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顯聽白翥講了兩軍的近況,擡頭望了一下淄博城方向道:“白總兵,你剛纔說梅應元已經膽寒,實際上我看城上叛軍也都帶着懼色。現在無事,我們先轟他幾炮,聽聽響吧!”
白翥皺眉道:“督帥,是不是等我軍做好攻城準備後再行發炮?”
周顯擺了擺手道:“淄博城池堅固,強攻損失太大,並不值當。俗話說,‘攻城爲下,攻心爲上’,最好還是讓城中守軍主動獻城爲好。轟上幾炮並不是爲了拿下淄博,而是爲了驚其軍心。只有讓他們從內部亂了,我們纔有機會以最低的損失拿下淄博。我軍兵力不多,寧願多耗一些炮彈,也要儘量讓士卒的損失減少一些。如果平叛劉澤清是席大宴,現在還只是上了前菜,留點餘力才能完全吞下他。”
白翥想了片刻,點頭道:“屬下明白了。”說着,他轉頭向旁邊的炮手道:“你們幾個安放好了嗎?”
領頭的一個炮手站起來道:“稟白總兵,再稍微調整一下方向就好了。我們要打哪裡?”
周顯指了指前方道:“就那個城樓。八尊趙宇炮,發射三輪,將它給我轟成瓦片。我要讓全城的人都知道,我軍要想拿下淄博易如反掌。”
轟隆巨響,城磚亂飛,城樓上方的木製建築開始燃燒、坍塌、逐漸化爲灰燼。而接着,又一輪轟擊緊接而至,城樓徹底消失在視野間。城頭滿是抱頭鼠竄,亡命奔逃的賊軍。
周顯拍了拍手,“行了。白總兵,下令弓箭手靠近城牆,向城中發射勸降信。普通士卒,免除所有罪責。生擒或者斬殺鄭隆芳者,饒其不死。首先打開城門,迎官軍入城者,亦不死。膽敢負隅頑抗者,城破之後,所有賊軍領將皆斬。”
談時邁渡過沂水西進之後,王俊在相雷朝和晁玉光的勸說下終於下定了決心,他讓晁玉光帶着兩千餘人前去接應談時邁。官軍不費一刀一劍便接管了費縣、平邑等地。然後談時邁移兵北向,掠取蒙陰、新泰,最後進抵萊蕪。在新佔據的這些地方上,官軍只招募了一些鄉勇維持當地治安,並不直接駐兵,以儘量維持自軍兵力上的優勢。
王俊看談時邁北進,並沒有直接進入泰安,反而助其維護側翼,心中大安。不僅直接宣告歸降大明,還給談時邁運來了一些糧草。王俊重兵聚集在泰安城,談時邁駐紮在萊蕪。兩城左右相對,構成了一個巨型的掎角,直接威脅着濟南的南側。
劉澤清深恨王俊背叛自己,且他不允許在如此臨近濟南的地方有這樣兩支明軍。他令手下大將李化鯨率部進攻泰安。王俊率部出戰,兵敗之後退守泰安城,並派人向談時邁求救。
談時邁在萊蕪留下兩個千人隊,親率剩下的人增援泰安。雙方數次交戰,各有勝負。談時邁和王俊佔着城池,而李化鯨兵力佔優。一時誰也奈何不了誰,暫時陷入了對峙。但這樣一來,劉澤清把王俊徹底推到了周顯這邊。
而在淄博,當勸降書射入城中之後,城中本就散亂的軍心則完全崩散。
剩下的不到兩萬叛軍中除了近兩千人爲鄭隆芳從兗州帶來的外,其他的要麼是當地的府兵,要麼新招募的士卒。無論是忠心程度,還是戰力,都低的可憐。
鄭隆芳起初之時,還想着突圍,但又捨不得這些日子好不容易弄來的那些銀子。到後來他終於下定決心之時,城外明軍已完全堵住了他逃跑的路線。他下令收繳明軍射入城中的降信,並斬殺了一些兵卒。但此舉不但沒有穩定軍心,反而鬧的所有人人心惶惶,彼此敵視。
大概也覺得守城無望,又擔心手下將領爲了活命而謀害自己,鄭隆芳不再相信任何人。他將自己關在縣衙裡面,屋裡堆滿了這些日子弄來的金銀財寶。周圍都是他的親兵衛卒,天天飲酒作樂,麻痹自己。對外面的一切都不管不顧,連他手下的將領都不見了。
城中叛軍看到自軍主將尚且如此,知道這城肯定是守不住了,人心思變,各自尋找出路。一部分叛軍打開城門,逃出城去向官軍投降;而另一部分則在一些將領的鼓動下,猛攻鄭隆芳所在的宅院。想要奪些銀子,然後隱藏起來。
看城中亂作一團,周顯令騎兵攔截出逃的叛軍,自率四千步卒從南門進入淄博城。城中叛軍已經完全崩潰,毫無組織,大街上只有零散的少數士卒。看到官軍也都抱頭鼠竄,沒有絲毫抵抗的想法。
官軍以兩個百人隊爲一組,把守着城中的主要街口。周顯在一個降將的帶領下,領着一個千人隊直驅鄭隆芳所在的縣衙。一路上滿是屍首,有普通百姓的,還有叛軍的。不時遇到趁勢作亂的叛軍士卒衝上大街,被他們直接斬殺。
縣衙大門爛成兩半,倒在地上,上面混着紅色的血液以及土黃色的腳印。門周圍都是死屍,各種斷刀斷槍鋪了滿地。而門裡面,不時傳來尖利的慘叫聲,還有一些無法壓制的歡呼聲。正當周顯奇怪的時候,兩個叛軍突然從裡面跑了出來。他們看到外面嚴陣以待的千餘官軍,頓時變色。一個叛軍手中包裹掉了下來,發出“砰”的一聲輕響,滿地的金銀首飾。
周顯揮了揮手,士卒上前,狂吼着殺了進去。小小的縣衙內,聚集了三百多叛軍。他們看到衝進來的人,下意識的拿起武器抵抗。直到被殺了幾十人,他們才反應過來,一個聲音高聲喊着“是官軍,是自己人,都放下武器,都放下武器……”
聽到喊叫,官軍暫停了進攻。而叛軍也都放下武器,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官軍。
一個身形高大的叛軍將領拖着如死狗般的鄭隆芳向前,向他看到的官軍將領道:“我們要投降,這個是鄭隆芳,是城中的主將,我們要把他獻給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