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如告訴了我真相後,便別過頭不再看我,也不再和我說話。
我呆望着地板好一會,忽而一個主意涌上心頭。雪姬不是可以醫治天下任何的傷嗎?帶蒼狼去春都,或許雪姬會有辦法醫治他的雙眼。
我一下子跳到火如跟前說:“火如,帶我去找蒼狼!”
火如不理我。
我着急地說:“有一個人或許能醫治他的眼睛。那個人是神農一族的醫師,上次蒼狼受了那麼重的傷,也是她治好的。”
火如終於擡頭看我一眼,說:“我不知道大人在哪。”
“火如……”我還想說些什麼。
“都說了,我不知道大人在那裡!別再煩我!”火如態度很不好地打斷我的話。
看情形,就算小狐狸知道蒼狼在哪裡,它也不會帶我去。我不死心地走到洞外,朝着底下的大片森林高聲喊:“白龍!你在哪?出來!”白龍可以和蒼狼心靈相通,它一定知道蒼狼在哪!
喊了好一會,在我把嗓子喊啞前,飛馬白龍終於出現了。我急急地對它說:“白龍,帶我去找蒼狼!”
還飛在半空的白龍一聽我這麼說,馬上落到地上變回普通白馬的形態,瞟了我一眼然後低下頭。它瞟我的那眼神,極象在說:我現在不會飛,你自己看着辦吧。
我氣得上前一把拉下它的耳朵,大聲的喊:“我說,帶我去找蒼狼,聽到不?”
白龍把頭低得更低,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我,貌似在說:別逼我。
我鬆開它的耳朵,氣憤地說:“你不帶我去是不?”
白龍當做沒聽到,把頭別向另一邊不看我。
豈有此理,都不願意帶我去找蒼狼,看樣子,只能冒險一次了!
我對白龍說:“好,既然你不願意帶我去找蒼狼,我自己去找他!”說完,跑到空地的邊緣,縱身往下跳。
聽到頭上傳來一聲驚叫,好象火如的聲音在高喊:“白龍,快接住她!”
身體急速地往下墜,雙眼看到的是快速往後退的景物,雙手,捉不到任何的東西。擡眼往上看,意外地發現天空藍得很漂亮。一個奇怪的念頭從腦海閃過:如果,我就這樣摔死了,也許會是一個很好的結局。不過,剛這樣想完,身體就撞上了一個頗有彈性的物體,然後,看到一雙拍動着的黑翼。
我呆呆地躺着,過了一會才懂得開口說話:“白龍,知道你捨不得讓我死。”
話音剛落,一把沒有好氣的聲音從旁傳來:“你淨會給別人添麻煩!”
我爬起身,看到馬背上的火如。
“對不起。”我低下頭,“我,只不過是想爲蒼狼做點什麼而已。春都裡的雪姬是可以醫治天下任何傷的天下第一醫師,火如,她應該可以幫助到蒼狼的。”
火如嘆了一口氣,說:“我帶你去找大人吧。不過,你要答應我,待會無論看到什麼,都不要大驚小怪的。如果,被嚇着了與我無關。”
我連忙答應:“好!”
火如轉過身對白龍說:“去黃泉。”
白龍嘶叫一聲,翅膀一轉,往另一個方向飛去。我的腦裡閃過一個又一個亂糟糟的想法,心裡的不安和焦慮讓我忍不住問火如:“黃泉是什麼地方?蒼狼他現在怎樣了?”
還以爲火如會懶得理我,想不到它會回過頭來說:“黃泉是一個重生的地方,蒼狼大人正在那裡用一種特殊的方法治療自己的眼睛。”
我趕忙問:“是不是用那種特殊的方法治療後,他的眼睛就能復原?”
火如說:“那種治療方法很危險,如果失敗的話,大人他……”說到這裡,它不再往下說,把頭別了過去。
我急切地問:“如果失敗了,蒼狼他會怎樣?”
火如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往地下望了一眼,說:“到了,下面就是黃泉。”
聽它這樣說,我暫且按下心中的疑問,伸頭往下望。見下方是大片象水沼的地方,若干棵形狀怪異、樹身上垂下長長密密樹須的大樹分佈在水沼的不同位置。白龍開始往下飛,離那片水沼越來越近,一股令人窒息的惡臭傳來;同時,我也看到了那片大部分地方長着水草的水沼上,橫七豎八地或躺着寫大小不一的動物骨架,或漂浮着一些看不出是什麼的物體;沒有被大樹和水草遮掩的地方,露出綠得發黑的水。
看着這種沒有生氣的景色,聞着那股惡臭,我壓下想吐的衝動,不太確定地問:“這裡就是黃泉?”
火如肯定地回答:“沒錯。”
白龍已經飛落到水沼的邊上。火如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指向一個方向,輕聲說:“大人他在那邊。”
順着它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看到水沼中那棵離我們很近的大樹下,有一個被褐色東西纏得嚴嚴實實、只露出臉的人,那個人,正是蒼狼!
我想從馬背上爬下來,但在我有進一步行動前,火如阻止了我。
火如說:“在黃泉這個地方,不想死的話就不要隨便亂走。黃泉裡的水不是一般的水,對妖族來說是重生之水,但對人類來說卻是死亡之水。”對我說罷,它敲了敲白龍的頭,“我們過去。”
白龍帶着我們向大樹走去,直走到蒼狼跟前才停下來。
眼前的蒼狼,他的臉看起來毫無血色,雙眼緊緊地閉着。他的雙腳離地,雙手張開,整個人象一個十字架般被樹上垂下來的須緊緊地纏繞着,那些樹須纏得很緊,象是勒入了他的身體。一些綠色的液體,正順着那些纏着他身體的樹須一點一滴地滴進黃泉裡,與那些綠得發黑的水融合一起。
四周一片死寂,那綠色的液體滴進水裡的“滴嗒”聲聽起來特別刺耳。
看着沒有半點生氣的蒼狼,我的心不由地揪得緊緊的。那些滴下來的綠色液體,看起來很象是妖族的血,我有些失措地捉緊火如,問:“蒼狼他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火如扭動身體擺脫我捉住它的雙手,用低沉的聲音說:“大人他現在是利用黃泉樹的特殊力量吸出身體的血,然後讓黃泉之水淨化他的血,最後再由黃泉樹把淨化過的血重新輸入體內,希望能籍着血的淨化、重生,令身體受損的部分同時重生。但是,使用這種方法,身體要承受難以想象的痛楚,只能進入假死狀態讓自己感覺不到痛楚,才能順利把淨化過程完成。”
聽火如這樣說,我的心中升起點點的欣喜,問:“把血淨化過後,蒼狼他就會好了,是不是?”
火如低下頭,神色黯然地說:“淨化不是一次就能完成的。要經歷多次的痛苦煎熬,才能把身體內的血完全淨化;而這個過程,不是所有的妖族都能承受,如果,在這個過程中大人的求生意志稍微弱一點,又或忍受不了淨化時帶來的痛楚,他隨時都會死。”
會死?火如的話有如千斤重石壓到我的心上,壓得我無法開口說出半個字。看着蒼狼那蒼白的臉容,我不禁深深的自責。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是離開春都逃避自己的問題,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如果他有任何不測,就是我間接害死了他!我不想害人,不是當害人精,可事實一再證明,就算我不去害人,但只要靠近我、對我好的,多少都會被我連累,然後會很不好過。
火如看了我一眼,說:“大人你已經看過了,可以回去了吧?”
我木然地說:“回去吧。”無能爲力地看着蒼狼受罪的我,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把手伸出來想摸一下蒼狼的臉,但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手收了回來。我的心裡覺得很愧疚、很酸,淚也開始禁不住地涌出來。
火如回頭看我一眼,沒有說什麼,只是吩咐白龍:“我們回去吧。”
被帶回了山洞後,我心神恍惚地坐在洞前呆望前方。現在,我該怎樣做纔好?任由蒼狼他用淨化這種危險的方法來治自己的雙眼嗎?還是要堅決地把他帶回春都讓雪姬治療?但是,畢竟是人和妖的體質不一樣,如果雪姬都沒有辦法治好他的話,又該怎麼辦?不管了,淨化那個方法實在是太危險,應該先說服蒼狼,讓他到春都接受雪姬的治療,等雪姬也沒有辦法纔想其他的治療方法吧!
我回頭往山洞內大聲問:“火如,這一次的淨化要什麼時候才結束?”
過了一會,洞內才傳來火如的回答:“今晚的午夜。”
擡眼看了看開始往西邊下墜的太陽,午夜嗎?我就在這裡等蒼狼回來,然後勸服他,讓他跟我去春都吧。就算他一輩子都無法復明,我也不忍心見他再冒險用那種隨時會喪命的淨化方法來治療,如果他真的好不了的,如果他不介意的話,就讓我留在他身邊當他的眼睛吧,就算是隻有幾十年也好。只有這樣做,或者才能稍微減輕一下我心裡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