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不顧的嚴甯跑到馬路中間,她沒有看到,遠處一輛大卡車正快速地朝着自己衝過來……
“嚴甯!!”
她沒注意,可霍冬看到了,見卡車還沒減速,頓時嚇得心魂俱裂,俊臉驀地一片慘白,對着她失聲大喊。
這一瞬,他強烈地感覺到自己內心的恐懼,怕失去她的恐懼……
他可以把她推得遠遠的,但她必須給他活得好好的!
霍冬拼了命地朝着嚴甯追上去。可他知道,如果卡車不剎車不減速,依照他與她的距離,就算他長了翅膀也來不及飛過去救她。
所以,當看到卡車與她的距離已經拉近到危險的範圍之內時,他嚇得全身的血液都被凍住,通體冰涼。
嗤……
尖銳的剎車聲劃破夜空,卡車司機終於猛地踩了剎車。
突然間的急剎車,大卡車自然不可能立馬就能停住不動,伴隨着刺耳的剎車聲往前滑行了好幾米才完全停止。
在霍冬驚恐的目光中,嚴甯和卡車在最後一刻“擦肩而過”……
霍冬提到嗓子眼的心,瞬時落了下來,重重呼出口氣。
萬幸!
如果她跑慢一步,或者卡車司機再晚一秒踩剎車……
那她現在就已是車下亡魂了。
嚴甯像是沒發現自己剛纔有多危險一般,或者說,她根本就不在乎。
所以她腳步未停,甚至連頭都沒有回,繼續往前跑着。
“臥槽!想死呢你!!”
司機也是驚魂未卜,探出頭去對着嚴甯的背影破口大罵。
呯。
司機話音剛落,突然又聽見車廂上傳來一聲響。
霍冬追得太急,當卡車停下時便擋住了他的去路,他剎不住腳,本能地雙手撐住卡車車廂以穩住自己,纔沒有整個人撞上車廂。
他不敢停頓,連忙繞過車頭往嚴甯消失的方向追去。
“你也想死是……麼……”
卡車司機冒火得很,朝着正從車頭前跑過的霍冬也大罵過去,可還沒罵完,就被霍冬一記陰沉冷厲的目光給嚇得一顫,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
霍冬纔沒空理會作死的卡車司機,只是在經過車頭的時候聽見他罵人,便冷冷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往前追去,一心記掛着那傷心跑開的小女人。
待到霍冬跑過去了,司機纔回過神來,緊張得狠狠嚥了口唾沫,有些不甘心,又有些不服氣地冷嗤一聲,“切!看什麼看?撞紅燈你還有理了?想死跳河去啊,幹什麼來害我們這些無辜的人啊?”
司機憤憤不平地對着霍冬離去的方向碎碎念着,突覺全身一冷,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轉頭往下一看,頓時迎上一雙戾氣深重的黑眸……
嚴楚斐正快速跑來。
“你說什麼?再說一次!!”嚴楚斐本來就急得要死,心情非常不好,聽到司機罵罵咧咧的那些話,更是怒火高漲,便停下腳步對着司機冷冷喝道。
他那副陰沉狠戾的模樣,彷彿只要司機再敢多說一個字,他就能爬上車去將其狠狠胖揍一頓,氣勢洶洶的樣子駭人至極。
“啊?沒沒沒、沒什麼啊……”
嚴楚斐的氣場太強大了,嚇得司機一個勁兒地猛搖頭,然後在嚴楚斐的瞪視中啓動卡車,往後退。
退後好幾米,再猛打方向盤,繞了好大一個彎兒避開嚴楚斐,然後油門一踩,落荒而逃。
在帝都這個地方,惹不起的人太多太多,爲避免自己有眼不識泰山而招惹到不該招惹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誰都別惹。
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至理名言啊!
嚴楚斐自然也沒空跟卡車司機糾纏,見卡車繞開自己開走了,他連忙又朝着對街跑去。
此時此刻,沒有什麼比找到妹妹更重要。
霍冬和嚴楚斐被卡車這樣一擋,雖只是耽擱了幾秒,可當他們追到對街後,已然不見嚴甯的蹤跡了。
在一個分岔口,霍冬狠狠擰着眉頭靜止不動,很顯然是拿不準嚴甯是朝着哪個方向去的。
“人呢?”
嚴楚斐追上去,開口就問,急切的聲音飽含着擔憂。
霍冬搖頭。
嚴楚斐臉如玄鐵。正想發飆,卻聽聞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朝他們跑來。
“冬子,冬子……”簡素衣邊跑邊叫,待跑到他們面前時已是氣喘吁吁,一邊拍胸喘息一邊嘟囔抱怨,“你們跑好快啊,累死我了……”
簡素衣雖然也是軍人,身體底子也不差,可跟經過常年特訓的霍冬和嚴楚斐比起來還是差得不是一點半點。
嚴楚斐極冷極冷地瞥了簡素衣一眼。
感覺到嚴楚斐投射在自己臉上的陰冷目光,簡素衣心臟微微一顫,擡眸看向嚴楚斐,扯出一抹微笑,點頭招呼,“六少。”
妹妹今晚這麼傷心,還鬧到了警局,不用想也知道跟簡素衣脫不了干係……
想到這裡,嚴楚斐就沒辦法保持紳士風度。高傲地抿着薄脣一言不發,對簡素衣又是一瞥,再冷颼颼地看了眼霍冬,然後他隨便選了個方向,找妹妹去。
敢傷害他妹妹的人,他都不待見!
見嚴楚斐往左,霍冬立馬就要往右。
“冬子!”簡素衣連忙一把抓住霍冬的袖子,急喊。
霍冬回頭,擰着眉看着自己袖子上的那隻手,眼底有着掩飾不住的焦躁和不耐。
“你去哪兒啊?”簡素衣無法再矜持下去,也管不了自己問這樣的問題合不合適,目光幽怨地看着面無表情的霍冬,委屈嬌嗲。
霍冬對嚴家七格格的態度很特別,特別得讓她深感危機……
她所認識的霍冬,永遠都是那麼淡然冷酷,彷彿他什麼都不在乎,除了工作,任何事都不能讓他上心,更不可能讓他分心。
相識已半年有餘,雖彼此見面不多,但她從未見他如此緊張過誰,更是從沒見過他那麼氣急敗壞地吼一個女人卻又拿那個女人無計可施……
一個就算大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男人,卻在看到嚴甯闖紅燈的那刻,嚇得臉色慘白。
他大喊着七格格的名字,聲音裡有着掩藏不住的顫抖和恐慌。如果七格格再慢一步,她敢打賭,他一定會奮不顧身地撲過去將七格格狠狠推開,哪怕他自己命喪車輪也在所不惜……
對什麼都不上心的男人,卻願意爲嚴家七格格豁出命去,試問,她怎能不緊張。
霍冬是她見過最優秀最有潛力的男人,有責任心又有正義感,假以時日他一定會有一番作爲,所以這麼好的優質股,她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而且他又帥又man,不似時下那些陰柔的男人,他的男子氣概特別迷人。
他簡直就是無數女人的夢中情人。
所以這麼好的男人,她必須加把勁兒,把他牢牢抓住才行。
以前她可以裝矜持,是因爲她不知道有個七格格這麼強大的情敵,而且知道他喜歡溫柔嫺淑的女孩子,所以一直努力把自己僞裝成他喜歡的類型。
可現在七格格回來了,她如果再不想點對策,就只能眼睜睜看着七格格把他搶走了。
不行!
她也喜歡他,就算情敵是嚴家小公主,爲了自己的幸福她也必須努力爭取,絕不輕言放棄!
“找人!”霍冬言簡意賅,同時把手一擡,將自己的袖子從簡素衣的手裡解救出來。
“七格格那麼大的人了,不會有事的啦,而且六少是她的哥哥,六少會找到她的,用不着你操心的啦!”
簡素衣強顏歡笑地說道,還刻意強調嚴楚斐是嚴甯的哥哥,潛臺詞是他跟嚴甯什麼關係都沒有,要找也輪不到他……
簡素衣說得句句在理,霍冬眼底劃過一絲猶豫。
的確,他又不是她的誰,他有什麼資格擔憂着急?又有什麼資格去尋找她的蹤跡?
“我頭好疼,你送我回家好不好?”看出他眼底那一閃而過的猶豫,簡素衣乘勝追擊,連忙再次拉住他的袖子,另一隻手輕輕揉着自己的頭皮,楚楚可憐地望着他,撒嬌乞求。
認識半年有餘,這是簡素衣第一次向霍冬撒嬌。
在霍冬的印象中,簡素衣知書達理大方得體,不會像嚴甯那樣矯揉造作,不會像嚴甯那樣撒嬌發嗲,更不會像嚴甯那樣死纏爛打……
就是看簡素衣不像嚴甯那麼煩人,所以他纔不排斥與她相處,可原來……
不是簡素衣不會撒嬌發嗲,只是她隱藏得很好。
而原來她撒嬌發嗲的樣子……比嚴甯討厭許多許多倍。
霍冬擰着眉,看了簡素衣一眼,然後二話不說反手一抓,抓起她的手腕就拉着她往回走。
簡素衣大喜,立馬心花怒放,眼底眉梢情不自禁地渲染着笑意。
幾個大步折回馬路邊,正好遠處駛來一輛計程車,霍冬擡手一招。
計程車在他們身邊停下,霍冬拉開後座的車門將簡素衣塞進去,然後呯地一聲關上車門。
他摸出錢夾,拿出一張大鈔遞給司機,“送這位小姐回家!”
冷冷丟下一句,然後他轉身就大步而去。
甚至連看都沒看簡素衣一眼。
“霍冬你——”
簡素衣從短暫的錯愕中回過神來,不可置信地看着霍冬快速離去的背影,滿心歡喜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憤怒和委屈。
霍冬置若罔聞,腳下步伐又快又急,轉眼就消失在簡素衣的視線裡。
“霍冬,霍冬!!”
簡素衣推開車門跳下車,對着霍冬離去的方向大叫,可任憑她氣得跳腳叫破喉嚨,也沒能挽留住他的腳步。
霍冬轉眼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讓簡素衣想追都來不及,只能氣急敗壞地站在計程車旁,恨得咬牙切齒。
“小姐,你還坐不坐車啊?”計程車司機等了一會兒,見簡素衣還不上車,不由出聲詢問。
還要等多久啊?他還要做生意呢!
“滾!!”簡素衣正在氣頭上,轉頭就對着計程車司機怒吼一聲。
計程車司機二話不說,油門一踩就揚長而去。
滾就滾!
反正剛纔那位先生已經給了他一張大鈔。
霍冬走了,計程車走了,剩下簡素衣一個人站在馬路邊,氣得渾身發抖。
……
前方的路,沒有盡頭。
嚴甯漫無目的地往前跑,拼盡全力地往前跑。
像是身後有毒蛇猛獸在追趕,一旦被追上,她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她奮力逃亡,想要逃到一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哪裡,只有拼命往前跑,想着在哪裡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就在哪裡停下便好。
臉上一片溼意,她分不清是汗還是淚,或許都有吧……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終於跑不動了。
隨便往路邊的臺階上一坐,她雙臂抱膝,把頭埋在雙腿間,急促喘息。
她一邊狠狠喘着氣,一邊默默流着淚……
不知是時間已經晚了,還是這裡太過偏僻,四周一片靜謐。
她能聽到的,只有自己那急促的呼吸聲。
安靜了,終於安靜了。
她終於擺脫了他們,她終於遠離了他們,她終於……
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眼睛很疼,因爲眼淚流得太多,心很疼,因爲她的美夢破滅……
她想,她上輩子一定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所以這輩子老天爺纔會如此不待見她。
踏、踏、踏……
突然,有腳步聲不緊不慢地響在空氣中。
她以爲是有人路過,沒有擡頭,亦沒有理會。
誰知,那腳步聲卻徑直走到她的面前,然後停下……
嚴甯的第一反應是……是她此刻最不想見的那兩個男人找來了嗎?
她猛地擡頭,在淚眼朦朧的視線中,看到的卻是另一張熟悉的俊臉……
遲勳。
兩年多未見,他依舊帥氣俊朗,臉上的笑容,依舊溫煦如風。
嚴甯仰着淚跡斑斑的小臉,怔怔地看着本不應該出現在此的男人,她甚至分不清,眼前的一切是真實還是幻覺。
“好久不見!”
最終,是遲勳先開的口。
嗨,我心中的女孩,許久未見,你可別來無恙?
遲勳本想如此說,可他怕嚇着正在傷心的她。
醇厚磁性的聲音,一如記憶中那般溫柔,將失神的嚴甯驚醒過來。
她連忙擡袖用力抹掉臉上的淚痕,狠狠吸了吸鼻子,擡手佯裝整理髮絲,試圖遮住自己已然哭腫的雙眼,儘量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
“你怎麼在這兒?”她努力裝出一副沒事的模樣,對他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微笑。
雖然她很清楚自己現在這副鬼樣子有多糟糕,雖然她知道遲勳也是非常聰明的男人,雖然她很明白自己的傷心根本無處遁形,可她還是想要垂死掙扎一下,至少不要那麼輕易就被他看出她被人欺騙、被人拋棄、被人嫌棄……
遲勳居高臨下地看着眼前的姑娘,深深看着。
她坐在街邊的階梯上,形單隻影,抱着雙膝悲傷哭泣,難過絕望得彷彿已被全世界拋棄……
當她擡頭的那瞬,他看到了她哭得紅腫的雙眼,本是清透明亮的眼睛,被淚水淹沒。
她仰着淚跡未乾的小臉望着他,那楚楚可憐的模樣,狠狠撞在他的心上……
“你呢?”他溫柔輕笑,不答反問。
他沒有問她什麼時候回來的,也沒有問她這是怎麼了,更沒有問她爲什麼哭,他就像是什麼也不知道什麼也沒看到一般,用最平常的語調跟她說話。
他這樣的態度,讓她自在了許多。
她知道他聰明,他一定什麼都能猜到,但他卻不揭穿,也不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讓彼此都能自在相處,不會覺得尷尬。
他果然情商高,知道她此刻需要的不是關心和安慰,而是若無其事。
“路過。”她的聲音嘶啞,隨口說道。
“回家。”他脣角上揚,笑容加深。
聞言,嚴甯微微驚訝,“你住附近?”
“那一棟。”遲勳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小區,擡手指着其中一棟,微笑道。
姑娘你瞧,你隨便跑都能跑到我家樓下,這是不是說明其實我們也還算有緣呢?
遲勳在心裡默默地說。
我去!
嚴甯你能不能靠點譜啊,你就不能再跑遠點啊,你怎麼跑來跑去都跑不出與他有關的圈子呢?
嚴甯則忍不住在心裡給了自己一個大白眼,狠狠嫌棄了自己一通。
“哦……”她望了眼他指着的高樓,蔫蔫地哦了聲。
“有沒有興趣上去喝杯咖啡?”他像是沒看見她意興闌珊的模樣一般,噙着笑誠意邀請。
“喝酒行嗎?”她擡眸瞅他。
“當然……”遲勳皺眉,像是有些爲難,而就在她眼底劃過失望的那瞬,他卻倏地朗聲笑道:“沒問題啊!”
他故意遲疑,只爲逗她。
只見嚴甯本已黯淡的目光,瞬時又亮了起來。
她現在急需用酒精來麻痹自己那顆已千瘡百孔鮮血淋漓的心。
再不給她一點“止痛藥”,她怕自己會被活活痛死……
……
遲勳開了門,再啪地一聲摁亮燈,然後微微側身,極其紳士地對嚴甯做了個請的手勢。
嚴甯帶着三分好奇七分急迫,一腳跨進門裡去。
好奇是想看看遲勳的家是個什麼樣子。
急迫是想能快點喝到酒,她現在只想大醉一場。
因爲只有醉了,才能忘了痛苦,忘了悲傷,忘了一切的一切……
可她剛一進門,還沒來得及打量屋子的裝潢格局,一個毛茸茸的小東西就突然跳到了她的身上……
“啊!”
她嚇得尖叫,本能地把小東西從自己身上掃開,連連後退。
毛茸茸的小東西被她撥到地上,也被她的尖叫聲嚇到了,回頭就一溜煙跳進了沙發裡,害怕地躲了起來。
“怎麼了?哎呀!我忘了把它關起來——”遲勳聽到她的尖叫,連忙問,然後突然想起什麼,有些懊惱地輕叫了聲。
“八戒?”
不等遲勳說完,嚴甯就看清了躲在沙發裡的戒備又膽怯地瞅着她的小東西。她霍然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向遲勳,“那是八戒對不對?”
“嗯!”遲勳微笑點頭。
“它怎麼會在你這裡?”嚴甯狠狠蹙眉,失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