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我酩酊大醉,沐日在附近的賓館開了房間照顧我。一整個晚上我吐完就哭,拉着他的衣服抹眼淚,好不容易等我平靜些了,他就把我靠在牀上,去衛生間擰來溼毛巾替我擦臉。冰冷的毛巾觸碰到臉上,有種說不出的舒服,我還是不停的流眼淚,我想,不僅僅是爲了背叛,也許,那個時候,我想起的,還有拋棄。
直折騰到大半夜,我才終於扛不住睏意沉沉睡去。他就在旁邊的沙發上坐着,守着。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不算很長的夢。我又夢見了她離開我的那個場景,我看見10歲的自己眼淚汪汪的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的離開,沒有回頭。我在夢裡一直哭泣,可是,除了那個遠走的背影,沒有一個人在我身邊,沒有安慰,沒有不捨,只有我一個人,不停的在啜泣。
亞爍,亞爍。醒醒,亞爍。
我看到一個大男生,他走過來在10歲的我面前蹲下來,叫我的名字,叫我不要哭,說他帶我走。他背對着我,我看不見他的臉,可那個小小的我卻漸漸的停止了哭泣,由他抱着,在陽光下,走向另外的方向。
亞爍,醒醒,亞爍。
我迷迷糊糊醒來,頭很痛,有個人拉我起來,扶我靠在牀頭上。我揉了揉眼睛,他遞給我一塊溼毛巾,擦過臉,我才慢慢清醒。看見沐日就坐在牀上,收走我擦過臉的毛巾,微笑的看着我。他說,怎麼了?怎麼哭了?是不是做了什麼夢?看你哭得很傷心的樣子。
他的笑很溫暖,像我喜歡的陽光。我看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對他說到,我剛剛夢見我媽了。我夢見她離開,留下10歲的我,怎麼哭,也不肯回頭。
好了。他拍拍我的肩,說到,都過去了,不要難過咯。該起牀了,我們要回學校去。你還OK嗎?
我揉揉有點發痛的頭,說到,可以。
他扶起我。走出賓館的時候,天空是灰色。
是陰天啊,好捨不得夢裡的陽光。
搭上公車,看着窗外的蕭瑟,心裡潮潮的。一個重量壓在肩頭上,轉頭看去,是沐日,頭靠在我肩膀,已經沉沉睡去。
昨天晚上,一定爲了照顧我,都沒有睡好吧,我在心裡想着。
沒有叫醒他,還是讓他睡吧,回學校的路還有一段,他也該好好休息一下了。
到站的時候我叫醒他,推着他往車下走去。他一面被我推着,一面揉着太陽穴的位置,下了車,回過頭來對我說,你也太瘦了,靠在你肩膀睡覺,全是骨頭,硌得我頭疼。
我一拍他的背,抗議到,我瘦,嫌我瘦不要靠我啊,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靠得我肩膀都酸了。
說完,我擡手甩了甩肩關節。男生就是不一樣,骨頭那麼重,累死我了,我心想。
好啦,你辛苦啦。他回過身來,在我的肩膀按摩到。
知道就好。
說笑間,我們已經到了學校的操場,和他道別後,我們各自回了宿舍。
還是上課時間,宿舍裡空無一人,百無聊賴,我只好翻起小說來,不知覺間,竟又犯起困來,乾脆再補個回籠覺。
再醒來已經是接近下午放學了。下課鈴響後不多久,舍友們陸續回來放課本,看到我,一個個眼神都怪得很,看不明白什麼意思。
西瑾、尹方珞和天絮回來,看見我在宿舍,放下課本趕緊拉了我就走。
我被她們一路拉着到了學校后街,隨便找了個吃飯的地方,剛坐下,就被她們盤問起來,西瑾首先開口問起來,喂,消失一個晚上,上哪兒去拉?
聽那口氣,就巴不得我出點什麼事纔好,我嘆口氣解釋到,沒去哪,你們走了之後,我和他聊聊天,然後就去吃飯去啦。
少來。尹方珞開口說話,去吃飯,吃到夜不歸宿?
天絮在一旁也是等着要看好戲的樣子。
我猶豫,不知道要不要把昨晚沐日在賓館房間照顧我的事告訴她們。想了想,我說到,時間太晚,我們就沒有回來了嘛。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宿舍11點門禁,回來太晚,要是被舍監抓包的話,可是要報到老師那裡的耶。
不過,亞爍,你會怕被舍監抓包嗎?天絮的口氣明顯持有懷疑態度。
我說到,爲什麼我不可以怕舍監抓包啊。
西瑾哈哈笑到,我們這裡,誰怕也不可能輪到你。我們這裡,最不怕事的,就是你了吧。
那倒是。我有些得意的說到。
天絮握着我的手,關心我的問到,亞爍,你沒事了吧?這幾天,你是怎麼了?從來沒看過你這副模樣。
我笑着告訴她們,我沒事啦,之前,讓你們擔心了。
天絮搖搖頭,表示沒有關係。尹方珞想了想說到,安安,你前幾天變成那樣,不會是因爲他的原因吧?
他?天絮還不知道我和凌淅的事情,不過,從我收信的頻率來看,也大概猜出個幾分,只是忽然提起來,一時半會沒有反應過來。
你去找他了?西瑾問到。
嗯。我點頭表示默認。
見到他了嗎?
我搖頭。
你們怎麼啦?尹方珞接着問到。
唉~我嘆了口氣,不知道要怎麼解釋給她們聽,我說,上個星期天,我去他們學校了,可是,還沒見到他,我就回來了。
是怎麼了嗎?天絮又重複問了一次。
我聽到一些說法。然後,然後我也不敢去證實,所以,我又偷偷的回來了。
你去找他,他不知道嗎?天絮這纔想起來,問到。
又是搖頭。
尹方珞和天絮拍拍我的肩,雖然沒有說話,可是我想,她們都懂。西瑾拍拍我說到,沒事。不過,你也只是聽說而已,你確定,不用去跟他證實一下?
再搖頭,我說到,我已經基本從阿沐那裡確認了,他沒有否認,他所知道的事實。
天絮摟着我的肩,和我臉貼臉,安慰到,沒關係,只不過是一個臭男生而已。就算沒有了他,你也還有我們啊。
她最後那一句,是說給尹方珞和西瑾的,她們兩個頻頻點頭說是啊,還寬慰我說,就算他對你怎麼樣了,你還有我們啊。
我看着她們明媚的笑容,心裡的陰霾也慢慢驅散。曾幾何時,我以爲我再也不能擁有這樣溫暖,朋友的背叛,戀人的欺騙,讓我一度不願意再相信友情的善良。可是,現在,她們用開懷的笑,讓我重新相信友情的存在。
是不是因爲心裡還對友情存有幻想,所以纔會特別容易妥協。那麼,愛情呢?愛情,也可以妥協嗎?
因爲朋友們的陪伴,我決定不再回頭去想這段感情帶給我的傷痛,開開心心的和她們吃過這頓飯,然後重新出發。
我們往回走的時候,順便逛了逛路邊的商店和攤子,那裡有不少精品,只要用心,還是可以淘到一些寶貝的。
路過一條幽暗巷子旁的網吧時,一個女生的聲音從巷子裡陰陽怪氣的飄出來,喲!這不是昨天晚上跟一男的開房的那位嗎?今天早上我們路過賓館,還看到他們出雙入對的從賓館裡出來呢。
聲音很熟,是誰?
我停下腳步,西瑾、尹方珞、天絮看我沒跟上又回頭來找我,看我停在巷子口沒動,過來問我怎麼了?
沒有回答,我轉身朝巷子裡走去。在離巷口不過幾步遠的地方,一個女生站在昏黃的路燈下,這個人,我們都認識。
是一宿舍那個全身上下掛滿叮叮噹噹飾品,被左昀一巴掌拍壞腦袋的女生。
那個在飯堂裡說我們宿舍“不要臉”的女生。
她在巷子裡,等着堵我。
她計劃好的。
真是冤家路窄。
只是,讓我們始料未及的是,還有一個人,也在不經意的時候,聽到了這句話,只是,她沒有現身。
西瑾她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都往巷子裡走來。尹方珞開口喊我,安安,怎麼啦?
對面那女生,捂着嘴嘻嘻笑起來,跟西瑾她們說到,怎麼?你們還不知道呀。然後來回指了指天絮她們,對着我說,你最好的朋友,你沒跟她們說啊?
我的手緊緊握成拳頭,忍着,再忍着,說到,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那女生一臉壞笑說到,有什麼過分啊,說得再過分也不如你做得過分啊。說完,我聽到除了她之外,還有其他的女生,也全都笑了起來。
不止她一個人。
路燈照不到的陰影裡,有人影隱現,其他的都是什麼人?是一宿舍的人嗎?
一副賤樣。我咬着牙沉聲說到。
你說什麼?那女生隱約聽到,提高聲調問到。
我說,你一副賤樣。嘴那麼賤,亂散播謠言,就不怕嘴爛掉麼?陰沉的聲音,我的聲音。
一宿舍那女生被我罵到,有些生氣,伸出她仍舊掛滿飾品的手,指着我的鼻子亮着嗓子反問,罵誰賤呢?
你說呢?我略低着頭,翻起眼看她。
那女生激怒起來,伸手扯着我的頭髮直搖晃。我的腦袋被她晃得好像快要斷掉一樣。她邊拉扯我的頭髮,邊高聲罵道,臭不要臉的,你罵誰呢?罵完,手一甩,把我直摔到牆上,腦袋磕到磚牆疼得我發暈。
做完這一切,似乎仍覺得不解氣,她又走過來,用一種既生氣,又嘲笑的口吻說到,不知道是誰把自己搞得瘋瘋癲癲跟精神錯亂一樣?又是誰跟着男人出去夜不歸宿啊?你以爲不說就沒人知道嗎?爛人!
“啪!”
所有人都愣住了。天絮、西瑾、尹方珞,還有從陰影裡走出來的,一宿舍的女生。
那手上掛滿飾品的女生捂着臉,而我的巴掌懸在半空,另一個人手上的手環,藍色水鑽上,卻有紅色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