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的躲閃,一次次的逃命,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的再來。
張存道和鳳梧不斷開始,不斷結束,也不知道輪迴了多少次。
漸漸的,張存道倒是體悟出了一些東西。在他的觀察下,洞言真人應該是將自己當成‘神’來祭祀。他既是‘神’,又是祭司,還是信衆,自己祭祀自己,自己崇拜自己,自己給自己力量。
這種‘三位一體’的狀態,讓他的狀態非常混亂。因爲他如同神一樣高高在上,又如同信衆一樣卑微在下,還要以祭司的身份調和中間。
一個人不能既當顧客,又當老闆,還當銷售員。當一個人身兼這三個職位的時候,那麼說明這個人已經進入非法傳銷組織了。而入戲越深,那麼這人在該組織陷得越深。
這是一種不能認清自我的瘋狂,就像是邪神最喜歡說的話‘他既是一,也是萬,是開始,又是終結……’
洞言真人能變成這樣,應該就是受到祭文的影響,成了一個失去自我的人。
自我,是一個多麼重要的詞。沒有自我,就沒有人存在的意義。就宛如那句話一樣‘上善如水,水利萬物而不爭,處衆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至善的水滋潤萬物而不爭搶奪利,處在到處都是惡的地方而不變,說以它就如同道一樣。這就有些像是蓮花一樣,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
這就是保持自我的重要性。不管處在什麼樣的環境中,維持本心,保持自我,方纔是上上之能。
故此,只要秉持本心,不爲外物所擾,自然能‘幾於道’,然後得‘水利萬物’。水既然能利萬物,而我也屬於萬物之一,所以,水也能利我,此乃大善!
想通了這一點,張存道就明白了要怎麼吸收水之力了。他現在就有能力吸收掉蓮花的水之力。可是光靠他一個人不行,因爲只吸收水之力,那剩下的火之力就失去平衡,這也會很危險的。
爲今之計,只能看鳳梧的了。
他對鳳梧其實很有信心。她是個勤奮善良的姑娘,天地必然不會虧待這等好姑娘的。他只需要等待,慢慢的等待就行。
——
鳳梧是個慢熱的姑娘,這對於鳳凰來說,可能有些麻煩……鳳凰生來就是擁抱烈焰的,這一點可能和鳳凰有些不類同。但是她金子般善良的心,卻是和鳳凰一樣的。
鳳凰被稱爲善獸,她實力強大卻愛護弱小,她性格高傲卻撫慰衆生。她高冷卻充滿善意,她孤傲卻不拒往來。鳳凰落處,定有百鳥朝鳳。這是鳥兒們對鳳凰的喜愛,也表明鳳凰對鳥兒們的包容。若是刻薄冷淡之人,這些鳥兒來朝之時,就是變成烤小鳥之刻!
所以,張存道不着急,他可以等。
他帶着鳳梧在鳳凰城四下躲避,帶着鳳梧坦然面對洞言真人的攻擊。他們死在洞言真人的冰雨中,死在洞言真人的彩風中,甚至死在鳳國主的戰鬥餘波中。
死亡並不是結束,死亡只是再次開始而已。
死了很多很多次,鳳梧心中也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這個道理剛開始很模糊,等到她死得多了,她心中的念頭反而通達了。
這一次,又是虛擬實境的再次開啓。同一個地方,同一個遭遇。張存道牽着鳳梧的手,下意識的就要去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但是這個時候,鳳梧卻忽然掙開了張存道的手。
張存道有些疑惑,而鳳梧卻是說:“張大哥,一味的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
張存道將她抱起,熟練的躲開一道巨大的風刃。然後鳳梧繼續說:“這麼多次,我們都是躲閃,結局都是一樣的。”
張存道以爲她有些厭倦了,於是笑着對她打氣說:“話不能這麼說,所謂失敗是成功之母。一次次的躲閃,是爲了下一次的出擊,結局總是不美妙,但是我們總要期待一個美好的結局。”
兩人說話間,又躲開一衆攻擊,終於有了片刻的喘息之時。鳳梧這個時候繼續說:“張大哥,我當年是不是和你說過,我覺醒了一個神通。”
張存道微微一愣,然後回想起來。當年的鳳梧確實是領悟了一個神通,那是她領悟的第二個神通。她的第一個神通是‘鳳凰真火’,在她很小的時候就自動覺醒了。後來她修了很多年,終於在成年禮的時候,覺醒了第二個神通。
不過張存道到目前爲止都不知道她覺醒的這個神通是什麼。
看着張存道有些疑惑的臉。鳳梧笑了笑,她淡淡的說:“當年,我覺醒的神通是‘鳳凰涅槃’。就是鳳凰浴火重生的神通,鳳凰不死不滅,靠的就是這個神通。這個神通是我們鳳族人都沒有覺醒過的神通。我是第一個覺醒此神通的人,我當時也搞不清楚這個神通具體有什麼用。”
她說到這裡,就微微笑了笑。然後對張存道說:“而現在,我終於明白這個神通是怎麼用了的。”
她的話說完,就輕輕掙開張存道的手,緩步向着天空的洞言真人走去。張存道看到她的動作,他想要叫住鳳梧,但是心中卻有一個想法告訴他,讓她去做,這是她的選擇。
這個時候的鳳梧終於想明白,爲什麼她會在鳳凰福地破滅前夕覺醒了‘鳳凰涅槃’。因爲命運…不,應該是鳳凰要她用這個神通拯救鳳凰福地啊!
當時的她,確實是有那麼一瞬間就想這樣做了。但是她當時膽怯了…她忍不住回頭看了看張存道,或許就是這男人讓她遲疑了吧。
但是這次,也是這男人讓她醒悟了。
鳳凰之善,是一種捨己爲人的善,她向死而生,她無懼死亡。
她…必將從火焰中再次重生!
鳳梧猛地張開鳳凰之翼,燦爛的火羽在她身後展動,她向着天空的洞言真人飛去,渾身包裹着鳳凰真火。
她以必死之心,也要將這惡人斬殺!
天空中的洞言真人看看鳳梧飛來,他空洞瘋狂的眼中此時也略有詫異。然後下一秒,轟然一聲,鳳梧化身火鳳,轟然炸開!
如同太陽閃耀着最熱烈的光,如同黑夜爆發最光明的火。張存道看着天空的燦爛明亮,忽然苦笑一下。
九尾狐心心念念,歷經艱難想要化人。而鳳梧兜兜轉轉,經歷磨難只爲化靈!命運的玩笑,就像是最別緻的諷刺。
張存道此刻也明白了,鳳梧以人身是領悟不出鳳凰真意的。只有鳳凰才能領悟出她自己的真意。而鳳凰也留給了鳳梧破局的辦法。
那就是浴火重生,重生成鳳!
只要變成了鳳凰,那麼一切難題都迎刃而解,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她不是解決問題,而是解決了問題的根源。
張存道看着這團熾烈的火光,他的身體漸漸被火光吞噬。鳳凰的真火烈焰將洞言真人吞噬,將漫天的冰雨驅趕,將福地拯救了下來……
只是可惜,這終究是一個虛擬實境,如果當年鳳梧就這樣……
往昔過去就過去了,現在想這些已經沒用。虛擬實境慢慢崩塌,在蓮花中,一團細微如蛋的火焰,正在緩緩的亮起。鳳梧正在這枚蛋中,完成最後的蛻變。
張存道看着這枚蛋,如果他不做些什麼,那麼從蛋中孵化的,就會是天地間新的鳳凰。
而和新出的鳳凰,還會是鳳梧嗎?
這個時候,張存道心中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得不承認,他不願意冒這個風險。他還是捨不得那個善良的小姑娘。
《太極經》有云:“唯人也得其秀而最靈。形既生定,神發知矣,五性感動而善惡分,萬事出矣!”
這句話瞬間出現在張存道的腦海中,下一秒,他眼神一亮,立刻向着鳳凰蛋中的鳳梧喊道:“鳳梧,聽我的!天地間最靈最秀的應當是人,形體出生既定,靈魂也在此刻萌發智慧,天地五行五感,人心的善惡趨向,也是在此而分。生而爲人,以人至高。”
張存道腦中快速的轉動,腦中想着‘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而主靜,立人極焉!’他立刻又說:“謹守本心,守住自我,萬變不亂,故而爲人!”
“你好好想想自己,你可以化成人的!”
張存道朝着那枚蛋中的鳳梧喊道,他想讓她維持本心,重生成人!
蛋中的鳳梧隱隱約約的聽着張存道的話,她此刻也忽然有所領悟。她如今正在胚胎之時,此刻正是爲人、爲鳳的關鍵時刻。若是爲鳳,她將重生成天地間唯一的鳳凰。但是她就是靈了,是孤單的靈,是九尾狐不願意成爲的靈!
她心中還有羈絆,她心中還有念想,她心中還有捨不得……
但是……但是她不知道要怎麼做……張存道的話她聽得懂,但是卻不知道要怎麼做。於是她焦急的哭了起來:“張大哥,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辦?伱幫幫我……”
這個時候的鳳梧,彷彿又變成了那個小小的小姑娘,她看着鳳凰真火將她的國度變得乾旱,她看着她的國民在受苦,她是那樣的無助,她是那樣的弱小。她本能的求助於張存道,希望就如那年他的到來一樣,將她和她的國民拯救於水火之中。
張存道此時也有些着急,他雖然有了給鳳梧繼續‘化人’的理論支持。但是他進不去這鳳凰蛋中,不能幫她啊。鳳梧她如果不能堅守本心,感悟五行五氣,也很難完成‘化人’這一步。
他焦急的有些煩躁,腦中拼命的在思索。這辦法一定會有的,天無絕人之路……
也許是因爲他們在時間流速百倍的蓮花體內,這個時候的張存道腦子轉的非常快。他猛然想起了通天老道給他講的《誅仙劍經》。
老道曾經有云:“想要煉劍,需模擬胎兒受體,以後天入先天,方能煉出一把自己稱心如意的寶劍。這把稱心如意的寶劍,就是你自己。可惜不能轉世投胎重修,不然這一步在母體中練就,那效果自然是最好的。”
這句話此時在張存道心中流過,那句‘可惜不能轉世投胎重修’在他腦中一次又一次的閃過。
這個世界,就沒有什麼辦不了的事情,只有你想不通的事情。只要想得通,這個世界就有無限可能。這就是迷霧世界!
張存道這一刻真的是有如文教授附體,腦中的各種思想迸發,學過的各種經文在腦中融合。他還真的想到了一種辦法。
用煉製誅仙劍的辦法,化身成胎,進入到這枚鳳凰蛋中!
既然你不來,那我就自己進去!
張存道也是發狠了。他想通了這些之後,身體立刻開始分解,最終化成一道光撲進鳳凰蛋中。
通天老道以自身之胎,煉就誅仙劍。他也琢磨出了化身成胎的法門。如今,張存道就靠着這個法門,讓自己化身成胎,然後擠進了鳳凰蛋中!
這宛如鳩佔鵲巢,又恰似杜娟產卵,來了一個瞞天過海,又來了一個暗度陳倉。
張存道硬生生的擠進鳳凰蛋中。這蛋中本有鳳梧的‘胚胎’。在這一刻,又加入了張存道的‘胚胎’。兩個小小的胚胎在鳳凰蛋中,宛如太極中的陰陽魚,冥冥之中是如此的合適。
蛋中的鳳梧都驚呆了。張存道宛如她生命中的救世主,再一次來到了她的身邊。
這個時候,張存道連忙對她‘說’:“守心定性,觀五氣五感。人之五氣,在於五臟,人之五感,在於五官。定五臟,取五官,方爲人也!”
鳳梧聽到他的話,自己連忙安心守意,開始按照張存道說的做。人之五臟,定了就確定爲人。這就彷彿是基因一樣,只要基因定了,就會表達出人。猴子和人的胚胎是一樣的,但是隻要定了基因,猴子會發育成猴子,人會發育成人。在迷霧世界,定了五臟,就定了五氣。在《太極經》中,五氣衍生萬物,定了人之五氣,就能定爲人。
鳳梧慢慢的確定人之五氣,張存道看到這一切,心中終於鬆了口氣。而這個時候,他也開始考慮起自己的誅仙劍起來。
既然機會難得,他也成就一枚胚胎,那麼就乘此機會,將誅仙劍給煉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