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突如其來的劇變讓穆雲眉頭一皺,最高層的九霄頌天典居然被瞬間壓爆,這是何等恐怖的壓力?
九霄頌天典炸開,穆雲聽到狸月一聲慘叫,而後他便是感覺握着狸月的手變得…毛茸茸的?
這是…狸貓本體?
穆雲心裡一涼,摸到狸月的毛茸茸的身體,但狸月卻再也無法回答穆雲的呼喚,還不待穆雲有下一步的動作,穆雲便是感覺到有着什麼東西在自己體內炸開,他感覺自己的體內變得混沌一片…五臟六腑、筋脈、骨骼、肌肉、血液全部感覺不到,他能感覺到的是無窮無盡的力量、或者說是混沌之氣充斥在自己周身的每一個角落,而後膨脹、再膨脹,一直膨脹到自己根本無法承受的最極限…
連他兇靈之軀都無法承受的最極限,其餘人又怎麼可能承受,混沌世界也不存在能夠承受之人。
穆雲和狸月的身體,在此刻爆射出萬丈混沌之光,而後分崩離析…就像是被巨大的攻擊擊中以後的轟然炸開!
身體爆開,對於凝聚神魄的強者而言並不會致命,但也是非常嚴重的事情,強如穆瑤這樣的失去了身體,一樣只能萎縮在魂珠當中,因此從某種程度而言,如果徹底失去身體就和死亡沒啥區別。身體是承載力量的物質基礎,失去了身體就等於失去了力量的載體,哪怕是一個靈皇強者,如果只剩下了神魄,那估計連靈王都可以輕鬆抹除。
現在呈現在穆雲身上的就是這種感覺,隨着他身體的崩裂,他的力量也開始不斷潰散,消失…
力量潰散,這是混沌世界最恐怖的事情之一,絕對比失去生命還要恐怖,因爲死很簡單,就痛苦那麼一下,對於這個以武爲尊的世界而言,死和疼痛都是司空見慣的事情…但力量潰散,就代表着你將從世界的頂點一下子落入最低點,力量越強的人越恐怖,不但是一生的努力付之東流,從此更沒有了任何尊嚴、受人凌辱…
縱然是穆雲,都絕對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如果僅僅是他修爲盡廢,他或許還可以接受,但他無法接受這最後的希望就這麼破碎!
如果他廢了,這個混沌世界就徹底淪爲軒轅主宰的掌控了!
但不管他如何的憤怒、震撼、咆哮…力量依然在不斷潰散,最終散的一乾二淨,除了意識,他一無所有。沒有身體、沒有力量、沒有神魄、甚至連自己的存在都感覺不到。
但意識卻清晰的存在着,沒有絲毫的被剝奪。
難道,自己死了嗎?
只剩下意識,這多麼像傳說中的鬼魂,沒有身體、沒有與世界的交點,只能孤零零的飄蕩在這個世界上…
如果一個人突然只剩下了意識的存在,他會怎麼想?
恐懼、驚悚、不可置信、無法理解;慢慢的變成恐慌、害怕、呆滯、歇斯底里;最後只剩下絕望和認命。
只剩下意識的存在,連咬舌自盡和自斷心脈都是一種奢望,意識無法讓自己泯滅,意識會永遠存在,永遠在孤寂當中存在,那比死、比孤獨還要可怕無數倍。
穆雲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驚恐當中他瘋狂的催動自己的力量、企圖感知到自己的存在,強大的通天武學被他催動了一遍又一遍…但都如泥牛入海,毫無作用。一般的人走到這裡差不多就絕望了,但穆雲一路走來,他的心性之堅又豈是常人可以比擬,他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開始搜尋一切可行的辦法,但只剩下意識,不要說力量,連身體和感知都沒有了,縱然是真的有辦法,又該如何實現?
難道,自己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
絕望的深淵之中,穆雲發出了悽然的笑,不!我不能死!絕對不能!我是這個世界唯一的希望!我自己也說過,沒有什麼是絕對的,世界上也沒有絕對的絕望,一定還有辦法!這肯定是一種考驗,堅持住了,就有希望!
一定是這樣!
我這一生二十八年,每一次感覺自己要死了不都是機緣來臨的前兆嗎!越是痛苦,就越是有大機緣!
哈哈哈哈,肯定是這樣,只剩意識又如何?我一定會堅持!
但…堅持歸堅持,這種度秒如年,太難受了,我寧願渾身承受劇痛,那樣至少讓我感覺到身體的存在,但這種空蕩蕩的感覺,算什麼?
如果一定要堅持,那我現在唯一還有的,就是記憶…
那些痛苦而又美好的記憶。
穆雲的意識陷入了回憶當中,從他有意識的第一天起,在廣樂鎮上,他的姐姐穆雨蝶,還有他的養父母,他們的模樣穆雲一直未曾淡忘,依然清晰的記在心裡。爲了儘可能的“拖延時間堅持”,穆雲這一次的回憶十分認真,幾乎把每一天都儘可能的回憶到,但小時候的記憶確實不太清晰,穆雲只能記得一些刻骨銘心的事情,比如父母之死、自己和姐姐搬家、穆家小輩來騷擾他們的生活、自己幼時被欺負等等,回憶到穆雨蝶死亡的那一天,自從那一天以後,他的記憶變得深刻無比,每一天、甚至當時和誰的對話,穆雲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一回憶,穆雲感覺自己就像是又過了一生,從屍殿到蕭家、從三汐境到天院,從軒轅國度到萬妖大陸…一步步的回憶,最終是回憶到了這最後的希望,然後…身體沒了?
穆雲的意識突然清醒,猶如從天堂墜入了地獄!
我堅持到了現在,那希望呢?
還有,時間!過去多久了!我回憶了自己二十多年的時間,那豈不是說…
穆雲猶如被天雷擊中,一種真正的恐慌蔓延在他的意識裡,讓他幾乎崩潰,有希望又如何?堅持下去了又如何?我TM只有三年的時間,現在的時間過去多久了!多久了!
每一天都在回憶,回憶了二十多年…
不!!
如果可以,穆雲真想嚎啕大哭,但就連哭,他都做不到。
一種真正的絕望在穆雲的意識當中蔓延,呵呵呵,意識再堅強又如何?終究敵不過這個可怕的現實,縱然是幻想着有希望有如何?當真正沒有希望的時候,縱然是幻想一千年、一萬年,也不會有希望!
我敗了,敗的莫名其妙,敗的不甘心,或許進入這個奇怪的四維空間就是最大的錯誤,這裡的確是有混沌之氣,但根本就無法生存!
上天,既然你要奪走我的身體,爲什麼要留下我這痛苦的意識!
我救不了自己的母親、救不了這個混沌世界、救不了我最愛的人!帶着所有人最後的希望,我回報給他們的卻是絕望和被軒轅主宰奴役!我還有什麼資格活在這個世界上?
上天啊,如果你還有最後一絲憐憫,就讓我死吧…死了,就可以不再這麼痛苦、絕望;死了,我就可以去給他們所有人賠罪,像他們訴說我的痛、我的悔!
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陪着所有人渡過三年,也不願意讓他們傻傻的癡等永不存在的希望。我可以無能,可以救不了世界,但我真的不想辜負他們的希望!
意識…在無盡的痛苦中沉寂着。
精神…在無盡的絕望中扭曲着。
記憶…在無盡的悔恨中消散着。
穆雲,一個風風雨雨走了十五年的傳奇人物,從黃靈境到今天的力量只用了十幾年,這是混沌世界從未出現過的萬古奇才,要塑造這樣一個奇才需要的不僅僅是天賦和力量,更要有一般人根本無法企及的心境和意志。不管面臨多麼大的絕境和困境,穆雲從來沒有放棄過,但此刻…他卻是一心求死。
“師兄,不要死,醒過來…”
就在穆雲一心求死之際,一道微弱的聲音從他靈魂深處響起,這是屬於狸月的聲音,但這一刻,穆雲卻毫無反應,如果他有身體,那麼呈現在人面前的一定是雙目無神、面色平靜,宛如一個靜靜等死之人。
“爲什麼…我還沒有死…爲什麼?”
這是穆雲靈魂深處發出的聲音,這個聲音根本就不是穆雲平時的聲音,而是一種虛弱沙啞到極致的死灰之音,在絕望中驟然聽到狸月的聲音,他沒有問爲什麼你還能對我說話、沒有問到底發生了什麼、是否還有什麼希望…他問的,居然是自己爲什麼沒死。
“師兄,你是混沌世界的希望,你爲什麼要死!你還有軒轅主宰沒有擊敗!還有好多許諾的幸福沒有給你愛的人!你爲什麼要死!”狸月的聲音充滿了心碎和痛苦。
“讓我死…我救不了大家,害的整個混沌世界落入了軒轅主宰手中,我是混沌世界的罪人,我無顏面對所有人…讓我死,讓我去陪着他們,給他們賠罪…”
“師兄,這不是你該說出的話!”狸月的聲音近乎絕望:“我認識的穆雲師兄絕不是這樣的!當初我也以爲自己生活在絕望當中,可是你卻用了頂替新娘這個辦法完美解救了我!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死!雖然現在我們沒有了肉身和力量,只剩下了靈魂,但時間纔過去了半年,你怎麼能放棄呢!”
半…年…
半年??
穆雲的精神驟然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