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火老魔說罷,伸指一彈,便有一顆豆大的暗紅火苗緩緩的向那孩童飛去。
李慕然心中輕嘆一聲,赤火老魔是精通火屬性神通的大乘期高人,他彈出的火苗,別說是一個凡人孩童,就算是一名真身期修士,也無法抵擋,肯定要被燒爲灰燼!
不少天誅門修士都露出了不忍之色,雖然身爲高階修士,大多數都是鐵石心腸、麻木不仁,但是面對這毫無反抗之力的凡人孩童,不少人都和李慕然一樣,心中隱隱觸動。
赤火老魔似乎有意而爲,那火苗飛的極緩,雖然凡人孩童躲避不及,但是周圍的修士大有機會出手攔截或是將那孩童身形移開。
不過,雖然不少修士心存不忍,但並沒有人出手阻止,也沒有修士將那孩童救走。李慕然亦是如此。
反倒是孩童周圍的那幾個凡人,在這個時候並沒有自顧自的逃走,其中一人試圖用一張獸皮擋住那道火苗,另有一人則拉着那孩童躲在巨石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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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抵擋當然是毫無意義,火苗輕易的將獸皮燒穿,又將那巨石也直接燒融爲岩漿,然後繼續緩緩的向孩童飛來。
那名凡人大驚,拉着孩童不住的逃竄,但火苗卻在他身後緊追不捨。
以赤火老魔的神通,要滅殺這些凡人再簡單不過,不過他似乎很享受這種樂趣,故意放緩火苗的速度,遲遲沒有燒到那孩童身上。
反而是意圖救下孩童的那些凡人,一個個的先後被火苗觸及,然後在一瞬之間被烈火焚遍全身,眨眼間就化爲了一縷青煙。
那些凡人,有的驚慌四下逃走,但都被周圍的天誅門修士一一滅殺。剩下的凡人中,有些苦苦求饒,有些則絕望放棄了逃走,等待死亡的到來。
還有些凡人,將自己的孩子、情侶等親人掩藏在身後,用自己淡薄的身軀掩護;有些父母將孩子藏在石屋石櫃之中,自己則走出屋外,企圖讓孩子逃過一劫。
這些做法自然都是徒勞,在高階修仙者的強大神念和法術神通面前,區區一些掩藏都是無濟於事。但是這些看似無用而多餘的做法,卻處處體現凡人之間的真情。
修爲越高,越是冷漠。反倒是這些弱不禁風的凡人,處處真情流露。
那赤火老魔似乎玩夠了,那火苗突然向前一竄,眼看就要追上那孩童。
“夠了!”夜閻王又是一聲怒喝,他凌空虛掌一拍,在那孩童身後突然有無數魔氣聚集,化爲一層黑色的光幕。
黑色光幕恰好將追來的火苗吞噬,隨即,黑色光幕化爲點點黑光消失,而那顆火苗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夜閻王站起身來,向鐵長老、赤火老魔等諸位大乘期長老畢恭畢敬的躬身一禮,言辭謙卑的說道:“這些凡人,殺或不殺,對修仙界而言,根本沒有區別!夜某請赤火道友等諸位道友高擡貴手,放他們一條生路!”
“這個……”鐵長老眉頭一皺,露出了爲難之色:“好吧,既然是……”
他話未說完,赤火老魔就神色肅然的打斷道:“宗門任務,豈能兒戲!天誅門向來說一不二,既然答應了委託方,就一定要做到。否則,委託方追究起來,只怕我等也難逃干係!委託之人是何方神聖,你我都是心中有數!本門真要爲了區區一些凡人的生死,得罪這樣的高人麼?”
此言一出,原本有些猶豫或礙於夜閻王情面而有所動搖的修士,不禁又堅持了原先的做法。
夜閻王說道:“赤火道友現在在排名榜位居第八位吧,如果赤火道友願意給夜某一點情面,夜某願意將排名榜第三的位置拱手相讓,與道友交換排名!”
“交換排名?”赤火老魔不禁心中一鬆,目中立刻閃過了一絲興奮之色。
不僅是他,其他修士聞言也都是大驚。天誅門排名榜一旦確定,原則上百年之內不會更改,但若是出現一些修士隕落等情況發生,也會做出一些小的變動。
其中就有一條規矩,允許排名差距不算太大的修士之間,通過互相切磋或交易,達成協議,互換排名。當然,這種互換必須雙方都答應,任何一方都不能強迫進行。如今夜閻王居然主動答應交換排名,這對赤火老魔而言,可是天賜良機。
鐵長老聞言大驚:“夜道友可想清楚了,排名第三和排名第八,相差甚遠!夜道友這麼做,是否值得?”
“值不值得,夜某自己心中有數!”夜閻王說道:“夜某一言既出,就不會收回。赤火道友,你是否答應?”
赤火老魔略一沉吟,就點了點頭:“好,既然夜道友親口說出此事,又有鐵長老等人作證,老夫答應!”
鐵長老輕嘆一聲,說道:“好吧,此事就到此爲止!我等離開此處!”
說罷,鐵長老率先離開此處,不一會兒,赤火老魔也帶着一批修士離去。
夜閻王等着天誅門衆人先後離開,最後才帶着李慕然等離開了這片人族聚集之地。
衆天誅門修士飛離這座封印空間時,已經入夜。程長老等人便開始逐步的撤去陣法、恢復此處的空間結界之力。其他修士則在一旁等候。
夜色中,夜閻王獨自立於某座峭壁之巔,昏暗的夜色將他周身掩蓋,雖然他沒有施展任何功法,但卻自然而然的融入了夜色之中,這種高階夜魘族修士獨有的天賦,是其他種族無法相比的。
李慕然見到此景,也是暗暗稱歎。
他飛到了夜閻王附近,向夜閻王說道:“夜前輩,屬下聽說當年前輩是經歷了不少大戰,才拼爭到排名榜第三的位置,如今輕易的拱手讓人,是否值得?”
“當然不值!”夜閻王微微一笑,轉身看向李慕然:“不過,夜某並不後悔。如果再來一次,夜某還會這麼做!”
“這是爲何?”李慕然好奇的問道。
聽到李慕然的追問,夜閻王輕嘆了一聲,久久不語。李慕然也不敢繼續多問。
後來,夜閻王主動開口,悠悠說道:“此事說來話長!當年夜某功法初成,曾經偷偷離開夜魘族,闖蕩修仙界,快意恩仇。”
“在修仙界闖蕩一段時間,自然結下了一些仇家。後來,有一名仇家趁夜某外出之際,將夜某修爲不高的妻子以及尚未成年的孩兒殺害!”
說到這裡,夜閻王的臉上浮現出難以掩飾的痛苦之色,那段往事雖然已經過去了上千年,但是隻要回憶提及,就猶如利刃一般刺痛着夜閻王。
“從那以後,夜某性情大變,到處殺戮,只爲查出那仇家的下落。”
“終於,在天誅門的幫助下,夜某找到了仇家,並將其滿門上下九族誅殺,以泄心頭之恨!”
“夜某也因此加入了天誅門,成爲一名殺手。夜某之所以定下三不殺的規矩,就是不想同樣的悲劇再次發生,所以夜某不殺女修,不殺未成年的孩童,至於不殺同族之人,是夜魘族的族規,夜某雖然離開了夜魘族,但仍然遵守這條規矩。”
夜閻王說道這裡,忽然苦笑一聲,向李慕然問道:“你可知道夜某爲何一定要救下那凡人孩童?”
李慕然搖了搖頭,這正是他困惑之處。
夜閻王嘆道:“夜某的孩兒被害前,也是這般年紀。他最喜歡與他娘玩躲匿的遊戲,但是夜某要用夜隱術助他隱匿起來時,卻被他拒絕。他說,他不能藏的太嚴實,因爲他害怕娘找不到他。”
“孩子的想法,與大人還是不太一樣。想不到那凡人孩童在臨死前,居然也說出類似的話語……”
說到此處,夜閻王又是長時間的沉默不語。
忽然間,夜閻王開口打破了沉寂:“都說大道無情!李小友,你苦苦修煉,是爲了什麼?”
“當然是爲求長生、與天地同壽!”李慕然不假思索的答道。
夜閻王微微一笑,他凌空伸手虛抓,將一塊山石收入了手中。
“你看這塊山石,毫無情感,卻能永生。它靜靜的躺在這裡,億萬年不毀,便是與天地同壽!”夜閻王問道:“若真的是大道無情,難道成仙之後,就變成極端的冷漠麻木,屆時雖然可以永生不朽,卻和一塊石頭有什麼區別?”
李慕然心中一動,搖了搖頭,他雖然一心向道,但也不想最後修煉成一塊冰冷的石頭。
夜閻王繼續說道:“你看,越是毫無情感的東西,存在的越是長久。山石億萬年不毀,古樹可以輕易活過萬年,反而是人族,相比之下壽元短的可憐。可是,如果給你一次選擇的機會,難道你願意做一塊山石,做一顆樹木,而不是做一個人?”
“我等修行之人,修爲越高,心境越是平淡,對待人情世故,越是冷淡麻木。夜某卻在想,若是我等成爲真仙之後,將自己原本在乎在意的人或情,全都拋諸腦後,真正無慾無求,到那個時候,和一塊山石一顆樹木又有什麼區別?恐怕到那個時候,我等已經不是我等,而是一具神通廣大的行屍走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