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後,阿清常常把要說的話讓我寫下來,交給齊錦。
因爲這個原因我和齊錦也漸漸熟悉了。我不再討厭他,他甚至成了我在這個班上的第一個朋友。
大約是通過日記之類的東西。阿清對他的故事很瞭解,至我開始幫阿清傳話以來,齊錦從來沒有懷疑過她不是那個女孩。
他深信阿清就是自己的前女友,並且變得越來越愛她,幾乎到了只要一感覺不到阿清存在的氣息,就會不斷詢問我的地步。
於是阿清更是和他寸步不離,連中午也不再陪我在草坪聊天了。
爲了方便他們的交流,我開始常去齊錦家做客;吃飯。
只要看着他們,似乎生活就變得緩慢而悠閒。那種溫馨柔和的氣氛,分毫沒有因爲齊錦看不見她的樣子,聽不見她的聲音而減少。
我就坐在他們身邊,看着這對距離比任何人都要遙遠的戀人,看着他們溫柔地‘望着’對方,看着他們甜蜜地微笑,彷彿從心底感到幸福。
這是他們所能得到的,最深的愛情。
我常常爲他們感到快樂,而眼睛,卻總是不由酸澀。
他們的愛情讓我感動卻沉重。我深知他們是不可能有未來的。然而爲了哪一點微秒的可能性,我卻忍不住去相信。哪怕距離再大,哪怕這只是阿清從齊錦的初戀女友那偷來的愛情,卻比任何我在現實中看到的情侶,更有得到幸福的資格。
···
春天的草坪漸漸長出很多細微的草苗。風帶着有些甜膩的花香徐徐吹來
我和他們一同坐在草坪上,幫阿清轉述她的話“她說,那時是她太任性。她從來沒有怪過你。她希望你不要再自責了···”
齊錦輕輕嘆了口氣“怎麼能不自責···她死以後很長時間,我每天都夢到她死去的樣子;夢到她手中我送的那條手機鏈。她是被我害死的。我總是忍不住想···那時候她獨自在那樣的地方,她肯定會害怕得哭,她拿着我的東西安慰自己說我會去救她···再後來,她只能等待死亡,那時候,她肯定很恐懼,很孤獨,很痛苦,也很恨我···”
阿清有些悲傷地看着他,卻許久沒有說話。
片刻的沉默後,齊錦望着她的方向,怔怔地問道“那時候,你真的不恨我麼?”
“我沒法代替那個女孩回答這樣的問題···”阿清的聲音很輕也很柔和“但我卻記得,我死的時候,沒有恨任何人。也許她那時候,也只是不捨和思念罷。”
我猶豫了一下,對上齊錦執着的臉“她說已經記不清了,但應該是不恨的。”
“是麼。”齊錦低低嘆息一聲“你現在不恨我,我就該滿足了。小琪,以後你會一直在我身邊麼?"
我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小琪’是齊錦真正的初戀女友的名字。
阿清的神色很平靜,溫柔的聲音幾乎立刻消散在微風中“我會永遠陪着你的。”
“她說她會永遠陪着你。”我望着阿清平靜的面容,她似乎完全不在意齊錦眼中的那個人其實是小琪。我心底微微有些酸楚“齊錦,忘記以前吧。記得現在就好。她依然在你身邊,不是麼?”
“嗯。”他溫柔地望着阿清的方向“我也會永遠陪着她的。”
彷彿這樣便是有了新進展,齊錦不再常提起過去的事情。但阿清看起來卻沒什麼變化。無論齊錦提不提起以前,她一直都是一個樣子,看不出來高興或者難過。
有時候我會有些不理解,但想到阿清曾經的故事卻又覺得似乎並沒有什麼。
她一直隱忍如此。那時候她看着自己漸漸被所有人遺忘,況且平靜。
現在的情況或許對她來說也真並不算什麼···
每天早晨齊錦都會來找我,我漸漸和他們一同上學,一同吃放。我對他們越來越瞭解的同時,卻漸漸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他們似乎已經走得很近很近了。即使我一直站在他們之間,也阻擋不了分毫的距離。我甚至相信,哪怕有一天我不在他們身邊了,他們無法交流了,也不會因此造成巨大影響。
然而同時,我又矛盾地感覺到他們之間遙遠的距離和疏離。他們的緊密在某一個點上戛然頓住。那彷彿是一條鴻溝,無論如何也不可逾越。他們只能保持現在的距離。到達這一點後,就再也不可能前進。
這是生與死的差距,這是就算齊錦死掉,也不一定能逾越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