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 引魂之花——彼岸花
沐日知道,我又陷到回憶裡了。我就是這樣一個捨不得忘掉過去的人,曾經在我生命中發生過的每一件事情,在我心裡全都清清楚楚,哪怕大部分是零散的,受傷的。
他問我,爲什麼你總是記得那些不快樂的日子?
我說,你忘了嗎?忘得了嗎?
他不說話,其實,我知道,不管他外表看上去多麼的開朗不計較,可是,總有一個傷痛,是他永遠也忘不了的。他只是把它藏在更深的地方,刻意假裝不存在而已。
我打破氣氛說笑到,可能是因爲記性太好了吧,要不你看我背書那麼快呢。所以說,記憶力太好有什麼好呢?總是記住一些痛苦的東西,想忘也忘不掉。
他笑了,沒有說話,只拍拍單車坐凳,示意要載我回家了。我乖乖上了車,趴在他背上,任由他載了我回去。
回到院子裡,擡頭看了看窗戶,沒有人。這一次,我決定大膽的說出來,要他陪我上去。雖然家裡已經有“飯糰”,可畢竟和家裡有人氣還是不同的,哪怕什麼也不做,有個人在家裡,心裡也是踏實的。
陪我回到家裡,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家裡所有的燈全都打開。
看到我有點像強迫症的行爲,沐日問到,你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都這樣把所有的燈打開嗎?
當然。任何一點黑的地方我讓我感到害怕。說完,我又打開了電視,電視裡的聲音說些什麼根本一點也不重要。我和沐日可以有聊不完的話題,開電視也根本不會有人去看它,但我就是想要家裡能多有一點聲音,這樣家裡才比較有人氣。
看着我幾乎一氣呵成的動作,他又問到,你平時在家就這樣?打開所有的燈還有電視?
嗯。說着我走到沙發上坐下,沒有人在家的時候,開開電視,家裡有點聲音,感覺比較有人氣一點,也比較沒有那麼容易害怕。我一般都開娛樂笑話來看。邊說邊拿遙控器換了臺。
放下遙控器,我接着說到,其實啊,電視裡播什麼都不要緊, 只要有個聲音就行。
沐日看着我,眼睛裡有一絲心疼。也許他們男生不會去害怕這些,不會害怕一個人時的空虛,但我想,他懂我的感受,因爲他同樣也是一個人,住在那間小小的出租房裡,沒有電視,沒有娛樂,每天一個人,獨來獨往。雖然他有很多的朋友,但畢竟沒有誰可以一直陪着他,他總歸會有落單的時候。
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誰可以一直陪着誰,總有一個人要先離去。唯一能夠永遠陪伴自己的,只有自己。
接近午夜十二點的時候,我從房間裡拿來了安連民的收音機。
見我拿來這麼一個老古董,沐日不懂我要搞什麼。有電視開着,爲什麼還拿了個收音機來。
把收音機打開,我調到那個固定收聽的電臺。看我努力的在調臺,他更是不明白了,是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讓我非聽不可。
收音機裡傳來蔡琴的《被遺忘的時光》,那是《音樂末班車》欄目開頭固定放的歌曲,在很多年以後,當我再重新聽起這首歌的時候,忽然不能明白當初爲什麼那麼喜歡這一首歌的旋律。當蔡琴獨特的中低音幽幽的唱出這首歌的旋律的時候,其實,是有點害怕的,一開始沒有伴奏的副歌,聲音像是不知從哪飄出來一樣。可那時的我,就那樣深深的着迷,爲了一檔電臺欄目,喜歡上一首歌曲。
主播晨曦的聲音還是那麼讓人迷戀,隨性自然的主持風格叫人更是喜歡。還有他每一期的歌曲。聽他的欄目,我收了好多的歌,也是從那時開始,我才稍稍的知道了一些明星歌手。要知道,在這之前,我對娛樂圈的事情幾乎是絕緣的。
看我如此在意一個電臺欄目,沐日忍不住問到,你很喜歡聽電臺?
也還好,我告訴他,只有這一檔欄目是我喜歡聽的。主播晨曦的聲音很好聽,主持風格和的歌也大都是我喜歡的。我幾乎每期必聽,常常都是聽着它睡着的。沒有人陪的時候,我只有靠燈光和聲音才能讓自己安下心來。
儘管他懂我,卻也不能爲我多做什麼,這種時候,應該陪在我身邊的,除了我的家人,還應該有凌淅。可是,他有他的身份,有他要顧及的東西。我不是一個會強迫人的人,我不喜歡逼迫別人去爲我做什麼他們不願意的事情,就像我也不願意被別人逼迫一樣,都是將心比心。
陪我聽了一會電臺,我就讓沐日先走了。我知道,這個點安連民還沒回來的話,也不知道幾點會回來了,我總不能留沐日陪我一個晚上。於是,我們約定四天後再一起去看我的刺青的設計稿。
再一次來到“詭”,心中多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說不上來,卻似乎有某種東西在暗中牽引着我。
“紅色彼岸花,又稱引魂之花。像是來自地獄的召喚,吸引着虔誠的信仰者,一步一步從黑暗,走向死亡。”
在刺青店裡,貼在牆上的彼岸花刺青手稿上,寫着這樣一段話。
上次來的時候,好像並沒有注意到,在店裡的牆上,還貼了這樣一幅手稿,紅色的彼岸花鮮豔如血,畫稿上的彼岸花互相糾纏廝磨,勾畫它們的線條複雜而細膩。整幅畫稿像是有着一種無法言喻的魔力,讓人忍不住被它吸引着,爲它所着迷。
進到工作間,Sandy姐和那個男生刺青師都在。
嗨!看見我們進來,那個男生刺青師主動和我們打招呼,是你們啊,上次在忙沒跟你們介紹,阿蟒,這裡的刺青師。說完,附身搭手到Sandy姐肩上,她也並沒有拒絕。
Sandy姐笑着繼續介紹到,我男朋友,這家店是我們兩個開起來的。不要看他一副不正經的樣子,他的刺青手藝,可是拜的業內有一定名氣的師父“鐵鉉”所賜,技術絕對沒得說,我們一起拜的師,但我做圖案設計比較多一點。說着,她從抽屜裡拿出了我的設計稿,經她重新調整設計過的畫稿,確實精緻了許多,刺到皮膚上一定也很美。可我卻問到,外面牆上貼的那幅彼岸花,我想要它。
聽到我臨時改的決定,所有人都露出一種瞠目結舌的表情。沐日更是不能理解,我爲什麼突然又改了決定,他一直覺得女孩子就刺個手鍊,或是小一點的圖案就好了。外面那幅彼岸花,畫質精細複雜,不是個小工程,要全部弄完,不是個小面積。
Sandy姐和蟒哥也面面相覷,想象不到我一個小姑娘怎麼會想到把一種帶有詛咒的花刺在身上。儘管花帶詛咒只是傳說,但很多人都相信,彼岸花是接引亡靈到達忘川河彼岸的地獄之花。把這樣一種帶有神秘傳說的花朵永久的留在身體裡,在很多人心裡,都是不能理解和接受的,畢竟刺青是一輩子的事情,弄上去了,就沒機會反悔了。
關於彼岸花的傳說,很多人只知其一,卻不知其二。
相傳,“彼岸花”花分兩種,白色是曼陀羅華,紅色是曼珠沙華。不管曼陀羅華或是曼珠沙華,同樣都代表死亡。只不過,曼陀羅華花開天堂,曼珠沙華花開地獄。
傳說通往天堂的途中遍地開滿了曼陀羅華,亡靈每走一步(因已死,”走“的含義是指腳尖點地)就會盛開一朵花,直至天堂之門。金色的大門也是被花朵簇擁。白色的曼陀羅華與金色的絲框門相互交映,分外美麗,顯現出一種聖潔而肅穆的場景。
相反的,曼珠沙華盛開於第一道地獄道。是隻開在冥界三途河邊、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花香傳說有魔力,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因其紅的似火而被譽爲“火照之路”,也是這長長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當靈魂度過忘川,便忘卻生前的種種,曾經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往生者就踏着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地獄。於是,曼珠沙華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引魂之花。
而我所看中的那幅手稿,所畫之花正是紅色的彼岸花——“引魂之花”曼珠沙華。
顯然,他們都知道關於彼岸花的傳說,正因爲此,他們纔會如此驚訝。沐日幾乎就要拉着我離開刺青店了,他現在一定很後悔,當初答應帶我來刺青的事情。
他有些着急,說話的聲音不免大了些,幾乎是強壓着聲音叫道,亞爍,你想做什麼?彼岸花的傳說你不可能不知道,爲什麼會突然想要刺這個?
我看着略顯激動的他,平靜的對他說,我就是知道彼岸花的傳說,所以纔想要刺它。阿沐,我的人生都經歷過什麼你不是不知道,我一直以爲你是懂我的。
他的心情仍不能平復下來,勸我到,我當然懂你,但是,也不用到彼岸花來代表你的人生有多糟糕吧。你才幾歲啊,你纔不過15歲而已,就要決定你的人生是不是會一直這樣糟糕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