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邊給周顯整理牀鋪邊抱怨道:“二公子,你看我們,從京師急急忙忙趕到襄陽。沒有片刻休息,又從襄陽奔到江陵。這一路上馬不停蹄的,累的腰痠背疼。這倒好,剛到這裡又讓我們明天就去四川。你的這位先生,也真夠狠心的。”
周顯笑了笑,道:“這纔是做實事的樣子。如果他處處照顧我們,哪裡還能顯示出你我的本事。蜀地秀麗,你只當是和我一起前去看風景好了。”
李開整理完畢,坐下來,皺眉苦笑道:“還看風景?二公子,你倒也真會安慰我。我看這次說不定前方有什麼龍潭虎穴等着我們往裡面跳呢!”
周顯看李開心情沉重,不禁問道:“你爲何會如此想?”
“以前,在舞陽之時,我可是陪二公子一起擊破匪寇的。往昔之時,每到大戰將臨,都是士卒磨槍,將軍愁死。現在我們一路走開,不真是如此呢!我想這次前往蜀地,肯定是要打什麼大仗呢!”
李開說的不錯,在崇禎十三年,在四川確實爆發了一系列的大小戰爭。最終的結果是,官軍損失嚴重,一段時間內還失去了對蜀地的掌控權。四川巡撫邵捷春甚至還因爲剿匪不利被綁縛京師,最後服毒死在監牢之中。而這些東西,周顯雖然知道,卻不能對他明說。只得笑了笑,暫時掩飾了過去。
此時,突然一人掀開軍帳走入裡面。
周顯張目望去,發現來人正是萬元吉。他依舊穿着青色長衫,姿態儒雅,臉帶笑意。周顯連忙站起來躬身拜道:“周顯見過萬先生。”
李開臉色侷促,擔心萬元吉正聽到了自己的抱怨。連忙起身向他行了一禮,藉口有其他事情要處理,便向帳外走去。
萬元吉擺了擺手,示意周顯坐下。而他自己也坐到周顯旁邊的位置上道:“周公子,軍中簡陋,委屈你了。你查看一下帳內是否還缺什麼東西,我可以讓軍士再給你送來。”
周顯笑道:“已經很齊備了,就不煩勞萬先生了。”
萬元吉道:“你還是檢查一遍爲好,明日你我二人就要一起乘船前往蜀地了。一旦登上了船,不到固定的港口,恐怕就不能隨意下來了。”
周顯點頭應道:“多謝先生提醒。萬先生,這次你提前前往蜀地,是不是有什麼具體的任務啊?”
萬元吉笑着點了點頭道:“張獻忠、羅汝纔等匪首流竄川、陝、湖三省,歷來行蹤不定,難以剿滅。此刻陝西旱災嚴重,流賊在那裡,兵員可以得到快速補充。而湖北則地域廣闊,適合其四處逃竄。這兩個地方,都不是徹底剿滅他們的有利場所。而蜀地,崇山峻嶺無數,道路崎嶇艱險。就是兵書上常說的險地,一旦流賊入了那裡,就是有翻天之能,也很難再逃脫出來。我此次先楊督師前去,就是爲了這個目的。”
周顯憑藉自己的記憶,仔細又將後來四川之戰情景回憶了一遍。沉默了好半晌,才語氣猶豫的說道:“萬先生,楊督師深切瞭解各地的情形,認爲只有將流賊驅趕到蜀地才能徹底殲滅他們。爲了達到這個目的,我聽說他特意將四川的大部分精兵強將調出,造成四川各地兵力不足的現象。據說,此刻在蜀地只有數萬弱卒。這樣做,會不會存在一些風險。一旦讓流賊擊破阻攔他們的官軍,那四川就徹底危矣!”
萬元吉點了點頭道:“你說的這種風險的確存在,但實際上卻沒有你想的那麼嚴重。督師他確實從四川調出了不少兵員,也確實有將流賊驅趕到蜀地以殲滅的打算。但這樣做,也是迫於無奈。自他擔任督師之後,夙興夜寐,一直想剿滅流賊,以蕩平宇內。但諸將不盡心,而大災卻持續不斷。如果不採取將他們驅趕到蜀地,以求以最小的損失殲滅他們,恐怕依現在的情況,流賊只可能是越剿越多。但是,這不等於是說,督師他完全放棄了四川。”
萬元吉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雖然督師之前從蜀地調出了不少兵員,但其中有兩支勁卒,他始終都沒有動。一個是秦良玉女將軍所率的白桿兵,另一個是老將張令所率的重慶兵。有他們在,再加上川地險峻的地形,流賊想要攻到蜀地,談何容易?而邵捷春這個庸才,卻一直以爲督師從四川調兵,是完全不顧四川百姓的死活。他也不想想,如若不剿滅流賊,他四川一地又怎能長久安穩?”
周顯點頭認同,從這點看,楊嗣昌的方案確實沒有什麼大錯。而且在他尚在之時,張獻忠雖然到達四川境內,但始終卻在各處徘徊,沒有攻破什麼比較大的重要城池。他真正拿下四川,是在崇禎十七年,也就是崇禎帝自縊的一個月前。“萬先生,明日前往蜀地,是隻有你我二人嗎?”
萬元吉搖了搖頭道:“當然不是。這次我是率先入蜀,目的有二。一是以監軍身份前往,以協調四川諸將,嚴防死守,以防止流賊真的竄入四川。二是儘可能的將流賊全部阻在入蜀的道路之上,拖延時間,以等待楊督師率大部人馬前往殲滅之。爲了達到這個目的,李國奇副將會率三千陝西精卒與我們一同前往。”
周顯想了想道:“前有萬先生率部阻隔,後又楊督師率大軍壓上。兩相夾擊,必定能大破流賊。這果真是條妙計。”
萬元吉笑了笑道:“現在還不好說,要看後面具體的執行情況。但我估計,這次十有八九可以大破流賊。”
說完,他從懷中取出了一個令牌遞給周顯道:“這是軍中的百總令牌,督師給你配了一百甲士。自今日起,他們便由你指揮了。你是天子親封的昭信校尉,又高中探花,任職百總確實有點屈才。但這僅是開始,以後肯定會很快高升的。”
周顯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道:“已經很好了。不是有詩云‘寧爲百夫長,不爲一書生’嗎?怎麼說我現在也是確確切切的百夫長了。”
萬元吉無奈的搖了搖頭,嘆息道:“你還真能想的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