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2、26、37……”
二十四小時前。
孟紹原在煙盒上寫下了這幾個數字。
毫無意義的數字。
可看到這幾個數字的人,一定會認爲它們是有意義的。
以前,孟紹原和他的同事們曾經做過一個實驗,一共找來十五個志願者,要求他們在規定的時間裡,尋找到某樣物品。
孟紹原的實驗小組,讓志願者都發現了一些數字。
有的寫在廢紙上,有的寫在牆壁一角……
結果無一例外,十五個志願者都花費了大量的時間來研究這些數字的含義,他們堅定的認爲只要破解了這一組數字,就能夠找到任務物品。
甚至,爲此對更加重要的線索卻視若不見。
人類對數字有一種本能的癡迷……
……
現在,日本人一定找到了自己故意留下的線索,已經煙盒上的那些數字,並且正在苦苦思索到底是什麼意思吧?
慢慢研究吧,因爲連寫下這些數字的人,都不知道有什麼意思。
“老袁。”孟紹原把袁忠和叫了過來:“給你一個任務,拿三萬日元,先在上海逗留一天,然後浙江,江蘇,玩上二十天後,再撤回南京。這一路上,你給我拼命的花錢,全部都用我們劫得的這批日元……”
袁忠和是老資格的特務了,一聽立刻明白了孟紹原的用意:
“孟組長,你這是要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是不是?一箇中國人,說中國話,用的卻是日元,日本人得知消息後,肯定會把這和正金銀行劫案聯繫在一起的。可是我如果始終在浙江江蘇等地轉圈,不太好,乾脆一路往北,直接到達北平後再行撤離。”
“不行,越往北日本人的勢力越大,不安全。”孟紹原斷然否決。
他不是沒有考慮過往北,可是在江浙一帶,一旦出事,自己還可以設法補救。
“孟組長,我也算是老資格的特務了,就比老穆晚做一年。”袁忠和笑了一下說道:“我這人沒什麼本事,會偷點東西,可要說到保命,我也有自己的一套。往北吧,把日本人的注意力離開南京越遠越好。”
袁忠和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那麼勇敢。
過去,他們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得過且過。有好處一定搶先,有危險一定退後。
可現在不一樣了。
孟紹原上任後,帶着弟兄們發財立功,老穆死了,他不顧生死,一怒來到上海爲老穆報仇,這樣的頭,到哪去找?
他爲弟兄們出生入死,人心都是肉長的,別人對你好,對你掏心窩子的,你總不是石頭人變的吧?
再說了,他要是出了事,所有人都沒好日子過。
輪到自己爲他,爲這個小團隊做點什麼了。
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孟紹原沉默了一下:“那行,注意安全。”
“放心吧,能抓到我袁忠和的人還沒出生呢。”
外面,傳來石島重次的一聲聲的慘呼。
袁忠和拿了三萬日元:“那我現在就出發了。”
“好。”
孟紹原重新戴上了面具,緩緩走了出去。
項守農真的以折磨人爲最大的樂趣。
石島重次渾身都是傷口,慘呼聲不絕於耳。
他的十根手指,全部被項守農掰斷了。
可項守農一點停手的意思也都沒有。
邊上那個被綁架來的銀行職員,渾身瑟瑟發抖。
他的心裡一直在乞求着,千萬別讓自己遭遇到這種可怕的事情啊。
孟紹原走到了面前,讓項守農暫時住手,蹲在了石島重次的面前,用流利的日語說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不知道。”石島重次痛不欲生:“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
“難道你忘了美奈子了嗎?”孟紹原忽然大聲咆哮。
“什……”
“麼”字還沒有說出來,石島重次的鼻樑骨已經遭到了重重的一擊。
石島重次又是一聲慘呼。
可,美奈子到底是誰啊?
“混蛋!”
孟紹原一邊咆哮,一邊一拳接着一拳的落到石島重次的臉上:“這是爲了美奈子的!沒有人可以對美奈子做那樣的事!”
石島重次的鼻樑被打碎了,眼眶被打裂了,牙齒被打落了。
但他真的不認識什麼美奈子啊。
孟紹原終於住手。
石島重次蠕動在血泊裡,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孟紹原拔出了槍,讓項守農把石島重次扶着坐在地上,然後用槍口頂住了石島重次的心口,湊到了他的耳邊,用很低的聲音說道:
“我也不認識什麼美奈子,可是你還記得南京,還記得穆德凱嗎?”
南京?穆德凱?
石島重次終於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復仇!
所有的一切,都是爲了復仇!
他們,是力行社的人!
來不及了。
孟紹原扣動了扳機。
項守農一鬆手,一具遍體鱗傷的屍體倒在了地上。
孟紹原站了起來,依舊用日語說道:“去告訴薛三槍,準備接應我們撤退。”
“哈依!”
田七大聲回答。
他壓根就聽不懂孟紹原的日語到底在說什麼,然而就“哈依”這一個簡單的發音,他練了一個多小時。
孟紹原轉向了那個瑟瑟發抖的銀行職員:“你叫什麼名字?”
“上……上田輝……”
“你瞧,你只是個人質。”孟紹原淡淡地說道:“我本來不應該殺你的,可是,沒有辦法,我不能讓任何人泄露我的行蹤。”
“不,不!”上田輝驚恐的叫了出來:“我保證不會和任何人說的。”
晚了。
孟紹原對着他開槍了。
兩槍。
一槍擊中他的腹部,一槍擊中他右胸靠下一些的位置。
上田輝同樣倒在了血泊裡。
他媽的,千萬別死啊,要不然孟少爺辛辛苦苦演了半天戲,一點用處都沒有了。
“帶上東西,撤離!”
哪怕到了現在,孟紹原說的依舊是日語。
田七幾個人心裡同時浮現出了幾個想法:
這位孟紹原真的太會演戲了。
然後,整起案件中,最倒黴的就是太湖薛三槍了。
他那不是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降嗎?
也不知道這位孟少爺是怎麼想出這麼個損主意的。
兩輛轎車風馳電掣的離開了。
過了一會,上田輝的身子忽然動了一下,然後又動了一下。
“救……救命……”
微弱的呼救聲,從他的嘴裡傳出。
不急,很快就有人會經過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