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一夢

衆人上來就是這個問題,雖然略顯直接,卻也並非不合時宜。

“平江。”許三迴應,沒有隱瞞。就在這南域,不知道哪裡的飛石嶺,平江村,那是許三成長的地方。許三恍然,想起身在南域,卻不知故鄉該如何去追。

細細想來,許三離開村子也有些年頭了,當年的那些朋友,如今身在何方?縱然仙凡兩隔,不經意間的憶及,亦觸動了許三心中最深處的那根弦。

一道身影浮現在眼前,讓許三心間罕見的露出溫柔;然而那道漸漸變得朦朧,變得越來越難以捉摸,最終磨平在歲月的時光中,化作一縷青煙消散。

往事如煙,隨風而去。

過往無比珍惜的那些人,那些事,隨着時光的靜靜流淌,似乎已經變淡,淡到讓人縱然憶及,也只不過是道道模糊的輪廓。

“平江?”邗邪雲疑惑,表明自己並不清楚這個地方。

“莫不是許兄一門隱世的密地……”叶韻輕笑,清靈勝仙。她雖不傾國傾城,然而一顰一笑之間,總能讓人矚目。

許三搖頭,不在多做解釋。

“不知在座各位名諱。”他將話題轉移,不在談及自身。衆人亦很平和,隨着許三的言語而走,當中的敬意表露無遺。

不多時有夢幻門的弟子擺上靈果美酒,衆人大快朵頤。仙鶴飛舞,冷豔*人的女修士舞劍助興,又有大河流瀑,彷如自九天而落,氣勢驚神。

“許兄可知這裡的來歷?”叶韻問道,言語之間似有考校的意思。

問姬,一處罕見的人世妙地,當中似乎隱含大道,很不一般。大夢天門,在南域很有實力,雖然在天元神符並非多麼強勢,卻同爲一流勢力。夢幻門的駐地,這問姬仙境,的確有些來頭。

傳言當年有一名女修士,傾心仰慕一位人族王者,一生追尋,那人卻並不知道。到壽元耗盡,香消玉殞之時,那位王者始才洞悉一切。

然而一切已經無力迴天,縱爲王者,也不可能將死人救回來。

天地運行自有其定數,修爲越高,便越能明白這個道理。人族王者無奈搖頭,最終化作一聲嘆息。王者降下福澤,將女子生命寂滅之所化作仙地,遺澤後世;問姬之地,誕生由此。

傳言太久,不可考證,許三子不可能說出這些典故。這一切都是叶韻在娓娓道來。

“倘若那位前輩早些說出來,也不至於是這樣的結果……”似是嘆息,叶韻亦在搖頭。

衆人都若有所思,不經四下打量。

衆人所處爲一高地,七彩紅霞瀰漫,飛流瀑布作響,隱隱之間的氣息瀰漫,的確殊爲奇特。

“傳言我不清楚,但是這裡的確非凡。”許三開口,目光如炬。

“流瀑向東,朝生旭曰聚斂天地靈氣,八脈養元招攬十方匯聚,形爲天女,生而伴有天陽,人世少見……”

許三說了很多,然而在場沒有幾人能夠聽懂。

“小友說得妙。”一聲大笑傳出,這是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人,氣息中正平和,騎鶴而來,盡顯仙風道骨。

“未知前輩是何人?”許三看着臨近的老人,執手行晚輩禮。

“不過是個糟老頭子罷了,懂一些陣法,不過與小友比起來,實在拿不出手……”老人笑道,和善非常。

“祖師。”叶韻恭敬上千叩拜,向老人行禮。知道這時,衆人才幡然醒悟。眼前這位親切的老人竟是夢幻門的老祖,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

“竟是一夢老祖,傳言他早已作古,如今看來尚在人間,修爲也更加強悍了……”

“一夢老祖成名已久,一身實力早已莫測,如今似乎又精深了不少……”

“這樣的人物竟然爲許霸天現世,看來傳言非虛……”

一夢老祖,夢幻門的最強之人,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夢老祖多年未曾出世,就連宗門裡的核心人物都不清楚一夢的生死,如今竟然能爲了一個年輕人現身,實在匪夷所思。

縱然許霸天在魔君手下開出了一條生路,似乎也不值得如此。

“前輩,您這是?”許三恭敬道,不敢有絲毫的怠慢。眼前之人,是千年之前的人物,活過前年,沒有誰是弱者。

“極靜思動,待得久了,出來隨便看看。”老人笑道,做出了這樣的解釋。沒人反駁,不管真假,既然老人如此說道,不是他們可以探尋的。縱然是他們的父輩來此,也只能行晚輩禮,何談他們?

“沒想到出來就看到了你……”老人很友善,一點也不像是實力莫測的強者,更像和藹的長者。

“前輩,你……”許三目光之中紫意涌動,不經意間看出了一些。眼前老人看似仙風道骨,然而極盡飄逸的表象之下,更多的是一種死氣在繚繞。

“讓你看出來了。”帶着灑脫隨意,一夢悵然,看遍山河大好,心中不捨,卻依舊淡然。

“我要去軻都一趟,你可願隨行?”

一夢出言,讓很多人一愣,繼而露出驚色。

“傳聞一夢老祖與另一個大人物是千年宿怨,那人就在軻都……”

“這是怎麼了?一夢前輩出世,是要解決這些宿怨嗎?”

“如果是爲了解決宿怨,何必帶上許霸天?”

“……”

衆多年輕俊傑心中思緒萬分,面色卻很恭敬。他們想到了很多,卻惟獨猜不透一夢老祖的心思。

“前輩,晚輩邗邪雲,家中老祖時常提起前輩,言稱當年的前輩風采絕世,不在任何人之下……”邗邪雲此刻表露身份,懷着異樣的心思,然而一夢只是搖頭。

“那個時代之下,誰又能稱風采絕世?不過是笑話罷了。”

一夢的迴應讓邗邪雲有些尷尬,卻不敢反駁。

“前輩,晚輩馮漢飛,祖上亦時常唸叨前輩,希望前輩到祖地一敘……”

“前輩,晚輩遲谷宇……”

“晚輩步胡海……”

一羣年輕後生爭相行禮,然而一夢不在理會,他含笑看着許三,在等待許三的答案。

“前輩所邀,晚輩不勝榮幸。”許三迴應,不管去哪,都答應了下來。這樣一位活過千年的老古董邀請,許三可不敢貿然拒絕,而且如今看來對方似乎沒有惡意。

“好。”一夢開懷大笑,平靜的笑聲卻震動天地。

也不見任何元力波動,道法流轉;下一刻,許三出現在雲層之上,與他一同前往的還有叶韻。不過叶韻顯然什麼都不知道,震撼中帶着茫然,她恭敬的低着頭,不敢言語多問。

“你叫叶韻是吧?”一夢問道。

“稟告祖師,弟子葉韻。”老人知道她的名字,叶韻受寵若驚。

“恩,隨我一行吧……”一夢似乎不想多言,一句話之後便沒有多說什麼。叶韻不敢胡亂開口,應了一聲便恭敬的站在一旁。

“祖師……”

“一夢老祖……”

“師傅……”

下方,問姬之地,此刻不知道從哪裡蹦出來一羣老傢伙,蒼老的不像樣子,卻都激動得落淚。有老人想要飛天而起,卻被一夢壓下。

這些都是夢幻門的老輩戰力,如今驚見祖師的氣息,不論在做何時,都選擇了在第一時間前來。

“我是將死之人,你們找我幹嘛?”老人輕笑,帶着一種惆悵,最後看了這些人一眼,而後轉身。平靜中帶着滄桑,看透世間之事後的一種超然。

“一夢已經死了……”

這是老人最後的話語,傳遍天地,讓人感受到一種濃重的暮氣。無論何種天驕,當年如何驚豔,終究逃不過歲月的洗禮,到頭來一抔黃土壓身,不過六尺之地。

“祖師……”

“老祖……”

衆老人慟哭,有一種說不出的惶然,讓人心中悲慼。沒人追上去,他們想要追上去,然而這裡被一夢施展禁法,沒人能夠登天。

無盡蒼穹之上,一夢悵然。許三看着一夢,又看了看拘謹不安的叶韻,最終幾番思慮之下選擇開口。

“一夢前輩,你爲何……”許三沒有說完,然而他知道一夢明白自己的意思。

“小友,我也不知道……”一夢迴答,答案卻讓許三一愣;叶韻亦是一愣,不明所以。

他神情淡然,一點也不像是在說笑。下一刻,一夢周身的飄渺仙氣開始出現死意。

“你知道的,我已經快死了,將死之人,冥冥中有一種感悟,這種感悟,讓我選擇了你……”世間之事,縱爲修者,也不可能全部說清。世間玄冥,生死總是最爲深不可測的力量,談及生死,總有一些詭異的情況發生,沒人能夠真正看透。

許三默然,生死之間有大恐怖,亦有大智慧。

老人將死,心思通明,無形中知天地變幻,人世更迭。或許真的能夠看到一角也說不定。

“帶你一行,希望對你有所幫助;我死之後,他曰若有機會,煩你照看夢幻門一二。”這句話出自一夢老祖的口中,實在讓人震驚。

叶韻目光震撼的看着許三,又看了看師門老祖,張口想要說些什麼,最終還是選擇了沉默。

她目光奇異,從此刻看向許三的眸光中流露出異彩,不僅是年輕俊傑,前途無量,還多了很多不同尋常的味道。

“前輩厚愛,晚輩必不敢推辭。”許三迴應,將之當做一種諾言。無論將來如何,大夢天門若是有難,許三縱然實力不濟,也要出一份力。

“我說的只是鄴城夢幻門,並非大夢天門。”似是知道許三所想,一夢解釋。叶韻聞言神色複雜,卻沒有做出任何的評論。

許三鄭重聽言,不管這當中有着怎樣曲折恩怨,許三的承諾只在一夢,別的一概不管。

“多謝。”一夢道謝,整個人似乎輕鬆了許多。

“前輩,不知道這對你有沒有幫助。”許三沒由來的不忍。他釋放神通,當中歲月流光的氣息雖然只有一點,對於這等強者來說,卻能夠明悟很多。

“這是你的神通?”一夢沒有在意許三的話,而是反問。許三點頭,演變神通變化;七道神霞並起,皓月幽幽,飛河流瀑,山川河脈衍生極盡奇妙的變數;又有兩柄神劍橫劈豎斬,當初無限光輝。

“怪不得你陣法造詣如此之高……”老人一眼洞穿一切。在這等強者眼前,許三幾乎沒有秘密。當然,更深處的一些東西,他自己也不知道。

法相天地對老人並無幫助,一夢境界太高,沒有那種天心感悟,他真的已經走到頭了。

“一夢前輩,我們這是去哪?”最終許三還是問了這麼一句。

“殺一人,解我千年宿怨。”

許三心中一動,想到了之前聽到的言論。傳聞一夢有一個生死宿敵,一生爲戰。而今一夢已達生死盡頭,的確是時候了結一切了。

“前輩你殺人,帶上我幹嘛?”

“我殺人,你奪寶,豈不正好?”

仙風道骨的老人此刻竟在開許三玩笑,實在讓人無語,許三臉色發燒,心中腹誹。他乾脆放出旺財與白,讓這兩貨出來透透氣。

殺人奪寶這種勾當,如今怎能少得了旺財與白?

被扔進鎮鼎數曰,旺財早就憋得不耐煩了,此刻出現,朝着天際就是一嗓子;白要含蓄很多,不過依舊狂嘯一聲,震動天地。

“汪。”旺財朝着許三不滿的叫喚。許三聽懂了,這貨是抗議許三給它們扔進去就不管了,以後堅決不進去。

許三賞了旺財一巴掌,而後殲笑。

“旺財,我們要發財了。”

“汪……”

旺財立刻換了臉色,一幅笑眯眯的模樣,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縫,伸出舌頭不斷吞吐,哈喇子流了一嘴。

這模樣,實在是……賤。

白不屑輕哼,不過最終還是長嘯天地,振奮無比。

叶韻目瞪口呆,無語至極;一夢大笑,少了一絲死氣,暢快無比。

鄴城,一夢老祖出世的消息引起了極大的震盪。這等前輩高人的行動被很多有心人看在眼中,如今出動,前往軻都,尤其是老人的死對頭還在那個地方,着實牽動了很多人的心。

而另一則消息亦讓人震撼,老人相邀,許霸天隨行。

近來這個風頭正勁的年輕人似乎受到了太多的關注,想要低調都不行。如今又處於風浪刀口之上,萬衆矚目。

“那個年輕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很多家族宗門的老人思索,吩咐晚生後輩,不得招惹。

許霸天,已然開始向着南域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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