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聽我說完,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奶奶說,黑鬼的事兒,以我現在的能力,還管不了,因爲黑鬼身上揹着債,送走容易,但是到了那邊兒沒人管,這個得跟那邊兒的好好溝通溝通,我現在還沒有這種溝通的能力。
奶奶讓我把收着黑鬼的紙人交給她,這件事由她來處理,聽奶奶的意思,她好像要找“泰山娘娘”溝通溝通,至於怎麼個溝通法兒,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別說當時我,就現在的我,也不知道怎麼跟那邊兒溝通,這或許還不到時候吧。
至於沒臉鬼,奶奶居然撒手不管,叫我自己看着辦,說是辦好了就是功德一件,辦岔了也沒啥損傷。
最後,是我眉心的桃花記,奶奶說,你現在才發現已經太遲了,這“因”已經種下了,你就等着結“果”吧,等到瓜熟蒂落的時候,順其自然,一切安好。
順其自然一切安好?我不明白奶奶這話是啥意思,再問奶奶,奶奶居然把眼睛一閉,不再理我了,我只好把收着黑鬼的紙人給她放到手邊兒,帶着沒臉鬼紙人回了我們的北院。
回到家裡,張莉上白班不在家,家裡邊兒空蕩蕩的就我一個人,閒的沒事幹,也不怎麼困,就坐在沙發上我把收着沒臉鬼的紙人拿出來看了看,這回沒臉鬼沒跑,還在紙人身上呢,一想,趕早不趕晚,就現在把它的事兒解決了吧。
我把紙人平放到了跟前的茶几上,起身拿來一頂香爐,放在了紙人頭頂正上方,又點上一根香,筆直的插進了香爐裡。
坐回沙發上,深吸一口氣,凝神定氣,片刻之後,我對着紙人說道:“你聽好了,我現在給你兩個選擇,這兩個選擇你必須得選,第一,我把你送走,你離開陽間;第二,你留下來,陪在你兒子身邊,不過,你要是想留下來,一切都得聽我的安排,你要是不聽話,不走我也要把你強行送走,聽明白了嗎?”
說完,我看了看紙人,紙人沒動,它當然不會動了,我又朝它頭頂香爐裡燃燒的獨香看了一眼,嘆了口氣,接着又說道:“兩個選擇你選一個,你要是選第一個,你讓香的煙往左飄,香灰往右落,要是選第二個,你讓煙往右飄,香灰往左落,聽明白了吧?”
說完,我把眼睛死死盯住了燃燒的香,我知道,沒臉鬼肯定能聽見,只是,它需要時間考慮跟選擇。
幾分鐘後,香上冒的煙輕輕斜了一下,屋裡根本沒有風,我連大氣也都不喘,這是沒臉鬼吹動的,很快的,煙詭異的往右傾斜了,與此同時,已經燒出來的一截香灰“簌”地朝左邊落了下去……
我點了點頭,我就知道,沒臉鬼肯定會選第二條,留下來。
我從沙發上站起了身,對着紙人又說道:“你想留下來也可以,這是你的選擇,但是,你必須完全聽我的,要不然,我不管你同不同意,都會把你強行送走,聽明白了嗎?”
紙人還是沒動,不過,香上的煙朝右傾斜的更厲害了,幾乎快跟香形成直角了,沒臉鬼在是告訴我,絕對完全聽從我的。
這一下,我也算是完全放了心,伸手把兜裡那張照片掏了出來。
這張照片之前說過,照片上,一個女人一個孩子,女人挺漂亮,孩子挺可愛,這就是沒臉鬼的老婆跟他兒子,也就是現在孤兒院裡那個男孩,看看照片我又看看紙人,又嘆了口氣,我就發現我最近老是嘆氣,原本好好的一家三口,看看現在弄的……
我把照片放在了紙人腳下,香爐、紙人、照片,成一條直線,我對着紙人又說道:“你之前不是附在過這張照片嘛,現在呢,你再附上去,我給你做個法事,把你封在這張照片裡邊兒,然後我再把照片還給你兒子,這樣,你就能跟你兒子在一起了。”
我話音一落,就見香上的煙立刻又直了,這說明沒臉鬼有點猶豫,好像還有點兒不大同意,這個可以理解,據說鬼魂被封在某個器皿裡以後,比蹲監獄還難受,幾乎是一動不能動。
我趕忙對紙人又說道:“你放心,我既然把你封住,就不會叫你太難受,而且每到夜裡子時,你就可以出來見你兒子,不過,你不能走出照片,只能在照片裡邊看你兒子,你兒子拿着照片也能看見你。”
我這話一出口,香上的煙又朝右邊慢慢傾斜了,一截燒盡的香灰又落到了左邊,這表示沒臉鬼同意了。
這挺好,我就怕那些死鑽牛角尖兒的,點了點頭,我拿起紙人用兩根手指在紙人身上抹了一下,隨後轉身到裡屋拿出一塊黑布,把紙人跟照片一起蓋上了,又說道:“好了,紙人已經不再封你了,你自己從紙人裡出來走進照片裡吧。”說完,我又坐回了沙發上。
沒臉鬼從紙人上身出來鑽進照片裡的過程,其實沒啥好寫的,因爲我沒有陰陽眼,我看不到它到底是咋從紙人身上出來,又是咋鑽進照片裡的,不過讓鬼魂換地方這個,是祖上傳下來的法子,我只會做,不知道里面到底是啥過程跟緣由,這個還有名字,叫“換冢”,說白了也就是把鬼魂換個地方收着。
等了能有十幾分鍾,香爐裡的香徹底燒完了,我估摸着沒臉鬼這時候也已經鑽進了照片裡,伸手把蓋在紙人跟照片上的黑布拿了下來,紙人這時候已經沒用了,打着火機直接把紙人燒掉了。
隨後拿着照片,來到家裡中堂的牌位跟前,照片放到牌位前,又在牌位前的香爐裡點了一捆香,然後磕頭祭祀。這個是求各路仙家開恩的,要不然,強行留下一個鬼魂在陽間,是要受到懲罰的,而且,弄不好哪一天沒臉鬼走背字,給某位仙家撞上了,直接就把它收走了。
祭祀完了以後,我用柳葉水摻硃砂,在照片後面重重抹了一層,柳葉水能通陰,硃砂屬於烈陽,倆東西摻一塊兒,就形成了一個獨立的陰陽世界,不過這個解釋起來有點兒麻煩,也就是等於給沒臉鬼製造了一個介於陰陽之間的小世界,這樣它呆在照片裡面不至於太難受。這個,也是祖上傳下來的法子,不過我很懷疑這法子到底有沒有用,依着我個人認爲,它只是給我們這些封鬼魂的人一個心理安慰,這樣把鬼魂封住,我們自己心裡能覺得好受一點兒。
書說簡短。一轉眼的,這就又來到了晚上,六點正,我帶着強順來到廠子裡上夜班。
交接班的時候也沒啥事兒,就是給我們倆留了點兒小活兒,把活幹完以後,已經快八點了,兩個人又到外面吃了點兒東西,強順呢,喝了點兒酒。
回到廠裡,我交代強順,你先在廠子裡看着,我再到孤兒院去一趟。
強順一聽,藉着酒勁兒問我,因爲要是隔着平常,他指定問不出這些話。強順問道:“你還去孤兒院幹啥呀,不會真看上小方了吧,我可告訴你,你要是真的看上小方了,我明天就告訴小燕。”
我一聽,心裡頓時一緊張,強順只要跟小燕一說,就等於讓張莉知道,別看我是小燕的哥,但是小燕跟張莉是一夥兒的,我的啥事兒她都跟張莉說。
我趕忙對強順說道:“你可別亂想,我真不是去找小燕的,我是去找孤兒院那男孩兒的。”
強順問道:“找那男孩兒幹啥呀?”
我從兜裡把封着沒臉鬼的照片拿了出來,跟強順解釋了一遍。
強順一聽,也要跟着去,我說他,一會兒的事兒,你去幹啥呀。強順說道,我去看着你呀。
兩個人來到孤兒院,小方給我們開的門,小方似乎已經在等着我了,我見她今天還換身了漂亮衣裳,強順見狀,很詭異地看了我一眼。
小方一見是我,顯得非常高興,不過,瞅見強順以後,頓時一皺眉,不過也沒說啥,我一看,正好,我正發愁怎麼跟男孩兒說,不如讓小方去說。
我把照片塞給了小方,簡單地的把沒臉鬼給我封在照片裡的事兒,跟小方說了一遍,小方一開始還顯得又些害怕,隨後,我哄了她幾句,最後交代她,告訴那孩子,每天夜裡十點,把照片拿出來,就能看見他爸爸了,十年以後,把這張照片燒掉。
十年以後孩子就大了,也就有了自主能力,就不用沒臉鬼每天出來見他了,沒臉鬼的心願呢,也差不多能了了,照片只要一燒沒臉鬼就自由了,就能自己離開了,要是不燒照片,沒臉鬼可能會在照片裡受永世之苦。
當然了,我交代小方,孩子這時候還小,最近一段時期,必須每天跟着孩子這麼說一遍,加深他的記憶,要不然,這麼小將來肯定會忘記,他父親的鬼魂就要在照片一直受苦,這就成不孝了。
小方聽了連連點頭,隨後,我就要帶着強順一起離開了,但是,小方卻把臉色一繃,顯然非常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