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寧悅

如果說,童年是陷在等待裡的夢,那麼青春,就是開到頹敗的荼蘼花,雖然美麗芬芳,卻逃不過帶刺的命運,而我們在這樣的季節裡,張揚着,炫耀着,最終,傷了自己。

我永遠也忘不了那時的夏天,那樣熱烈的陽光,那樣純淨的天空和薄紗一樣的雲。它們成了我從此以後最美好的記憶。

在這樣美好的夏季結束之前,我轉到了新的學校,那一年,我十四歲,初二年級。

因爲是轉校生,所以要做自我介紹,而我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請多指教。我實在覺得,當着全班的面說我是誰誰誰,是一件特傻的事情。

我的座位在靠窗的位置,這一點我很滿意。我喜歡陽光明媚,鳥語花香,雖然這一點也不符合我的性格。同桌是個皮膚很白的女生,很可愛的樣子,剪着乖乖的齊劉海,有柔順的長髮。

喂,你叫安亞爍?乖乖的女生豎起課本擋着,在課堂上小聲問我。

嗯。我收回看向窗外的視線,這樣簡單的回她。

她高興的笑起來,自我介紹到,我叫寧悅,很高興認識你。她的笑很甜,眼睛彎彎的,小嘴也彎成漂亮的弧,聲音軟軟糯糯,聽着很舒服,真是很可愛的一個孩子。

我沒接她的話,她也不介意,放下課本自己很認真的聽課去了。

真是好孩子。我在心裡,悄悄把她劃在了我的圈子之外。

中午放學,寧悅一邊收拾課本一邊熱情不減的問我,亞爍,你家住哪邊?待會一起走啊。

不想搭理她,收完東西我就自己走了。她從後面趕上來,和我並排走着,看我,有些小心翼翼的說,你好像不太喜歡說話啊。

我只顧自己走,並沒理她,看我不說話,她也安靜下來。出了校門,我往左,以爲她和我不同方向,哪知她驚喜聲音在耳邊響起,哇!亞爍,我們同路耶!我安靜的走到斑馬線,過了馬路,到對面的公車站等車。

我並沒有看到寧悅的臉上是不是有失望的表情,因爲那原本就與我無關。

下午再到學校的時候,寧悅已經在座位上了,看見我來了,早早站出過道讓我進去。夏末的午後,空氣依然悶熱得讓人昏昏欲睡。還沒等上課,我已經趴在桌子上了。寧悅把臉湊近來看我,對我說,亞爍,你沒有睡午覺嗎?

沒有,我在心裡回答她。我真的沒有睡午覺的習慣,再說,中午也沒有那個時間睡覺。

整個下午就在我的昏昏沉沉中度過。中間發生了一點事,讓我對寧悅這個女生,終於產生了一點好感。我不喜歡下窗簾,這是我的一個習慣,不管夏天多大的太陽。我討厭把周圍弄得黑乎乎的。

就在下午我昏昏欲睡的時候,感覺有人伸過手來拉窗簾。我感覺周圍暗了下來,睜開眼,窗簾已經拉上了。我不動聲色,又把窗簾拉開,陽光重新泄進來照在皮膚上的感覺真的很好。還沒感嘆完,就聽到有人在抱怨,叫我把窗簾拉上。我只當沒聽見,埋頭又準備睡去。

寧悅在旁邊搖我,想要叫我把窗簾拉上,我從手臂中露出臉來看寧悅,看到我在看她,急忙跟我說,亞爍,大家都說要把窗簾拉起來,陽光太刺眼了,把窗簾拉一拉好不好?我看到她眼睛裡的請求,但我沒理她。

我在座位上對着那些期望我能拉上窗簾的人吼到,拉什麼窗簾,多大點太陽。刺眼什麼,這麼點太陽就能刺瞎你們的狗眼?真搞不懂,你們怎麼那麼喜歡把房子里弄得黑乎乎的光都不透!這教室已經給你們弄得夠黑了,我就喜歡房子裡亮堂堂的,就喜歡曬太陽,管得着嗎你們,我曬太陽的都沒喊,你們叫什麼叫!

還有人想反駁說曬太陽會黑,卻是寧悅幫我解了圍,說是我還不習慣,讓大家忍一忍。她徵求我的意見,說,把窗簾拉點起來吧,就留你能曬到的太陽就好。我沒理她,趴在桌子上。她伸手把窗簾拉上了一部分,我沒反對。

放學後寧悅還是跟我一起走,只是沒有中午話那麼多了,我想,她是被我嚇到了吧。

第二天早上到學校的時候,我錯過了早讀,這對我來說並沒有什麼。寧悅關心的問我怎麼回事,我告訴她沒什麼,只是早讀而已。她神奇的從抽屜裡拿出一份早餐,說是看我早讀沒來,怕我沒得吃早餐,給我買的。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個女生,似乎她生下來就學會包容、忍讓和關心。我收下早餐,邊吃邊想,也許她真的和其他人不一樣。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裡,她每天都幫我帶早餐,每次都在我睡得不省人事的時候偷偷的拉窗簾,在我偷看漫畫小說的時候幫我把風。這些我並沒有叫她這麼做,可她默默的做着這一切。

在涼爽的秋季到來的時候,我已經和她成了很好朋友。我喜歡聽她說話的聲音,美好的笑臉,只是,我從未對她默默爲我做的這些,說過一聲謝謝。

亞爍,爲什麼你看起來總是不開心?

學校的坐在銀杏樹下,寧悅又一次問我。我還是一樣沒有回答她。我很羨慕她可以開心的笑,只是那樣的笑,離我真的很遙遠。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長,但寧悅從來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覺得我是個不可救藥的問題小孩。我的衝動,我的怒氣,我的盛氣凌人,在別人看來,就只是一個沒有教養,頑劣到不行的壞小孩。只有在寧悅的眼中,我不是壞小孩,我只一個有太多太多不開心卻沒地方發泄的孩子。

我再一次沉默,也許,寧悅是懂我的,她也從來不會覺得我的沉默是不禮貌的。她會做她自己的事情,安靜的陪我,或者嘰嘰喳喳講她的話。

走吧。我站起來拍拍她的肩。

去哪?

你當然是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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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她問。

我……有事情要做。

分手的時候,寧悅擔心的說,自己小心點。

回去吧,我說。

我們分了兩個方向,她向左,我往右。其實,應該是這樣的,如果永遠沒有交集,她就不會被我牽扯進來,只是,生命中並沒有那麼些如果。

和寧悅分開後,我向市中心方向走去。其實,我沒有什麼要做的事情,我只是想要一個人走一走。走在路上的感覺很好,疲憊,卻很滿足。有許多的的風景,是隻有這樣,纔不會被錯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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