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宅後院,下人呈了滿滿一桌酒點茶餅,辛苦了一天之後,元語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和一雙兒女在院裡賞月談天,然後讓他那調皮的小女兒唱上兩支小曲。
月華初上,他斜靠在大大的藤椅上,等着兒子找那不聽話的女兒回來。
“爹!”元希人未到,聲先至,她犯了錯後,總是會分外的乖巧,滿面笑意的走到她爹身後,伸手就爲老爺子揉肩。
元語看到女兒一身雪白的衣服,嘆了第一口氣,很明顯,他的女兒很會穿,白色是最乾淨脫俗的顏色,也是最能讓男人想入非非的顏色,不知今晚又有多少小子被晃瞎了眼。
接着元語又發現他的女兒那玉藕似的腳踝在秀鞋口邊上若隱若現,他又嘆了第二口氣,元希肯定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女子的腳踝是最引人側目的地方 ,她還欲蓋彌彰的半掩着,從這一點元語就能斷定,他家的小妮子今天跑出去,爲的就是闖禍。
都說兒子是討債佬,女兒是爹孃的小棉襖,但元語家裡卻恰恰相反,他的大兒子元盛早慧而文靜,不到十八歲就成了元語的左臂右膀。元語頭痛的多是女兒元希,元氏金樓如今生意興隆,昆州人都認爲是元希戴着家裡的金簪銀飾四處招搖帶來的生意,完全忽略了元語這些年苦心的經營。
這也就罷了,元希還天天和城裡的那些個王公子弟打得火熱,令元語無端背上了攀龍附鳳的名聲。
今天她這麼一幅模樣,還是從酒樓裡抓回來的,元語心中暗自慶幸他老婆出了遠門。
“哎!”元語也顧不上女兒在爲他揉肩,仰頭就長嘆了一口氣。
“爹您嘆什麼呢?”元希忙對元語賣乖道:“一整套穴位推拿我都學會了,我可是苦心琢磨了整整三個月啊。”
元語扇手。似是求饒般道“得了得了,你聽話點,要不然你媽又要怪罪我,說是我把你給寵壞了。”
元希一聽到她娘,馬上求道:“爹,今天的事情你萬不可講給娘聽,元希給你做好吃的,元希唱好聽的歌給你聽。”
元語坐直了身子,拉過身後的女兒,語重聲長的道:“你現在知道怕了。我們是異鄉人,在這昆州城立足不容易,你以後最好不要再去招惹那些個公子小姐的了。”
聽到元語這樣的話。元希撇了撇嘴道:“以爹您的才幹,何必在昆州這樣的邊垂小城委屈求全,您又不老,應當去天朝魏國一展拳腳纔對。”
“坐!”元語飲了一口桌上的茶,命一雙兒女坐下。對他們道:“我元家祖上犯了重罪,被驅逐出魏國,永世不得回去,爹一輩子都不想回去,你們兄妹倆以後也萬不可以回去!”
“知道了!”老爸的話,像一盆水。澆得元希心裡涼了半截,但她那明亮的眸子轉而又放出了光彩問:“爹,你老說我家是魏國罪臣。那你一定見過太子語吧!”
元語聽到女兒的問題,面上一沉問:“你怎麼知道太子語的?”
元希看父親的表情就像是和太子很熟一樣,她接着又道:“您可知道當今魏國皇帝是靠一個女人才登上皇位的!”
元語一臉嚴肅的告誡女兒道:“元希,這些都是坊間的胡言亂語,你怎麼能隨意相信呢?”
元語這樣的語氣。令女兒更加確信他是認識太子語的,她因此更不能罷休了。又問道:“爹,當年太子語真的被大火活活燒死了嗎?”
“不知道。”元語對女兒道:“今天跑出去做了什麼壞事?”
肩也揉得差不多了,元希忙又取一個果子,細細的削了皮遞給父親。
元語接過果子,又嘆了一口氣道:“希兒啊,你也快十六了,前些日子老郡守家又說要上門提親,你媽以你年紀尚小,把提親的事情往後推了一些時日,今天你給爹說說, 呂家公子和律家公子你更喜歡誰?”
“誰也不喜歡!”元希正品着茶點,邊吃邊堅決的回答。
“哦?”元語眼睛放光,笑問女兒:“那要怎麼的男子,才能搏得我家希兒的芳心啊?”
元希又撿了一塊糕點塞進嘴裡,細細品着道:“要有勇有謀,要人品貴重,還要像爹愛娘一樣愛着我。”
“有眼光,我女兒果然有眼光!”元語讚賞地給女兒倒了茶,又問:“女兒啊,那你可有中意的人了?”
元希很直接的搖了搖頭,想了想又問:“太子語算不算?”
“這世上根本沒有太子語這個人。”女兒的回答,令元語怔了怔,繼而變得一臉嚴肅。
父女間和樂融融的氣氛一下就蕩然無存了,面對老爸的突變,元希忙嘟了嘟嘴撒嬌道:“爹爹彆氣,女兒以後不聽那些胡說八道就是了。”
***
“老哥輕點兒!”元家灑滿晨陽的後院,元希正在對身後的元盛撒嬌道。
元盛一手挽着元希的長髮,一手持着把象骨梳,邊梳邊對妹妹說:“好啦好啦,輕點兒就是了。”
元希感到哥哥的手勁舒緩了些,輕輕撫着頭道:“給我梳個海螺髻吧!”
“不行,海螺髻是成年女子才能梳的髮式。你還是梳一個垂柱髻好,天真可愛的女孩子最招人喜歡。”
“嗯!”元希聽話的點了點頭。在審美方面,元希第一相信的是她爹,第二相信的就是她哥哥。正是因爲有了父親和兄長的耳濡目染,元希纔有了看穿男人心的慧眼。
“哥,你覺不覺得,老爸好像故意不讓我提太子語的事情。”昨晚上元語的告誡一直在元希心中揮之不去。
元盛個子高大,樣貌英挺,但梳起頭來,手指比姑娘的不靈巧,此時,他邊在元希的頭髮上塗着順滑的花油,邊笑話妹妹:“你沒聽爹說嗎?什麼太子語,那都是酒樓老闆胡編的,八成是爲了多招攬些客人才這麼做的。愧你是商人家的孩子,這種小技倆都看不出來嗎?”
“不會的,藹老闆以前可是尚王家的門客,太子語的故事定是他親眼所見的!”元希越想越覺得有理:“爹當年會不會也被捲進了這場權謀鬥爭中?還是他故意想要隱瞞什麼?”
元盛嗤鼻一笑道:“要是捲進了太子的權謀鬥爭,只會有兩種後果,要呢就是位極人臣,要呢就是粉身碎骨,又怎麼會在這裡開金樓呢?”
元希又想了想,眼睛陡然間變得雪亮:“難道爹就是太子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