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了，來接站的人很多，有的舉着牌子，有的人眼睛四處搜索，也有人大喊小叫的。都跟潘志軍沒有關係，沒有人來車站接他。
潘志軍只是想，半夜裡，該睡在什麼地方。
潘志軍隨着人流繼續朝着前面走，出隧道，上樓梯，到了廣場。
潘志軍看見很多人在露天廣場上睡着，潘志軍笑了。
潘志軍笑，是他突然感覺到不那麼孤單了。
原來，自己不會在半夜裡孤寂一人。
潘志軍從來沒有出過遠門，晚上也沒有到過潘家所在城市的火車站。當然是用書本知識眼光看問題，只能停留在書本的理想王國裡了。書上寫的賣火柴的女兒，一個人半夜沒有地方住宿，只能像貓兒一樣蜷縮在人家的屋檐下，或者破廟裡了。
潘志軍怎麼也想不到，原來露天廣場也是很多窮人的大牀。
潘志軍沒有立即睡下，他在廣場上轉了轉，他發現，很多窮人，其實大多是民工，他們將包兒當做枕頭，睡得很香甜，根本不在乎他的腳步聲。
潘志軍走到一個老者的身邊，說是老者，不過五十來歲，但在燈光下，他卻顯出六十多歲的老太來，他是苦出來的老相。
潘志軍在他的旁邊躺下了，沒有包兒當枕頭，潘志軍就那樣平躺着。躺下後，潘志軍在心裡感嘆起來：想不到一個住在潘家那樣大富貴的家人，竟然也露宿廣場了。
潘志軍在列車上睡過一會兒了。他躺在廣場上，睡不着了。
睡不着也得躺着。畢竟，躺着比坐着舒服些。他睜開眼睛看着天空，幾顆星星朝他眨着眼睛。
潘志軍感覺到星星似乎在嘲笑他。
潘志軍便閉上了眼睛，強迫自己睡起來。
潘志軍開始數數，他數着，數着，竟然又睡着了。
潘志軍醒過來的時候，天剛矇矇亮，廣場上已經很熱鬧了。
潘志軍見躺着旁邊的老者坐起來了，他看了老者一眼，老者朝他笑笑，說：“小老弟，跟我一樣，捨不得上百元的去住旅店吧。既然這樣，去候車室裡的衛生間去洗臉吧。”
老者說着站起來，朝着車站裡面走去。
潘志軍趕緊跟在了他的後面。
潘志軍洗了臉，感覺清爽多了。
不過，潘志軍還是覺得很餓了。
但是，餓了也要忍住啊。口袋裡幾元錢，怎麼也要等到中午才能買包子的。
潘志軍知道，離中午還早着呢。自己沒有車票錢了，這個湖北的省城，離開農村山村還遠着呢。可是，山村那麼多，想去哪裡呀。
對了，想上網吧，去網上查查，看看一些山區的圖片，有哪些熟悉的。在網吧打發時間，也過得快啊。
潘志軍這樣想着，決定先隨便走走，順便看看。看什麼地方有網吧。
潘志軍開始胡亂地逛起來。
潘志軍沒有目標，只管慢慢地走，四處看。
過了半小時，潘志軍還是沒有看見網吧。他想，自己就在多轉轉吧。電腦還只有很富裕的人家裡纔有，這個城市，網吧也許不多吧。
潘志軍繼續遊蕩起來。
潘志軍聞到了香味。炸油餅的。潘志軍順着香味的方向，看見有人在一個路口，確切地說，是小路口的旁邊炸着油餅在賣。
餓了。太餓了。只一個油餅，喝點水，弄個半飽吧。
潘志軍看看自己拿着的水，笑了笑。瓶子裡的水還滿滿的呢。
潘志軍走到炸油餅的前面，看着油餅，喉結動了動：“請問，油餅多少錢一個。”
“大的五元，小的兩元。”油餅師傅熟練地操作着，並沒有看潘志軍。
潘志軍看了看大油餅和小油餅，他想，只能吃小的，不能吃大的。
潘志軍從衣服口袋裡拿出錢來，他看見有張五元的，還有兩張一元的，沒有別的了。潘志軍不由想起了魯迅筆下的孔乙己。
“多乎哉，不多也。”潘志軍在心裡默唸了這話後，自己覺得好笑，他笑着說：“我買一個小的。”
油餅師傅擡頭看着潘志軍，接過他的兩元錢，說：“自己拿吧。”
油餅師傅說完，又自顧低頭開始操作起來。
潘志軍的手伸進了裝油餅的盤子裡，他看了眼油餅師傅，人家並沒有看他。潘志軍伸手想拿大個的油餅。
但是，潘志軍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竊書不算偷”，這個“竊”餅還是算偷的。潘志軍拿起一個小油餅，邊走邊朝着油餅師傅看。
潘志軍看見油餅師傅一直沒有看自己。
潘志軍慢慢地吃着油餅朝着前面繼續漫無目的地走着。
一個油餅一會兒吃完了，喝了水，感覺到肚子還沒有半飽。此時，潘志軍想起自己拿油餅時，油餅師傅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真該拿一個大油餅的。
世上沒有後悔藥，捱餓吧。潘志軍心裡吼了自己一句。
潘志軍繼續轉了轉，滿眼的花花世界，對於潘志軍來說，沒有半點吸引力。錢。有錢纔是爺啊。沒錢，走哪裡都是痛苦。
不能這樣走了，消耗體力，沒有吃的，更受苦。潘志軍這樣想的時候，竟然看見了網吧。他朝着網吧走去。
潘志軍進了網吧。
“上網。”進門後，門邊有張桌子，後面的凳子上坐着一個年輕的女人，她問潘志軍。
“嗯。上網。”潘志軍說。
“好吧，你先交五元錢。放心，按上網時間計算，多退少補的。”女人解釋說。
潘志軍掏出五元錢，給了女人。
潘志軍找個座位坐了下來，打開了電腦。他剛要上網，看見一個年輕人挽着一個少女的手從自己的身邊走過去，看背影，跟自己一樣，是兩個學生娃。
潘志軍心裡說，你小子倒是很瀟灑呀。老子可悲催了哦。連吃飯上網的錢都沒有了呢。
潘志軍開始在電腦上查起來。此時，他才知道，打開電腦也沒有用，查什麼呀。那時候只知道自己村子的名字。那麼小的村子，只有在縣地圖上才能找到吧。自己是哪個鄉鎮都不知道，怎麼查找呀。圖片，有山有水的圖片都是風景圖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潘志軍看電腦上顯示快到中午一點的時候，他趕緊關了電腦。
服務員找給他三元錢，問：“不上了。”
“不上了。”潘志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