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槍聲在楊浦平民房爆竹似的響起。
居住在這裡的人,都以爲日本人打進來了,一個個嚇得躲在屋子裡誰也不敢出來。
柳川康純並不擔心。
這裡利守不利攻,是他專門挑選出來的地方。
一旦頂不住了,隨時可以撤退。
八個出口,不可能每個都被堵死。
真的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平民房的屋頂,一樣是他們可以撤離的地方。
再多打上一會,多殺死幾個軍統特工,他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他並不知道,正在指揮着向這裡進攻的,也是他的同伴:
宮道宏史!
精銳宮道!
宮道宏史太急着想要立功了,一來到這裡,還沒有做充分的準備,便開始指揮自己的部下想要摸進去。
而結局非常簡單,他們很快就暴露了。
子彈暴雨一般的襲來。
宮道宏史卻並不如何慌張。
對方越是打的激烈,就越讓他確定釣到了一條大魚。
龔先生!
只要抓住龔先生,自己建立奇功的機會也就終於到了……
……
“‘木樁’全部上船,楊浦已經開始動手。”
“好!”孟紹原不再等了:“戴先生,我們也可以上船了。”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戴笠笑了笑:“走吧。”
1938年7月2日上午9點30,戴笠開始登船。
“銀色閃光”號安靜的停泊在江面上。
極少有人知道,戴笠就在這裡!
袁忠和是負責警戒碼頭的。
他看到孟紹原親自陪着出現,就知道一定有比蘇聯飛行員更加重要的人物來了。
那個身影?
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
難道是……
袁忠和一個機靈,根本不敢再想下去了……
……
“宮道君!”
羽原光一急匆匆的跑了過來,眼前的一幕讓他惱怒不已。
他不知道宮道宏史是怎麼弄到這份情報的,也暫時沒有時間去追究,最讓他憤怒的,是在準備還不充分的情況下,宮道宏史就急着抓人了。
而這也引來了對方報復性的還擊。
很容易讓龔先生逃跑的。
不過有個古怪的想法忽然在羽原光一的心中閃過,龔先生爲什麼會在這裡?爲什麼不和軍統的那些巨頭待在一起?
他依舊還是沒有時間去考慮:“太荒唐了,你這麼做,很容易讓對方逃跑的!”
宮道宏史同樣有些惱怒,對方火力之強大,還擊決心之強烈,也是他沒有想到的。自己甚至已經有了傷亡。
“羽原君。”宮道宏史一指對面:“那是支那人的重要人物,無論是誰抓到他,都會給軍統帶來沉重的打擊,我們都是在爲帝國效力!”
……
“戴先生,請。”
戴笠停下了腳步:“紹原,你就待在這裡,我需要你確保你的家人安全登船。”
“是的,我知道,戴先生。”孟紹原平靜地說道:“我會等我的家人到來的,戴先生,您趕快上船吧。”
戴笠點了點頭。
孟紹原親眼看着戴笠登上了“銀色閃光”號,他的一顆心,終究放了下來,從現在開始,在“銀色閃光”號上的所有人,都將受到美國人的保護。
從船長到船員,孟紹原給了他們一大筆的錢。
現在,就等着蔡雪菲他們到來了……
……
“柳川閣下,至少有五個口子是安全的。”
高城英昌的話,頓時讓柳川康純完全放心。
這幫軍統的笨蛋啊,功課根本沒有做充分,就急着來抓自己了。
“再和他們玩一會,然後準備撤離。”
“哈依!”
“等等。”高城英昌忽然叫了起來,他端着望遠鏡看了好大一會,這才放下望遠鏡說道:“不對啊,有個人,好像是日本特務機關的。”
“什麼?”柳川康純一怔:“你能確定?”
“是的,應該不會錯的。”高城英昌重新舉起了望遠鏡:“那個人是宮道宏史,我在華北的時候見到過他,外號‘精銳宮道’。”
不對!
柳川康純知道出問題了。
“停止射擊!”柳川康純猛的說道:“高城君,如果你沒有看錯的話,有沒有膽量出去和他們交涉一下?”
“我確信我不會看錯的,我現在就出去。”
“那就拜託了!”
……
當看到幾個女人從車上下來,孟紹原一直懸着的一顆心到底還是放了下來。
來了,全部來了。
蔡雪菲、祝燕妮、山下由梨愛、尚倩怡。
還有阿勞和“X”戰隊除了索菲亞以外所有的人。
大撤退!
孟紹原一直把這次撤離定義爲大撤退。
未來會發生什麼,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現在,家眷離開上海,他可以沒有任何後顧之憂的展開拳腳大幹一場了。
“紹原。”
蔡雪菲的臉色看起來有些憂鬱:“真的要走了?”
誰都能夠看出她的不捨。
從美國回來後,她一直住在這片土地上。
現在就要走了,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回來。
“走了,走了。”孟紹原牽住了她的手:“燕妮,帶着大家上船。”
一個接着一個人從他的面前走過。
孟紹原和蔡雪菲一直在那看着:“多看看,會有很長時間看不到上海的。把上海印在你的腦海裡吧。等到想她了,腦袋裡自然也就會出現了。”
蔡雪菲的眼眶都紅了。
再見,上海,暫時的別離,是爲了未來的相聚。
“孟主任。”吳靜怡走了過來:“所有人員已經登船,佐德計劃完成,執行計劃過程中沒有出現人員傷亡。”
“上海,拜託了。”孟紹原點了點頭:“我會離開一段時候,幫我盯住上海,在我回來之前,儘量避免和日特機關產生大規模正面衝突。”
“明白。”
“孟主任,可以登船了。”甘寧走了過來。
“走吧。”孟紹原握着蔡雪菲的手,緩步朝着“銀色閃光”號走去。
在踏上甲板的那一瞬間,蔡雪菲又回頭看了一眼。
再多看一眼吧。
再見,上海!
……
“柳川閣下,確認了,是日本陸軍駐滬機關的羽原光一少佐和宮道宏史中佐。”
“八嘎,真的是他們。”柳川康純有些無奈:“可笑嗎?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來了。”
“閣下,在他們眼裡,您是龔先生,是軍統要員,而且我們一直都沒有和他們聯繫過。現在,他們要求我們停止抵抗,放下武器走出去。”
“很合理的要求。”
柳川康純率先收好了槍:“他們無法確認我們的身份……結束了,勇士們,很快,我們將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上海,行使一個帝國特工應該行使的權利了。”
……
汽笛長鳴,“銀色閃光”號緩緩的離開了碼頭。
現在,那些日本人正打得不亦樂乎吧,當他們發現了彼此的身份後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孟紹原笑了。
“紹原君。”
山下由梨愛站到了他的身邊。
“老師。”
無論在什麼時候,孟紹原總喜歡稱呼她爲“老師”。
山下由梨愛的臉紅了一下:“你會一路送我們嗎?”
“我本來想陪你們去重慶,但現在看來時間不允許了。”孟紹原老實地說道:“我會把你們送到武漢,如果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我很快會回上海。日本要在上海設置一個強力機構,對我們來說將產生巨大的威脅,把你們送走,我纔可以放心的和他們鬥。”
“真是給中國添麻煩了。”有的時候,山下由梨愛會恨自己爲什麼是個日本人:“我沒有辦法代表日本道歉,但至少,可以代表我本人,和那些同樣不希望看到戰爭的日本人道歉。”
“我以前和你說過,每個國家都有好人,有壞人。日本如此,中國也是如此。”
甲板上吹來的江風有些涼,孟紹原脫下了外套披在了山下由梨愛的身上:“戰爭,早晚都會結束的。壞人會受到懲罰,希望和平的人能夠如願以償。你不必和我們道歉,這場戰爭,不是你的過錯,早晚,你能夠回到你的祖國。”
“我卻已經不想回去了。”
山下由梨愛怔怔地說道:“父親死後,我就和日本斷絕了關係。紹原君,你,你是我唯一的依靠了。”
孟紹原有些心疼,他把山下由梨愛輕輕的攬在了自己的懷裡……
……
“谷繁閣下,那是‘銀色閃光’號。”
“啊,是嗎?”谷繁原道拿起望遠鏡看了一下:“真是一條大船啊,上面,一定載滿了物資,我真的有一種衝動,攔下這條船,搜剿上面的所有物資爲帝國服務。”
“谷繁閣下,您的忠誠讓我動容。”“木取”號艦長淺谷照笑着說道:“可惜,藤森將軍嚴令不得和美國人發生正面衝突。”
“這就是強國的好處。”
谷繁原道把望遠鏡還給了淺谷照:“我們能做什麼呢?在爲‘銀色閃光’號護航嗎?真是可笑啊。”
真的是可笑啊。
自己,正在一路保護着“銀色閃光”號,而日本人,卻一直認爲自己是那個忠心耿耿的谷繁大佐。
保重,“銀色閃光”號上的所有人。
保重,蘇聯飛行員們。
請你們在武漢上空,狠狠的給日本人來上致命攻擊。
……
“孟主任,日艦‘木取’號就在我們側翼。”
孟紹原“哦”了一聲。
那是在爲自己護航啊。
保重,谷繁先生。
好好的活下去。
一直到抗戰勝利的那一天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