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之幹摸了摸後腦勺,沒有說話。他爲人蠻勇,打仗充當先鋒還行,但要他拿出什麼計策那就太爲難他了。
梅應元看衆人都在看着自己,沉默了片刻道:“派再多的人恐怕不會有太大用處。運糧的時候,拉成的是長長的隊列。那些敵騎只要選擇攻其一點,呼嘯而來,又迅速離開。除非運糧的團聚在一起不走,否則很難會擋住他們。大將軍,我看還是派騎兵護送糧隊吧!至少集結的速度要比步卒快很多。”
劉澤清皺了皺眉頭,“讓騎兵運糧?”到這裡,劉澤清還真是一言難盡。周顯派騎卒偷入濟南府境內,劉澤清也針鋒相對,派了三千騎卒深入到青州境內,想給周顯也造成點麻煩。但這三千騎兵在中途遇到武志英所率的三千騎兵,一番面對面的直接對戰下來。也不過半個時辰,便死了三成,剩下的看情形不對,奪命奔逃。一路被官軍追殺,最後逃回來的還不到千騎。
自那之後,劉澤清再也不敢將騎兵派向青州境內了。騎兵爲他的倚仗,他更不願意將自己手下不多的騎卒投入到運糧這樣的雜事上。“梅將軍,我軍在此的騎兵本就不多,而且也不一定能打的過官軍。我看還是不要將他們與大軍分開了。”
梅應元不能理解劉澤清的擔心,他繼續道:“大將軍,我們手下的騎兵並不少啊!只是分散於各處。長山前線就有三千騎,章丘也有千騎駐防,濟南還剩四千騎左右,泰安李將軍那裡也有近三千騎。如果將這些騎兵全部集中到一起,怎麼也有萬餘騎吧!武志英的那支騎兵再強,也就三千人,我們以三倍於兵力,怎麼也不會敗吧!”
劉澤清臉露驚愕,“你的意思是將所有騎卒集中到一起?”
梅應元點了點頭,“大將軍,官軍這三千騎兵對我們的威脅已經遠大於正面的官軍主力。要想取勝,就必須先擊敗他們。我們可以將所有騎兵暗自集結起來,然後運送一批糧草引武志英來攻,然後趁勢全殲他們。”
劉澤清沉默了半晌,最終還是拿不定主意。“讓我再想想吧!”
梅應元知道劉澤清手下派系複雜,彼此爭權,很多將領都把手下兵卒當成自己的私兵。例如李化鯨,他手下有近三千騎兵。在平時劉澤清能調的動,但在戰時,很多人考慮的是個人的利益。即使劉澤清下令,李化鯨也未必會完全遵從。他繼續道:“大將軍,如果不能全殲這支官騎,最好的辦法是大軍撤回到章丘。那裡靠山背水,易守難攻,最重要的離濟南的距離不遠,不用再擔心糧草問題。只要我們在長山,就免不了對方騎卒的騷擾和侵襲。而且現在對方好像知道了我軍的運糧通道似的,挑的都是我軍最薄弱的地方。看目前的形勢,即使我們拿下長山,恐怕損失也會十分慘重。”
自長山對峙以來,劉澤清很憋屈。他親率五萬大軍,面對着不到萬人的官軍,卻始終不能打開局面。反而是官軍靠着那些臨時修建的壘堡,層層抵抗,靠着火炮的優勢,不斷殺傷自軍。僅這十餘日,便死傷了近八千人,卻僅僅突破了官軍的前沿的幾個小壘堡。
全軍士氣低落,毫無戰心。
而劉澤清本人也漸漸開始明白爲何鄭隆芳敗的那麼快了,這支明軍的戰力別說他手下新招募的那些兵卒,就是他手下的嫡系精兵恐怕也無法與之匹敵。他內心也傾向於撤軍,但他是靠着手下的數萬大軍才兵不血刃,拿下大半個個山東的。一仗未戰,便行撤軍,他的威信受損是小,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纔是最令他恐懼的。山東各地的大小官吏,大部分是迫於形勢而降的。一旦他們知曉劉澤清連一場小勝都取得不了,恐怕就會直接造他的反。
梅應元考慮的是單純的軍事問題。劉澤清的官職比他高很多,看慣了朝廷內高層官吏的輪番爭鬥,他考慮的更多是政治問題。但形勢如此,撤退這件事,他也不得不放入議程。他沉默了一會,道:“撤是要撤的,但不是現在。我軍主力未損,周顯兵力薄弱,交戰下去對誰都不利。我準備派孫之獬去周顯那裡,看能不能與之議和?”
梅應元滿臉驚詫,“議和?”
劉澤清點了點頭,“只要他不再發起進攻,我們可以讓出青州,甚至是泰安給他。”
梅應元滿臉不解道:“大將軍,這進攻不進攻,恐怕不是周顯所能決定的吧!”
劉澤清笑道:“梅將軍,你這就不知道了吧!養寇爲重,你以爲周顯拿下山東後,他那個山東總督還能當多久,打敗了我,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如若他足夠聰明,就會在拿下青州之後與我軍和解。雖然爲了避免朝廷追罪,表面上還要繼續打,但實際上就那樣了。這次我們給他足夠的面子,我相信他會同意的。”
梅應元沒想到還有這種操作,愣了半晌,才道:“還是大將軍高明。”
劉澤清滿臉得意,“對了,我軍糧草被劫這件事不能讓士卒知道。梅將軍,你去傳令,就說糧草已經運抵,今日全軍加餐。這件事你們誰敢傳揚出去,我直接要你們的命。”
等衆將離開,劉之幹轉向劉澤清道:“叔父,我們真要和周顯和談嗎?”
劉澤清冷笑道:“當然要和談,否則怎麼弄死周顯?小小年紀,得志便猖狂,還真以爲我怕了他。之幹,派親信之人回濟南,讓你二弟挑選一些寶物送往天津,交給駱養性。告訴他,周顯正在和我軍議和。”
劉之幹變了臉道:“又送?不是剛送過嗎?駱養性他什麼東西,值得叔父你這樣嗎?”
劉澤清怒道:“你這個蠢貨,怎麼連借刀殺人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送這些銀子,一方面是爲了結交駱養性,讓他不與周顯合力夾擊我軍。另一方面,是借他的嘴,離間崇禎帝對周顯的信任。周顯能戰,只有讓崇禎帝撤了他或者殺了他,我們叔侄才能完全安全。這纔是我派孫之獬去的真正目的,爲了這個,花再多的銀子都值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