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神祗的對話

與神祗的對話

“晨心,晨心,醒一醒。”

耳邊迴盪起溫柔的聲音,誰在呼喚自己?晨心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簾,燦爛的陽光刺疼了她的雙眼。

坐起身環視周圍,自己來到陌生的神廟,高大的蓮臺石柱繪有顏色鮮豔的彩畫,描繪了諸神的形象、生活、戰鬥以及遙遠的傳說。

神廟正前方是太陽神的巨大雕塑和祭壇,在它兩方依次排列着古埃諸神的石像。

力量似乎又流回到體內,晨心拍拍衣服上的細塵,爬起身向前走。

“阿努比斯,透特,哈托爾,芭斯特,瑪阿特,洪蘇,哈比,塞特,努恩,奧西里斯……”

大腦一片空白,卻如同着魔般喃喃念出熟悉的名字,晨心在一名生有彩色雙翼,頭飾牛角託日王冠的女神石像前停下腳步:“伊西絲……”

耳邊傳來拍打翅膀的響動,警惕地轉過身,是化身鷹的蒙圖,它降落在晨心手臂上,收攏翅膀。

“蒙圖,這是哪裡?”

“晨心小姐,一切從這裡開始,也將在這裡結束。”

眯起雙眼辨認陌生的環境,腦中隱約有些模糊的畫面,這裡是……裁定塞克梅特反叛之罪,並對她實施審判的太陽神神廟。

晨心頓時臉色蒼白,雖然她不承認自己是塞克梅特,可還是感覺很不舒服。

扭過頭,從伊西絲的神像前走開,徑直來到太陽神阿蒙-拉的面前,久久凝視他空洞的眼眸,感到一種莫名的感傷,光華萬丈的太陽神本該有雙明亮的眼睛。

“我親愛的女兒,你終於回來了……”

渾厚而洪亮的聲音響徹神廟,晨心嚇得急忙倒退,石像開口說話?

蒙圖張開翅膀,飛上祭壇,晨心恍惚看見一抹殷紅的鮮血。

“你不用害怕,不記得了嗎?我是你的父親啊……”

晨心抓抓頭,勉強扯出一絲笑容:“我的父親沒有偉大到有人爲他塑像膜拜的地步。”

哀聲長嘆,聲音夾雜着幾分悲涼:“對,你不是她,是我親手毀滅了她,是我親手取走了她的一切,而你,是隻因存放她力量而被詛咒的容器,是我錯了,一切都是我的錯……”

“那您慢慢反省,”晨心壯起膽子向前走了幾步,“我能問問怎麼出去嗎?”

蒙圖飛到晨心面前,阻止她離開神廟:“晨心小姐,請聽他說完。”

“林晨心,遠古之時,我的女兒塞克梅特因爲絕望而對埃及施以詛咒,血的誓言所蘊藏的黑暗力量讓蛇妖阿波普變得異常強大,甚至擁有不死之身,而能破除這個詛咒的人只有她的繼承人。莎伊在尚未完成封印前就被殺,而娜芙瑞……”聲音變得有些哽咽,“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怒之下在你們身上加予的傷害。”

站得有些累,晨心索性盤腿而坐:“阿波普不是伊西絲製造出來的嗎?找她去,她應該還健在吧?據說她知曉你的真名,擁有強大魔力,相信沒人可以對付得了她。”

“伊西絲……她爲自己做了人類的**,伴隨你的出生而降世,她的神體已經進入沉眠……”

晨心斜眼瞄向伊西絲神像,還真給我面子。

“而且她已經無法封印得到混沌之力的阿波普,那是你的力量,不,應該說,是我的女兒塞克梅特的力量。”

抱過蒙圖,心不在焉地梳理它光滑的羽毛。

“塞克梅特所擁有的混沌之力,是特殊的力量,它既可以是光之力也可以是暗之力,我的女兒是唯一可以掌握光暗平衡的人。可是,就在那一天,因爲遭受到伊西絲的誣陷以及我不公平的殘酷審判,絕望、憤怒、悲傷、迷惑、憎恨……都是走向黑暗的源頭,力量失衡了,塞克梅特心中的暗吞噬了光,而讓阿波普得到了暗之力……”

晨心托腮冷笑,眸光閃爍不定:“阿波普告訴塞克梅特真相,就是爲了讓她的力量徹底轉化爲暗,而你們把它往成功路上推了一把。”

“我很慚愧。現在,我女兒的繼承者,只有你,才能重新收回並調整失衡的混沌之力,我請求你,幫助我,幫助埃及,幫助拉美西斯……”

“因爲我可以收回那力量,所以阿波普才覺得我礙事想除掉我,千方百計挑起我隱藏在心底黑暗,也是爲了撲滅我心底僅存的殘光,將剩餘的混沌之力化爲暗之力,然後再伺機奪取?”晨心挑挑眉,“不過,你就不怕得到混沌之力的我胡來?”

“你不會的,因爲你……深愛着拉美西斯,荷露斯之眼上的名字,已經牢牢深刻在你心裡。”

晨心聞言,不禁捧腹哈哈大笑,蒙圖不知所措地看看她又看看太陽神的石像。

起身從懷裡掏出雅各潔白的羽毛,輕輕放在脣上親吻,臉上始終保持的微笑有些陰冷,看向神像的目光依然令人琢磨不透:“無論衆神如何努力維護自己的利益,如同新舊王朝更替,古老的神祗終有被替換的一天,無可避免。你們將受到來自西方異族神的挑戰,這羽毛的主人即將出現在你面前,天空的霸權是否會易主我拭目以待,偉大的太陽神阿蒙-拉。”

神像底座“咔咔”作響,晨心不知道這算是恐懼還是憤怒,她也不打算知道,自己既不信教也不拜神,神界的戰爭自然與她無關。林晨心並不是塞克梅特,只不過是生活在湛藍天空下的普通人類。

閉上雙眸深吸一口氣,抓過蒙圖的翅膀,拖它離開神廟。

“晨心小姐,太陽神很可憐……”

“我也很可憐。”

“可是……可是……”

“別可是了,我要怎麼出去?”

“您現在是靈體狀態……”

晨心停下腳步,感覺身體似乎真有些輕飄飄:“靈魂出竅?那麼我可以……飛回去?”

蒙圖搖搖頭,掙脫晨心的手,趴下身子開始睡覺。

“意思是睡回去?”晨心蹲下身子,推推蒙圖,它早已經熟睡,“你應該變成爲豬。”

“林晨心……”

擡起眼,身披戰甲的埃及少女出現在晨心的視線,她緩緩揭下牝獅黃金面具,露出悲傷的眼眸,那張臉……晨心是見過的

“無法實現你的願望,對不起。”

少女輕輕甩頭,向晨心感激一笑。

晨心莞爾:“你也始終無法忍心實踐自己的詛咒,對嗎?塞克梅特。”

少女笑顏盪漾,溫柔地看着她,感到困頓的晨心慢慢地閉上雙眸……

獄卒手託食盤推開木門,晨心靜靜熟睡在乾草堆,身上還蓋着軟軟的毛氈。

“晨心小姐,晨心小姐,吃飯了。”

晨心不理會獄卒,一動不動。

放下托盤,搖搖晨心的身體,還是沒有反應。

“晨心小姐,你肚子不餓嗎?”

彷彿沒有聽見他說話,晨心只是沉睡。

跪坐在地,伸手探向她的鼻息,她的呼吸時而急促,時而緩慢,最後逐漸微弱,直到消失。

獄卒慌了神,急忙爬起身奔向門外:“不好了,王,王,不好了,林晨心……林晨心的呼吸,停止了。”

抱過蒙圖,晨心站起身,凝望無數金色星火在黑夜閃亮,火光將黑夜映照成白晝。

關好獄門,坐回草堆,繼續閉目養神,等待想見的人到來。

這喧鬧聲傳得再遠一些吧,神啊,請一定要讓他聽見。

聽見撲騰翅膀的聲音,晨心睜開雙眼,潔白的信鴿飛進監牢,因爲懼怕蒙圖,只敢在門口徘徊。

“姐姐嗎?”

夜心款款走下臺階,撫過晨心日益消瘦的臉:“晨心……”

姐姐是女神伊西絲的血肉做的,那麼,她擁有伊西絲的靈魂嗎?晨心自嘲輕笑,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無論怎麼,都改變不了她是自己孿生姐姐的事實。

“姐姐,對不起。”

夜心搖搖頭,危襟正座,面向晨心:“這是我的選擇,愛上拉美西斯是我自己的感情。”

她的話似乎別有所指,埃耶陪伴身旁,晨心不能確定姐姐究竟知道了些什麼。

“辛苦了,姐姐,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拜託你,可以嗎?”

握住晨心的手,夜心朝她堅定地點點頭。

長吁一口氣,晨心望向門外,確定無人偷聽。

“拉美西斯策劃發動叛亂。”

夜心並不吃驚,這是埃耶的目的,一切也都向他預料中的方向發展。

“埃耶十分憎恨普拉美斯抹殺了自己的存在,普拉美斯的血統不絕埃耶就不會善罷甘休。我想,他逮捕我並不是爲了要殺我,而是要拉美西斯家族自相殘殺,姐姐,這是一場不應該發生的動亂。”

夜心手捧陶碗,喝下一口清水,略作沉思。

“我明白。可是,我們想不出辦法阻止他,或者,索性現在就撕破臉……”

“以我們現在的能力?沒用的,祭司團和謝納王子都支持着他,他是人民的精神領袖,連塞提法老也讓他三分,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證明他的身份和企圖,內戰依舊避免不了。除非……暗殺,可阿波普盤踞在他體內,談何容易?”

放下陶碗,夜心有些焦慮:“我們只有眼睜睜地看着內戰爆發?”

“內戰不會發生,”晨心墨黑的水眸堅毅無比,“雖然我們沒有辦法推倒埃耶,但是,卻能徹底摧毀拉美西斯、讓埃及士兵們對我的……”

夜心陡然緊張:“晨心,你要做什麼?”

“士兵們是爲了救我纔會想要發動叛亂,只要當他們意識我是不值得爲之付出性命的人,那麼內戰就不會發生。”

“你要我怎麼做?”

晨心伏在夜心耳邊低語,夜心雙瞳越瞪越圓,聽完晨心的話,臉龐已佈滿驚駭之色。她一躍起身,斷然回絕:“不行,你會死的。”

晨心垂下雙眸:“姐姐你聽着,我們的時間不多了,這是唯一的辦法。”

緊抓晨心雙臂,不停搖晃她的身體:“晨心,我不會讓這麼做,你不可以死。”

緩緩擡頭看向焦慮的夜心,她分不清自己不可以死的原因是什麼?姐姐,告訴我,是因爲我的使命尚未完成,還是……還是因爲你是我的姐姐。

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嘴角揚起一絲淺淺笑意:“那些埃及兵,我好不容易將他們從戰場帶回來,現在,絕不能看他們死在自己的國家。姐姐,這是我一輩子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請求。”

夜心沉默不語,尋思是否應該開口答應。

“事成之後,將我的話轉呈給塞提法老,我必須去孟菲斯。阿波普不會放過我,它一定會離開埃耶尾隨而至,到那時候,姐姐,送埃耶回到冥界。”

“我?我可以嗎?還有,阿波普一天不死我……”

收斂笑容,漠然打量林夜心,透過姐姐的臉,晨心似乎看見了潛藏在她體內的靈魂:“伊西絲,你是冥界之王奧西里斯的妻子,就請你引導埃耶的靈魂吧。我會保護埃及,封印阿波普,希望你也遵守諾言,帶給拉美西斯和我的姐姐幸福。”

微微一愣,她已經知道了?知道自己是伊西絲?知道自己寄居在林夜心體內?

夜心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她撫起晨心美麗的臉:“塞克梅特,一言爲定,只要我的願望一達成,會立刻離開林夜心的身體,至於你深愛的拉美西斯,財富、美女、權力、壽命……世人所追求的一切,我都會賜予他。”

隨便說說,沒想到還真是伊西絲,揮開她的手,晨心冷冷答到:“我的名字叫林晨心,不叫塞克梅特。”

伊西絲淡然一笑,隨即潛藏到夜心內心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