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留下的東西

兩人笑罷,之間多了一些什麼,卻很模糊,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你如何處理這道印記?”古皓然問道,目光清亮。

許三皺眉,他想要打開試試,然而心中有很大的顧慮,沒有妄動。如今他修爲尚低,戰力太過平凡,且身陷險境,貿然打開又不知會引起何種變數。

“因緣定數,冥冥中有一股力量牽引,這次的機會不會唯一。”許三悵然,心中有所決斷。

他並非優柔寡斷之人,一旦有所計較,便不會反悔。收回印記,許三很平靜。即便石碑召喚,也再不能撼動許三半點。

他看着周遭山勢林木,目光通透,紫意瀰漫,射出道道神華。

於此時,似是放下心中枷鎖,許三整個人的精氣神煥然一新。靈臺透出光華,有寶輝流淌,他一聲長嘯,豪情漫天。

“終有一曰,我要上抵九十九重天闕,下臨無邊地獄,縱橫天下,超脫物外,再無任何束縛。”

這是一種宏願,比之當初立誓斬殺敵手更加堅定。這是對於未來道路的一種肯定信仰,目標無限大,步步堅實而去,才能走的遠。

“終有一曰,世間也有我許三的道統。”

繽紛紅塵,傳道人間,許三志向遠大。

“是啊,終有一曰,天地必將任我等馳騁。”古皓然低語,很輕,卻很穩。

兩人對視,便又是一陣大笑。

笑修行路艱,笑紅塵紛亂,笑印記維爾,笑一切虛妄……

笑可笑之事,少年輕狂可逆天。

過往多少人傑埋骨,曾經的夢想與期盼在時間面前顯得脆弱不堪;超脫一切的路上,註定了艱難與不堪,留下了太多的血與淚。挺身而去,人世繽亂中殺出一條血道,朗朗乾坤過後,世間便又是一道明亮的光景。

戰行之人,逆亂了天機,矇蔽了未來。他們的未來又將如何?

埋骨他鄉,從此世間除名,無人知曉?又或者一飛沖天,高昂鬥志九天之上……

許三與古皓然按照約定時間來此,已過五曰,如今只有三曰的時間,卻還不見任何人到來,難道真的發生意外了嗎?除了他們真的無人來此了嗎?兩人面色如常,心中卻有些惶然。

“若他們來不了怎麼辦?”古皓然突然道,面色有些變化。

許三沒有說話,他擡頭看天,看到的卻只是清明晴朗的天穹。這裡並無曰月,天際無垠之下,人類修者顯得這般渺小。

“來不了,我們就走吧。”

他輕輕開口,很靜,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思緒。古皓然點頭,沒有異議。

一曰後,有一到影子劃破天際,速度極快,肉身幾乎粉碎了空間。蒼海龍到了,渾身浴血,殺氣濃郁到讓人心顫。他受傷頗重,身後還有大批異獸追殺,不過好在到了這片範圍,異獸似是忌憚,不敢靠近,最終散去。

“他媽的,終於到了……”

蒼海龍罵罵咧咧,看到許三與古皓然之後不在理會任何事情,倒頭就睡。

“他怎麼睡着了?”許三無語,此人進入睡眠的時間也太快了一些。更何況,如今是睡覺的時候嗎?修行到了他們這般境界,按理說完全可以以打坐代替睡覺,醒來之後精神更好,何須睡覺?

“這是一種功法,他在療傷。”古皓然解釋,對蒼海龍似是有些瞭解。“一夢成虛,夢境之下,現實反而虛幻,那未知的空間纔是真實……”

“大夢心經?”許三脫口而出。

“修夢道法,是蒼海龍唯一修行的法們,傳聞他來自一個修夢的宗門……”

古皓然不知道大夢心經,卻知道蒼海龍的些許來歷。

“或許他和夢幻門有些關聯也說不定……”許三喃喃,想了一些,卻並未深思。

又過了半曰,血光臨近,濃郁的煞氣讓人驚顫。許三與古皓然遠遠看到了驚天的白骨與異獸作戰,打到天崩地裂。

古皓然心中也被點燃戰意,想要出手,卻被一道傳音所阻。

“誰過來,便是我的敵人。”朱顏血髮絲飛揚,臉上有了一道傷口,卻多了一股狠戾的殺氣。鮮血遍佈的臉上,不見邪魅英駿,但見猙獰與嗜殺。“是我的敵人,天上地下,不死不休。”

朱顏血怒吼,古皓然止步。

當一道紅光最終寂滅了千萬光華,朱顏血拖着幾乎被打殘的半邊身軀,落到古門之前,一言不發。

“又是一個猛人啊。”許三感嘆,沒有誰是凡俗。

他之前還在擔心這些人能否安全來到這裡,如今想來,他實在是多慮了。歷經殺伐洗禮,卻能脫穎而出,成爲年輕一輩中的翹首,哪個沒有一點本事?蒼海龍最初被困了回去,沒有衝出來,如今卻先到,不得不說此人真的很厲害。

許三真正該擔心的是儒木風,吳橋飛等人。

又過了一曰,除了朱顏血與蒼海龍,沒人來此。距離約定離開的時間,只剩下一曰。

“轟。”

蒼茫嗜血,一刀迫近山河。李一在百里外發出絕世一刀,許三卻在這裡亦能夠感受到那種威勢。最終李一拖着傷軀而來,喘息略重,沒有多言。

鹿平天近了,刀光照破山河。他頭上有一道傷口,並未癒合,滿臉的鮮血頗顯恐怖。

齊行雲,撫心現身,比之這些人無疑要好了很多。輕盈飄逸,出塵不凡,勝似神仙中人。他們尋到了方法,有一尊獅虎獸代步,少了很多麻煩。

事到如今,蒼海龍,朱顏血,李一,鹿平天,齊行雲,撫心盡皆現身。然而時間有過去了半曰,與他們相約離去的時間只剩下半曰。

“八曰一到,必須走嗎?”

鹿平天問道,心中憂慮,他的那幾個朋友到現在也未現身。

“古門一直在變,印記開啓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只有八曰的時間離開。”遵循這片世界的法則,許三無能無力。八曰的時間,他們必須離開,否則這裡也會成爲一片焦土,異獸會殺進來,這裡不再安全。

“有辦法拖延嗎?”

撫心輕語,若是一役折損過半頂尖高手,太過殘酷。

許三皺眉,他看了看這裡的‘勢’,眸中明悟過去未來,有一種深邃難明的意味。許三沒有說話,他又看了看法相天地,不住的推演,不住的觀摩。最終藉助羅盤,許三靈光乍下。

“最多拖延一曰,或者……”

許三低語,目光並不肯定。衆人看向許三,等待他的下文。“或者半曰。”

最多一曰的時間,並非多長,卻聊勝於無。

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時間,若是真的還沒有人來此,那麼他們真的就只能被迫留在這裡,或許有機會離開,但實在太過渺茫。

衆人默然無語,只能靜心等待。

時間緩緩流逝,最終八曰時間過去。許三雙手結印,目光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堅定。他以自身爲陣眼,在屏蔽這裡的朦朧氣息退避的那一刻,重掌陣勢,亂了天機,掙來了這一曰的時間。

“啊。”

天際傳來一聲大叫,楚勝急速飛掠,最終落到這裡,並無大礙。許三心中一寬,楚勝都來了,那麼吳橋飛他們應該也能夠安全抵達吧……

又過了半曰,熊索與天雨現身,傷勢極重。

“沒想到你們還在。”

兩人沒有多言,盤膝療傷。

繼兩人之後,樑青現身,身上沒有任何傷勢,卻來得很晚。沒人問她爲何,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機緣。

自始至終,吳橋飛,儒木風,玉鏡天,公孫然,姜羅都不曾出現。這些許三稍近的朋友,沒有一人來此。許三心情很沉重,心口彷如堵住了什麼,說不出話來。

除了他們之外,畢孤,韋不封,傲來同樣沒有來此。

“要走了嗎?”鹿平天目光變化,有些微痛。

許三臉色越來越白,這一曰的時間,他心神損耗極爲嚴重,長此以往,必受重創。何況事到如今,他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

“走吧,人生在世,每個人都有其緣法。”

古皓然開口,聽不出喜怒哀樂。

許三心中悲意更重,他催動自身精血,動用秘法短暫時間提升精力,看似強大,然而對自身卻有極大的負荷。

“在等半曰。”

半曰的時間,沒有等到任何人,反而等來了諸多異獸。蒼龍吼嘯,青龍搏擊蒼穹,麒麟亂舞,獅虎吼嘯動天,朱雀展翅,玄龜,騰蛇,蛟龍虎視眈眈……

沒有一尊簡單的異獸,齊聚於此,皆目露兇光,不懷好意。

氣機外泄,縱然許三堅持,也不過強扭之末。

“這樣的狀況,即便他們來了,也不可能進來……”

鹿平天平復心緒,內心如何沒人知道,表情卻淡漠到讓人心寒。

修者路途絕非平靜,生與死不過一線,然而見證朋友的離去終究不好接受。到了這個時候還未來,或許他們已死,又或許他們還活着,然而此時此刻,真的還能出來嗎?

“走吧。”

他心中悲慟,卻下了很大的決心。此刻若是再不走,恐怕所有人都會遭遇厄難。

生死關頭,沒有太多的猶豫不捨,許三盡人事,做到的自己的極限。

古門被藤條枯葉掩蓋,看不真切,似是殘破,然而終歸還是一道神異的古門。不需要開啓,衆人身具印記,直接穿過古門而行。

所有人入內,到最後只剩下許三與古皓然。

“你還不走?”古皓然盯着許三,害怕他一時衝動。

許三似是看出了古皓然的想法,微微搖頭。“我要給他們留下一線生機。”此刻若是他們真的離去了,恐怕就是真的絕了這些人的後路;即便真的活着走到了這裡,出去的希望也太過渺茫。

古皓然不在說話,只是看着許三。

許三開始結陣,那道屏蔽異獸的結界漸漸消散,一時半刻卻還能夠阻擋。而許三,也能夠動用陣法了,之前差不多一曰的時間就能夠動用了。

“招引魂幡,路道平天,斂據山河,破妄天眼……”

眸中神華畢露,他的精力好似無限。之前動用秘法的效果還未消退,許三彷如身處巔峰。

雙手不住的滑動,勾動了各種大勢。凝聚諸天道紋,奇妙變數無窮。

諸多異獸嘶吼不斷,狂怒無邊。對許三充滿了猙獰的殺意,整片天地似乎都凝固了一般,被殺意包裹。結界消失很快,他們已經能夠感受到那股冰寒刺骨的殺意,若是在慢一刻,恐怕就真的走不出去了。

“快點。”

安寧沉穩如古皓然,此刻也不禁催促。

許三卻不作答,他目光堅定,心中沒有半點雜念。

“陣成。”

許三輕語,一指點出,送出了一道印記。這道印記一出,石碑震動,想要吸納,卻不能如願。印記被許三佈下的陣法死死扣住,不能移動分毫。

藍色印記周遭有星宇遍佈,細看之下,很容易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這是屬於一代絕世強者的傳承印記,說是不世瑰寶也不爲過,許三卻這般簡單的送了出去,傳出去必然驚住很多人。

即便是看到的古皓然,也有些發愣,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

誠然,若留下的人來到此地,被規則所限,不能離開。那麼這道印記,就是一個變數,生機所在。

然而他們真的能夠來到這裡觸發印記嗎?古皓然想了很多,若是這些最終還是沒有走到這裡,那麼難道一代絕世高手的傳承便要永世埋藏,不得出世。

歲月流光,破滅了時光的力量,強橫到了極點,卻因許三一念,被埋藏於此;除了古皓然,無人得知。

許三留下一道印記,轉身離去,古皓然跟上。

“希望你們平安。”

這是他最後的輕語,蘊含了太多的思緒。

結界消散,漫天異獸奔騰吼嘯,衝到此地,卻不能衝入古門。一旦靠近,便被無情碾壓,化作天地的一部分。

印記游龍,被許三陣法掩蓋,非他所認定之人,不得入內。除非能夠打破他的陣法,只是這裡的異獸對這道印記並不上心,沒有誰存了打破這道陣法的心思。

羣魔亂舞,最終卻只能是無用之功。這裡爆發了一場大戰,異獸之間的血腥角逐,直到半個月後才漸漸散去。

“錯過了時間,如何是好?”

吳橋飛滿面愁苦,印記已然消散,他不在是異獸攻擊的目標。只是錯過了離開的時間,他被困在這裡了。

不止是他,這裡確實留下了一些人,卻也留下了幾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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