合上還帶着幾顆水珠,清新的樣子讓他想起來小女人剛纔不施粉黛在庭院裡挖坑種花的樣子,笨拙的讓他心動。
但是有旁人在場,他總不好意思表現的那麼明顯,只能抑制了心裡的衝動假裝責怪她,當他看到秦深深穿那麼少在風裡的時候,心裡多少有點生氣的,這麼冷的天凍壞了生病了怎麼辦。
她之前身子弱的很,發燒住院是家常便飯,這大冬天都不知道愛惜自己,他就得擺擺臉色小女人才能聽話。
“嵐伊你等我一下,東西在樓上,我拿下來給你。”
說完,洛禕天便順着扶手往二樓走去。
柯嵐伊要的是g城的房地產公司的所有擁有者的聯繫方式,她說要邀請這些人來自己的音樂會,一個都不能少,而這文件是在二樓的書房裡。
書房在走廊的盡頭,洛禕天一個個房間經過,忽然,他停下了腳步,往後退了兩步。
有一間客房的門沒有完全關上,虛掩着的門被風吹的輕輕晃動。
洛禕天伸手抓住了門把手,推開了這扇門。
眼前豁然一亮,這房間原本空空如也,現在卻充滿了女人的味道。
被子疊的整整齊齊,玻璃更是一塵不染。
窗戶打開應該是在通風換氣,畢竟這房間很久沒有住過人了。
忽然,一個白色的玩偶吸引了他的注意。
神使鬼差的,洛禕天慢慢走向牀頭,伸手拿起那個小小的白色玩偶。
玩偶應該不是新的了,從材質上來看就知道一定是經過了很多次的洗滌。
但是主人一定非常珍惜這個玩偶,儘管洗了很多次,但是它還是那麼白,那麼幹淨。
這是一隻長了角的馬,哦不對,這種生物來自童話,它叫,獨角獸。
記憶的閘門忽然打開,洛禕天想起來一個小女孩落寞的身影。
她孤零零站在夾娃娃的機器前,傻乎乎的一個又一個的投硬幣,一次又一次地失敗,卻還是繼續着。
呵呵,秦深深,你一直都這麼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