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東邊的天空剛剛泛起白絲,吳小繭一衆人就踏上了歸程,在接下來兩天半的時間裡,除了晚上的休息時間,白天基本都在趕路,兩天半以後,他們終於安全的跨進了神農架的旅遊區範圍。
大半個月的勞頓,所有人都快到了奔潰邊緣,從神農旅遊區出來後,他們都沒有第一時間回去旅館休息,而是到醫院看望被蛇咬到的程慶元。可是,到了醫院後他們才知道,程慶元在一個星期之前就已經康復出院了。
得知這個情況,楚栩諾也沒說什麼,就讓大家先去旅館休息,然後明天再一起坐飛機回去成都分局,畢竟這次的考古任務不但沒有完成,還丟失了三個人,有些事情還是要一起回去交代清楚。
簡單交代之後,吳小繭就回到了自己房間,開始的時候他跟大個住在一起,現在整個房間就他一個人,洗了個澡之後,飯也不吃,直接躺在了牀上,迷迷糊糊的昏沉入睡。
噩夢連連,身體越來越沉重,直到再也忍受不住,吳小繭嚯的一下從睡夢中驚醒了過來,感覺到已經溼透的衣服,他無奈的又去洗了個澡。洗完澡後,已經是晚上的八點鐘,不過他依舊沒有很大的飢餓感,伸手去摸口袋時,卻發現手機和煙都已經沒有了,於是換了身衣服後,就獨自一人離開了旅館。
大街上依舊喧鬧哄哄,相對於吳小繭他們一行人大半個月來的冒險,只不過是街上的行人換了張面孔而已。吳小繭簡單的吃了點東西后,就在這樣熱鬧哄哄的大街漫無目的走着,也不知道走了過久,他忽然看到了一間雜貨鋪。
雜貨鋪並不是那個老頭的雜貨鋪,現在的雜貨鋪上坐着一個肥胖的婦女,她粗魯的跨起一條腿杵在凳子上,電視上播放着老掉牙的《還珠格格》,她正津津有味的邊啃着瓜子邊看,瓜子殼滿地散佈。
吳小繭在這間雜貨鋪面前停下腳步,並不是因爲他口味的問題,而是他注意到雜貨鋪上有一架電話,他想起了黑衣冷男,忽然想起打個電話問問。
“大嬸,我能打個電話嗎?”吳小繭走到那個胖婦面前,有禮貌的問。
聽到吳小繭的話,胖婦又朝地上吐了口瓜子殼,然後不耐煩的說:“一塊錢一分鐘,要就打,不打就別在這裡磨嘰。”
一塊錢一分鐘?趁火打劫嗎?吳小繭本想噴胖婦一臉,但是想了想,還是忍了下來。現在這種手機普及的年代,想要找到這樣一架電話,難度真不是一般的大,所以他忍了下來。
“打。”
“先交一百塊押金,多還少補。”胖婦向吳小繭伸出了手。
吳小繭咬了咬牙,硬是從錢包裡取出一張百元大鈔拍在桌面上,然後拿起話筒開始撥號,但手剛剛接觸到數字鍵上,他就突然愣住了。
黑衣冷男手機號碼多少來着?
“打個電話都磨磨嘰嘰的,不打的話就別礙着我做生意。”胖婦又是不耐煩的吐了口瓜子殼。
吳小繭深呼吸了口氣,將話筒慢慢放下去,然後向胖婦伸出了手,“我不打了,還給我錢。”
胖婦瞧不起的憋了吳小繭一眼,她伸手去拉抽屜,可是那張一百塊大鈔明明還在手裡抓着,她從抽屜裡拿出了一把零錢,然後很隨意的丟在吳小繭面前。
“喂喂,我剛剛給你的是一百塊,我又沒打電話,你憑什麼收我錢。”看着那一把凌亂不堪的錢幣,吳小繭就有點氣不過來。
“你愛要不要。”胖婦看都不看,直接扭過頭繼續去看她的《還珠格格》
“你…”
黑店!大黑店!
吳小繭很生氣,真的很生氣,原本心情就不怎麼好的他立即被推到了爆發邊緣。
叮!
就在爆發之際,吳小繭的腦海突然閃過一排熟悉的號碼。於是,他連忙拿起話筒,撥下腦海中那一連串熟悉的數字。
“喂喂喂,你幹什麼。”
吳小繭什麼也沒說,抓起那把散錢就朝胖婦丟過去,胖婦見到有錢,也沒再繼續作難吳小繭。
電話裡很快傳來了撥通的聲音,並且在“嘟嘟”的幾下聲響後,電話接通了,另一邊緩緩傳來了不緊不慢的蒼老聲:“喂,找哪位!”
“是…是秦叔嗎?”吳小繭試着問。
那一連串熟悉的數字,他隱約記得是“一斗”古董店的電話,但不敢確定是不是。
“我是秦柯,你是什麼人?”
聽到秦柯的聲音,吳小繭頓時鬆了口氣,連忙說:“秦叔,是我,小繭。”
“小繭?”電話那邊的秦柯明顯有些驚異,語氣一下子變得關心起來,“前陣子發生什麼事了?怎麼一直聯繫不上你?”
面對秦柯的關心,吳小繭頓時有些哽咽得說不出話來,這段時間來的無助都是他獨自一人承受,能得到的關心少之又少,現在秦柯關心的語氣,頓時如同海潮般涌來,讓他有種說不出感覺的溫暖。
隔了一小會,他才硬擠出一個字:“沒。”
電話另一邊的秦柯明顯感覺到了吳小繭的不對勁,不過以他這個年齡,知道這個時候什麼事情該問,什麼事情不該問,不過他沒料到大個的事情,他問:“大個呢?他沒跟你一塊嗎?”
說到大個,吳小繭的心情更是黯然,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也是一小會後才說:“大個出事了。”
聽到大個出事,電話那邊立刻傳來杯子打碎的聲音,吳小繭知道這個消息驚到了秦柯,但他覺得,有責任並且有必須將這個消息告訴秦柯。
秦柯的確被這個消息打擊到,不過他這種上了年紀的人,還是能保持幾分冷靜理智,杯子破碎聲過後,他帶着有些顫抖的話語說:“他出什麼事了?”
“鬼王界裡面,他沒有出來。”吳小繭簡便的說了出來。
然而聽了吳小繭這話,秦柯那邊似乎不怎麼明顯的鬆了口氣,語氣也慢慢恢復了正常,不過還有些沉重,他說:“放心吧,他應該不會有事,等安冉回來,我讓他去尋一下。”
“安…安大哥還沒有回來?”吳小繭問。
“嗯。”秦柯那邊應了聲,“我跟他們也失去聯繫十幾天了。”
黑衣冷男也失去聯繫十幾天了?難道是下鬥了?在進入神農架原始森林區之前,黑衣冷男就說要出去辦點事,他們所說的有事,應該是倒斗的事情吧!
“秦叔。”吳小繭突然叫了聲。
“嗯,怎麼了?”秦柯輕聲應道。
“您是不是知道些什麼?”吳小繭試着問。
“什麼知道些什麼?”秦柯有些不解。
吳小繭再次深呼吸一口氣,繼續說:“鬼王界的事情。”
儘管只是在電話裡,但吳小繭還是感覺到秦柯情緒的變化,從剛剛聽到大個出事的緊張,再到後來說出鬼王界沒出來的那種淡定,這不僅僅是質的變化。
話音落下,電話兩邊都是一陣沉寂,吳小繭在等待秦柯給出答覆,而秦柯則是在想着該說些什麼,十幾秒後,秦柯那邊傳來了一下輕咳聲,緊接着就說:“不知道。”
“秦叔,您深思熟慮了那麼久纔給出這三個字,您覺得,我會相信嗎?”吳小繭的語氣慢慢變得有些咄咄逼人,開始那會的溫暖也瞬間破裂。
隨着吳小繭話音的落下,電話裡面頓時又是一陣沉寂。
“對不起,秦叔。”吳小繭的語氣突然變得軟弱了下來。
秦柯嘆息了一口氣,他似乎就是在等吳小繭這句道歉。
“小繭,你變了。”秦柯輕聲說。
吳小繭沒有說話。
秦柯繼續說:“有很多事情,其實你越是想要去弄清楚,反而你會越困惑,這種困惑會帶着你慢慢走向迷失,然而從一開始你的心中就已經有了某種執念,這種執念就像線團一般,越扯越亂。”
話音落下,秦柯又嘆息了一口氣,似乎是對吳小繭的這種變化嘆息,又像是對於某種沒有說明的事情惋惜。
吳小繭同樣深呼吸一口氣,長長舒坦出來,輕聲說:“秦叔,我知道了。”
“你能明白就好,很多事情都有着它獨特的循序漸進規例,心急氣躁只會反其事,我以前認識的小繭可是個陽光男孩,下次見到你的時候,我希望不要見到一個憂鬱的小繭。”
“嗯。”吳小繭點了點頭,“謝謝秦叔。”
吳小繭之所以會有這種變化,那是因爲腦海中的迷惑太多,就像是一團扯不出線頭的亂線,這團線讓他無助,讓他一步一步走向奔潰的邊緣,然而秦柯的話就像是在這團亂線給了吳小繭一個線頭,將他從奔潰的邊緣上拉扯了回來,使得他在這種迷茫奔潰中抓住了一小方向,黑暗的深淵中有了一絲絲的亮光。
“鬼王界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電話一邊的秦柯突然說。
吳小繭沒有說話,繼續等待秦柯的下文。
“大個的事情,你就不用擔心了,既然他是在鬼王界裡丟失的,等安冉回來,我就讓他去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