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山西郊的一處房子裡,五個人聚在一起。他們身材或胖或瘦,或高或低,但身上都穿着將軍鎧甲,全部都是大明的中層將領。
其中一人黑麪方臉,身材高大,是這些人中職位最高者。只見他緩緩掃視了一下衆人,沉聲說道:“諸位,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洪督師已經下令,三天後全軍拋棄所有撤離松山。接下來何去何從,總得拿個主意。”
另一個留着短鬚,面容白淨的中年男子道:“蕭蔘將,您的意思是……”
蕭姓參將雙手環保在胸前,緩緩說道:“我們幾個都是松山本地人,家中老小和這些年積攢下來的一切都在這松山城中。大軍撤離,老弱不能攜帶,財寶不能攜帶,還不能保證我們能安全撤到明境。諸位仔細想想,這樣對我們這些人有什麼好處?”
另一將用力拍了一下大腿,“有屁個好處?松山被圍近八個月,我們竭盡全力守城,卻沒想到最後仍然守不住。臨了,還鬧的與親人分離,撤離家鄉。這一去,還不知道這一輩子有沒有再回來的機會。”
蕭蔘將點了點頭道:“就是如此。大好男兒生在當世,如果連自己的親人都保護不了,這是何等的恥辱?我們苦守了這麼久,已經算是對大明盡忠了,接下來我們也應該爲家儘儘孝了。”
短鬚男子有點疑惑的問道:“蕭蔘將,我們這些人都是軍將,聽令行事。洪督師既然下達了撤退的命令,我們又能怎麼辦?而且,一旦大軍撤離,松山城片刻之間就會被韃子所奪。難道我們要留在城中,陪着家中老小一起送死嗎?”
蕭蔘將瞥了那將一眼,說道:“既然我們無法遵從洪督師的命令,就換個下命令的主子。諸位,我已經看清了,韃子勢大,大明是徹底沒救了。我們在此時投了多爾袞,不但可以可以保護城中的親人。如若將來滿清入駐中原稱帝,你我或許還能立下從龍之功。”
此言一出,場內衆人盡皆變色。其中一人道:“蕭蔘將,我們之中又沒有認識多爾袞的,此刻貿然前去投靠,他會不會把我們當成細作而直接殺了。”
蕭蔘將微微一笑,說道:“我已經想好了。如果諸位同意,我明夜就派人出城,將我軍的撤離計劃全盤告知多爾袞。只要如此,自能獲取他的信任。”
短鬚男子蹙了一下眉頭道:“那夏副將呢!我們要不要也問問他的意見?”
蕭蔘將擺手道:“夏承德已經把自己的一雙子女送往了登萊,心中沒有半點牽掛,豈會和我們這些人一心?這件事如果告知他,他必然會通知洪承疇,到時候我們這些人肯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另一人說道:“但是夏副將才是我松山城原有守軍的主將,沒有他的支持,我們手下的那點士卒根本無法和城中其他的明軍相抗。我們那樣做,不是自尋死路嗎?”
蕭蔘將淡淡笑道:“奪取城池肯定不行,我們也不用那麼做。我們幾個,職位最低的也是守備,有的在西面城牆上抵禦敵人,有的在城下防守城門。只要我們尋找機會打開西城門迎清軍入城,自有他們對付城中的明軍。”
“你們夠了……”
一個看起來只有二十餘歲,從始至終沒有發過一言的瘦高男子站起身來,怒視蕭蔘將,出言斥道:“蕭蔘將,你收回你剛纔的話語,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有聽到。”
蕭蔘將哈哈笑了兩聲,冷眼直視那人道:“如若我不收回呢!你能怎樣?”
那瘦高男子抽出腰間長刀,環顧周圍道:“諸位,我們都是響噹噹的漢地男兒,豈能投靠韃子?蕭容齊說什麼已經爲國盡忠,純屬屁話,不過是爲了他出賣祖宗,投靠韃子找一個理由而已。你們想想,如果讓韃子進城,我們的家人是保全住了,但其他的人呢!城中的近兩萬兄弟,還有等同數量的城中百姓,他們怎麼辦?我們久在遼東,每個人都知道韃子有多麼兇殘。爲了自己的親人,你們置城中數萬生靈於不顧嗎?”
其他三人臉帶羞愧,低着頭一言不發。
蕭蔘將拍着手,不住冷笑道:“說的好,說的真好。你願意用自己和自己所有親人的生命換數萬生靈的活命,但有沒有問過其他人願不願意?人的生命只有一條,有幾個人會願意那麼做?當然,你可能除外。”
瘦高男子神色一怔,看了屋內衆人一眼。雖然神色各異,但沒有一個人站立起來,顯然他們都站在了蕭容奇那邊。他臉上無限失望,刀指衆人道:“你們,你們……”
蕭容奇信心暴增,滿臉堆笑道:“張守備,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這件事,你到底參與還是不參與?”
瘦高男子持刀站立,怒目道:“我死也不參與?”
蕭容奇眼光突然變的凌厲起來,沉聲道:“那你就去死吧!”
瘦高男子突然感覺身體一疼,他不可置信的向下望去,兩把長刀從後腰刺來,直接穿透了他的整個身體。他口中吐出一口鮮血,歪歪的倒在地上。雙眼至死圓睜,帶着無窮的恨意和後悔。
而他的身後,兩個身穿普通士卒裝扮的人正立在那裡,手中舉着帶血的長刀。
蕭容奇擺了擺手道:“張健不識好歹,死有餘辜。你們其他人還有什麼意見嗎?”
蕭容奇此舉徹底震懾了其他三人,短鬚男首先站起來表示道:“我願意以蕭蔘將馬首是瞻,一切都聽您的吩咐。”其他的兩將也連忙拱手應是,表示願意爲他效力。
蕭容奇滿意的點了點頭,望向兩人道:“你們兩個出去吧!把張健的屍首也帶出去,找個隱秘的地方埋了。記得埋深一點,行事細緻一點,不要讓任何人發現。”
兩人躬身向蕭容奇施了一禮,拉着張健的屍體向外走去。
蕭容奇擺手示意衆人坐下,淡淡笑道:“諸位請坐吧!我們好好議議接下來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