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捲集着烏雲。在烏雲和大海之間,小雀像紅色的閃電,在緊張地飛翔。
一會兒翅膀碰着波浪,一會兒箭一般地直衝向烏雲,它叫喊着,──就在這鳥兒緊張的叫喊聲裡,烏雲聽出了害怕。
小雀從來不是一隻膽大的妖。她生在金烏山,長在金烏山,從小就跟着她的主人金素素,就算到了蠻荒界的扶桑樹,她也不曾離開過金素素身邊。
和金素素比起來,她更像是籠中的金絲雀,沒有受到過半點風雨。她每天只需要伺候好金素素,就能安全無憂的生活下去,她以前是這樣過來的,將來也會如此過下去。
生活對她而言,只有天空、陽光和金素素。她從來沒有想到,某一天她會爲了金素素從安逸的扶桑樹上偷偷跑出來,去萬里之外陌生的地方送信。
狂風捲起烏雲,雷電劈在海面上。小雀驚恐的在這風浪中飛行,嚇得她小臉煞白,不知所措。若不是爲了她的主人,她定然不會如此,這個時候說不定正曬着太陽躺在椅子上喝着熔岩茶!
風浪之中,有幾隻海鷗小妖海盜看到了她。領頭的海盜海鷗是一隻獨眼龍,他的獨眼看到風雨中的小雀立刻放出一道精光,然後說:“你們看,風雨中有一個小娘們!”
他的幾個歪頭跛腦手下看見,也是眼睛一亮,然後說:“大哥,那還真是一個漂亮的小娘們啊,長得是真好看!”
笑話,小雀可是金烏一族小姐的貼身侍女,豈是普通的庸脂俗粉,她的教養和姿色,一些普通的妖精家庭都培養不出來。
這海鷗強盜這時候也是心癢難耐,他立刻說:“小的們跟我走,我給你們娶個嫂子回來!”說完,他就嘎嘎一笑,迎着狂風飛了過去。
海盜海鷗是風暴中的飛行高手,他們接着狂風,飛到小雀身邊,然後就口花花的說:“小娘子,是不是有什麼麻煩了?到哥哥懷裡來,哥哥疼你。”
此時被嚇得不輕的小雀看見幾只流裡流氣的醜海鷗,更是尖叫起來:“你們走開!我不要你們!”
她嬌滴滴的聲音,讓這些海鷗們更興奮了。幾隻海鷗不懷好意的靠了過去。
就在這個時候,小雀卻是手忙腳亂的掏出一根放着赤光的金烏羽毛。這根羽毛,是金素素給她貼身小侍女煉製的法寶,小雀平日也沒什麼大用,不過是用來取取暖,當暖手寶用。
但是這個時候,她極度恐慌之下,立刻不要命的催動起這根金烏之羽。無數的太陽真火從金烏之羽中飛出來,一下就點燃了半邊天空。
狂風捲着烏雲,也卷着太陽真火,立刻就無差別的向着那幾只海鷗強盜席捲而去。幾隻海鷗都傻了,對付他們,真的有必要用太陽真火這種大殺器嗎?
火焰燒掉了他們的羽毛,將他們的身體烤焦,幾隻海鷗瞬間變成烤海鷗,悲催的從天空掉了下來。而小雀卻是趁這個機會一下就飛走了。
她生怕那幾只海鷗追上來找她麻煩,可是……可是那幾只海鷗已經變成炭燒海鷗了,根本沒機會找她的麻煩。
小雀劃出一道紅光,瞬間消失在天邊。飛了好久,她才穩住心神,然後才繼續向着大唐國飛去。
她一路不敢停歇,直到她飛得精疲力盡的時候,終於飛到了大唐國京城天庭府。
飛到天庭府,她就一頭扎入千幻教的駐地,落在了張存道的小院中。
正在煉丹的張存道看到小雀,還以爲是一隻普通的送信火雀,他取來一些靈米,拿來一些清水。但是這個時候,這火雀卻是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小巧玲瓏的姑娘。
她看着張存道,當即就說:“張公子,你快去救救小姐吧。”
張存道聽了一驚,當即問道:“她怎麼了?遇到危險了嗎?”
小雀搖搖頭,說:“她要嫁人了,新郎不是你……”
——
鑼鼓喧天,紅綢滿布。扶桑樹頂一片欣喜熱鬧。因爲今天是金素素小姐出閣的日子!金烏一族已經很久沒有金烏出嫁了,上次這麼熱鬧還是一百多年前。
金烏妖丁稀少,而且又團結。每次有什麼喜事,都是族內共同的喜事。
這次是扶桑國的王子殿下迎娶金烏一族的金素素小姐,雙方都請了衆多賓客觀禮,整個扶桑樹頂都熱鬧起來。
金素素的房間內,幾個老婦人正在勸說金素素穿上嫁衣。紅色的嫁衣上繡着金色的三足烏栩栩如生,可以看得出繡它的主人是多麼的用心。
可是繡出這嫁衣的金素素此時卻是一臉的倔強,她沒有理會老婦人們的勸說,而是不停的看向外面,似乎在等待什麼。
‘他難道真的不會來了嗎?’
眼看吉時越來越近,她的心也是越來越沉。曾經的山盟海誓,曾經的你儂我儂,難道是虛假的嗎?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老婦人出現在房間門口。她對着屋內的其他人擺擺手,說:“你們下去吧,我來勸小姐。”
其他人看見是她,遲疑了一下,還是紛紛離開。這位老婦人,就是小雀的母親,也是金素素的乳孃。
“嬤嬤,你不用勸我。他不是他,我不會嫁的。”金素素看到是自己的嬤嬤,終究是開口說了一句話。
嬤嬤笑了笑,她沒有接話。而是繞到衣架前,看着那件漂亮的嫁衣,忍不住摸了摸說:“小姐的手藝還真不錯,以前的你,可是說什麼也不肯跟我學刺繡的。”
聽見她的話,金素素也忍不住回憶起來,然後她嘆口氣說:“因爲那個時候還不懂,穿着自己繡的嫁衣,嫁給自己想嫁的人,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年少的我,並不懂這些,哪裡肯下力氣去學這刺繡。等到遇到了對的人,也明白了嬤嬤的苦心。”
“嬤嬤,這些都是你教我的,難道你也要勸我嫁給一個我不喜歡的人嗎?”
嬤嬤聽着她的話,臉上終究是露出一絲慈愛的笑。她來到金素素的身邊,輕輕的抱住她,說:“我又不是壞嬤嬤,我怎麼捨得我的小素素嫁給不喜歡的人。”
她說着,從懷中悄悄取出一個東西遞給金素素,說:“我是來當媒人的,是給這個東西的主人說媒的。”
金素素看到嬤嬤手中的東西,她先是一驚,接着是一喜,然後就接了過來,說:“是他來了嗎?”
嬤嬤微笑着點點頭。然後金素素連忙問道:“他來了爲什麼不找我?”
嬤嬤繼續笑着說:“小雀兒說了,他不能就這樣帶你走,起碼要給你一場盛大的迎親禮才行。”嬤嬤說到這裡,她又輕輕的撫了撫金素素的頭髮說:“看得出來,你選的這位姑爺是很心疼你的。”
聽見這話,金素素緊緊的抓住手中如意變成的項鍊,臉上的笑容已經溢了出來。過了一下,她忽然尖叫起來:“哎呀!我還沒有梳妝打扮,我可不能這樣嫁出去!”
嬤嬤笑了笑,然後大聲的說:“外面的人,還不進來給小姐梳妝打扮!”
——
東海之上,此時從天邊飄來一朵祥雲。祥雲之上,花憐殿下穿着凌霄花款式的新郎服,騎在一頭昂揚的巨角白鹿上。他此時嘴角含笑,正在憧憬着什麼。而他的身後,則是長達十里的迎親隊伍。
巨大的花輦花團錦繡,由十八個力士拉着。這就是新娘將要坐下的車架。
五百人吹竽,五百人吹笙,又有五百人吹嗩吶。
五百人打鼓,五百人敲鑼,又有五百人打玉板。
五百人彈琴,五百人彈箏,又有五百人彈琵琶。
迎親的樂聲響徹天地,傳遍東海。
但是現在,這些都是張存道的了。
他帶着小雀兒,正遠遠的看着一切。
小雀兒是個膽小的,她怯怯的說:“姑爺,要不還是算了吧,他們人多,還是扶桑國的殿下……”
張存道卻是搖搖頭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我這樣帶走金素素,那就是私奔。這沒名沒分的,素素是不會喜歡的。她還是喜歡明媒正娶,喜歡盛大的排場。這事發突然,我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人手,只能借用他們的了。”
小雀兒聽了張存道的話,她都要哭了,你這是借嗎?你這就是搶啊。而且還是搶‘名正言順’的姑爺的迎親隊伍……等下要是打起來要怎麼辦?姑爺不會被打死吧……
而張存道看着前方的花憐,心中卻不免想到:“現實中殺了你一次,在這夢中,還要誅心你一次。何苦呢……”
心中雖然是如此想,但是他還是手一揮,四把飛劍出現在他的身後。
“花憐,迎親你就不用去了,我幫你去吧。你的行頭借給我就行!”張存道的話一出,他身後的四把飛劍也跟着射了出去!
不多時,可憐的花憐就被打得落荒而逃。而他的一切行頭都被張存道接收了。
陷仙劍化身億萬,每一個人的脖子上都頂着一把無形無色的飛劍,這些人都被張存道挾持了。他們不敢反抗,若是反抗,這飛劍就會要了他們的小命。
張存道騎上巨角白鹿,換上了屬於他自己的新郎禮服。然後繼續吹吹打打的向着扶桑樹前進。
沒多久,他就到了扶桑樹頂。而金烏老丈人此時也迎了上來,他笑着稱呼道:“賢侄,你可算到了,這……”他問候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指着巨角白鹿上的張存道喝問道:“怎麼是你,花憐呢?”
張存道翻身下鹿,然後對着老丈人拱了拱手,說:“花憐被我勸退了,他是什麼檔次的人,竟然敢和我娶一樣的姑娘。”
“你你你……你放肆!”金烏老丈人一下就怒了,當即就喊道:“來人,給我將這個狂徒給抓下來,豈有此理!”
他的喊聲立刻驚動了金烏一族的護衛,好幾個蘊道境的火雀護衛衝了上來,也有幾個金烏族人也衝了上來。
但是下一刻,一道驚天動地的劍氣從張存道身上爆發,磅礴的劍氣爆發出劇烈的衝擊,一下將所有衝上來的妖精都給振飛了。
凌厲的劍氣駕臨在扶桑樹上,彷彿天地中有一把劍對着扶桑樹,一言不合就要砍樹!
磅礴的劍氣震懾住了所有人,不管是護體境的小妖,還是蘊道境的巨妖,在這一刻都感到一陣寒氣從背脊上升起,一股劍氣似乎盤踞在心頭,若是稍有異動,這劍氣就會絞碎他們的心,要了他們的命。
張存道淡淡的說:“岳丈大人,何必如此動怒,今天乃是良辰吉日,你也不想看到扶桑樹上血流成河吧。我今天只想熱熱鬧鬧的將素素給娶回去。”
“你休想!想娶我女兒,你要先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金烏老岳丈勃然大怒,根本沒有絲毫退讓。
但是這個時候,金素素卻是提着嫁衣,如同一隻快樂的小鳥,撲騰着就從家中衝了出來。她看到穿着禮服的張存道,眼中一亮,臉上一喜。立刻甜甜的喊道:“張大哥你來了!”
老父親聽見自己女兒的聲音,他轉頭一看,卻看見女兒已經風風火火的衝了出來,他心中一急,當即就喝罵道:“你怎麼出來了?這成何體統!”
金素素白了老父親一眼,然後說:“人家等不及了,爹爹你好囉嗦。”她笑着應上張存道,然後說道:“你能來真好,我以爲你不會來的呢。就算是夢中,我也很開心。”
她的修爲不錯,夢境進行到一半,她就發覺是在做夢了。但是這樣的夢,她開心啊!本想老老實實的坐在閨房,等待張存道進來揹走她,可是她越想越興奮,終究是按捺不住,又向着自己的夢境自己做主,乾脆就衝了出來。
她出生傳統的妖族世家,但是她骨子裡並不是傳統的妖族女妖,她有一顆嚮往自由,嚮往打破規矩的心。
張存道笑着抱住了她,然後說:“我給你的這婚禮排場如何,你滿不滿意。”
金素素喜滋滋的看着周圍的一切,她笑眯眯的說:“我太滿意了,我最喜歡你了,存道哥哥!”她伏在張存道的胸口,用迷離的語氣說:“以前我看戲的時候,就最喜歡圓滿結局了。可是那些戲班子太可惡,總是排演那些悽慘的愛情故事。”
“那時候我就想,如果是我自己,我定然不要當那些劇裡的女人,我要的是圓滿的結局!”
“今天的我就很圓滿,就很開心!”
“謝謝你,存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