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駐滬特務機構,這次是丟盡了顏面。
本來吉川五門在衆目睽睽之下被殺死,已經讓他們亂成了一團。
特使板內康英才到上海,結果又被孟紹原來了一招瞞天過海,把常玉清、侯羣峰和辛壯文全部給劫走了。
這讓日本特務機構的臉往哪放?
現在,連特使閣下的安危他們都不得不擔心起來了。
沒有孟紹原做不到的事情。
你以爲藏得很深?
他一樣可以把你挖出來。
你以爲萬無一失?
在他的眼裡你的部署處處都是破綻!
孟紹原,這個“日本公敵”,已經帶給了他們深深的陰影。
好在板內康英並沒有如何追究這次事故的責任。
“事情已經發生了,誰都有責任,包括我在內。”
板內康英是這麼說的。
“不,將軍閣下,全部都是我們的責任。”谷繁原道急忙說道。
“將軍閣下的意思,是如果不是爲了保護他,而對外嚴格封鎖消息的話,也不會被敵人有機可趁。”羽原光一在一邊說道。
“混蛋!”松本仁繼大怒:“你怎麼敢這麼說將軍閣下!”
“不,松本閣下,不要動怒。”板內康英卻顯得並不如何在意:“發生了事故,一定要仔細檢討到底是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在我來上海之前,對局勢還是比較樂觀的,但是現在看來,上海的形勢非常複雜。羽原君,把你的想法全部都說出來。”
羽原光一隻是一個少佐,這次能夠有幸被板內康英親自點名參加會議,他是絕對不會放棄這樣機會的:
“我們犯的錯誤之一,是總是我們怎麼想,我們怎麼安排。站在我們自己的立場上,認爲已經安排的天衣無縫了,可我們從來沒有站在敵人的立場上想過。
比如這次,爲了確保將軍閣下的安全,保護特工全部是從外地調來,對外封鎖消息,海軍、陸軍、領事館的特工,根本無法與我們取得聯繫,而我們呢?也不知道外界發生了什麼。
所以,敵人敏銳的捕捉到了這一點,人人都以保護將軍閣下的安全爲第一要素,可是,我們最大的敵人,孟紹原卻根本不想刺殺將軍閣下……”
他悄悄的觀察了一下板內康英,發現將軍閣下聽的非常仔細,這也讓他的膽子變大了:
“這就好像一個人,渾身上下穿滿了堅硬的鎧甲,看起來牢不可破。可是他的對手呢?不和他正面決鬥,而是把他的幫手一個個的幹掉,把他的戰馬殺死,把他的武器偷走。到了最終決戰的時候,鎧甲能夠保護什麼?只會面臨失敗!
我們必須承認,孟紹原這個人的確非常厲害,然而我們是不是自身內部出了問題,把很多機會拱手送到了他的面前?一個人把自己鎖在房間裡,誰也進不來,外面的人想要告訴你些什麼,也都無從而入,這是愚蠢!”
“羽原光一少佐,你太大膽了!”松本仁繼的面色陰沉下來“你是帝國的軍官,你是在那暗示,我們都是愚蠢的嗎?”
“松本君,不要激動,有的時候真話就是如此的傷人。”板內康英嘆息了一聲:“人人都在阿諛奉承,誰也不敢把問題說出來,那不會使我們進步的。
帝國佔領了上海,佔領了南京,勢不可擋。所以我們認爲佔領整個中國,不過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就是這種心態,讓我們在徐州吃了一個大敗仗。
軍隊如此,情報機構也是如此。愚蠢?是的,愚蠢。我們都認爲自己是聰明人?一個真正的聰明人怎麼會一次接着一次的失敗?怎麼會忽然發現自己面前出現了一個強敵?
孟紹原?日本公敵?我記得他還有一個外號,‘支那最強特工’。我建議給他改一個外號,‘地表最強特工’!”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地表最強特工?
這未免太過分了吧?
“羽原君,你明白我的用意嗎?”板內康英隨即問道。
“將軍閣下,你的苦心我懂了。”
羽原光一立刻接口說道:“地表最強特工,孟紹原!對於大日本帝國來說,承認敵人遠遠強過我們,這是一種恥辱,可這同時也是一種激勵!我們現在都戴着一頂帽子,恥辱的帽子,什麼時候能夠擊倒他,什麼時候才能把這頂恥辱的帽子摘下!”
“將軍閣下。”谷繁原道小心地說道:“您的苦心我也明白了,但是這麼稱呼他,未免對我們的士氣和信心會造成很大的打擊。”
“會嗎?”
板內康英緩緩說道:“上海之戰,支那軍隊率先採取攻勢,但他們遭到了我們沉重的打擊,這之後,他們把帝國的軍隊視爲了最強大的敵人。尤其在我們奪取了支那的首都之後,這種意向更加明顯,他們把自己放在了弱者的地位上,他們及時調整了戰術。所以,我們纔有了徐州之敗,敵人在失敗中進步!
我們爲什麼不能把自己視爲弱者?支那特工爲什麼不能比我們強大?軍隊在戰場上取得的勝利和我們有什麼關係?軍隊的強大難道代表着我們的強大?
有人無法接受地表最強特工的稱呼嗎?沒有關係,一個無法放下自己身段的人,是無法取得進步的,這種人遲早都會被淘汰。”
這句話,已經在那給了松本仁繼和谷繁原道很強的暗示了。
“羽原君,繼續說下去。”
“是的。”得到了將軍閣下的鼓勵,羽原光一信心大增:“我們存在的另外一個問題,就是我們內部並不團結,這也給了孟紹原可乘之機。”
一片沉默。
每個人都知道他在那說陸軍和海軍之間的矛盾。
在日本軍隊內部,都流傳着一句話:
陸軍吃草,海軍吃咖喱。
在日本幕府時期,長州藩和薩摩藩這兩個藩可以說是宿敵。
他們都互相不想讓對方好過,天天都在打。
雖說長州藩和薩摩藩在後來都歸順了日本的天皇,站在天皇一邊,但是由於原先的矛盾便一直存在,即使在歸順天皇后,各自都稍微收斂,但還是互相看不上眼。
後來長州藩的部隊組建成了日本的陸軍,而薩摩藩的部隊則主要成了海軍的力量。
所以日本的軍隊成爲了鮮明的兩個派別,這也算是爲什麼日本海陸軍會有那麼深的矛盾起因。
陸軍幾乎都是長州藩的人,而海軍又以薩摩藩的人爲主。
兩個藩原先就有着激烈的競爭關係,在各自組成軍隊後,除卻原先的各種恩怨,在物資各方面也存在着競爭,所以雙方都將彼此視爲最大的競爭對手。
這種矛盾由來已久,誰也無法改變現狀。
所以,板內康英也有一些無奈:“羽原君,這件事先放一放,說說你有什麼具體的想法吧。”
“孟紹原通過中間人,向我們提出了交換俘虜特工的請求。”羽原光一立刻說道:“我們抓獲了一個潛伏在領事館的特工,陳榮陽,這個人是孟紹原在杭州時期的同學。孟紹原答應用三個我們的被俘來特工,來交換陳榮陽,我認爲是可行的。”
“什麼?太過分了!”這次,是一直沒有開口的廣澤伯滿表達出了自己的不滿:“太不像話了,你居然要放了陳榮陽?不要忘記,他是孟紹原的同學,在他的身上,有巨大的利用價值,將軍閣下,我堅決的反對。”
“那又怎麼樣了?”
羽原光一淡淡說道:“孟紹原在杭州警官學校有很多的同學,我們就算全部抓了,對他有什麼影響呢?陳榮陽身上沒有太多的利用價值,甚至他都無法交代出更多的情報。繼續抓着他不放,除了消耗我們的糧食,沒有別的用處。”
板內康英忍不住問道:“但是放了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就是爲了交換回三個特工?”
“不,將軍閣下,放了陳榮陽利大於弊。”羽原光一居然笑了一下:“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報,陳榮陽隸屬於軍統上海潛伏區書記程義明指揮,難道我們不覺得奇怪嗎,程義明的特工被抓,他始終沒有進行過任何營救,反而是孟紹原在那積極努力?
“松本君。”板內康英擺了擺手:“沒有人可以斷定一件事是否能夠成功,但如果連嘗試的勇氣都沒有,那註定只會是失敗。羽原君,我同意你的計劃!”
“謝謝您的支持,將軍閣下,我會盡全力去嘗試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