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進袍袖一捲,將毛飛飛接住,冷聲道:“周德諾,你給我滾出來!”
“啊!原來是二師哥!”隨着一聲驚叫,一個乾瘦的老頭連滾帶爬地從洞府裡跑出來。
只見他衣衫凌亂,蓬頭垢面,一雙眼睛通紅通紅的,向着白進連連作揖,“不知二師哥到訪,適才多有冒犯,還請恕罪則個。”
白進把眼一瞪:“你已在這裡住了快三十年了,還沒突破煉氣後期。今日是新弟子入門,我奉師父之命,請你給新弟子讓讓地方。”
“什麼?又到了新弟子入門之日了?”周德諾掃了一眼周圍少年,慌忙求懇:“二師哥,求你通融一下,我情願按老規矩再交100靈石,就讓我再在這兒住下去吧!”
“不行!快滾!”白進沉着臉冷哼一聲,袍袖一揮。
頓時一道凌冽的勁風抽打在周德諾的臉上,將他打得仰面摔倒,一條血痕自眼角斜過嘴角。
周德諾掙扎着從地上爬起,臉上的血痕讓他的神情看起來很猙獰。
他用兇狠地目光緩緩掃過衆少年,直把大家看得渾身發寒,不由自主低下頭。
石動只是跟他對視一眼,就彷彿看到了一匹受傷的惡狼,那眼神飽含着無盡的憤恨和惡毒,慌忙把目光偏開。
哪知那周德諾竟然一翻身跳起,徑直衝到石動身旁,一把抓住他的左手,發狂般地大叫:“我有一本《賭鬼經》!保管讓你賭鬼百發百中!你……你把洞府讓給我,我就給你《賭鬼經》!”
石動就覺手掌彷彿套上了鋼箍,被捏得咯咯作響,掌心忽然多出一物,滾燙灼熱,燒得掌心刺痛難當。
“哎呦,啊呦,周師哥快請放手,我的手骨都快被捏斷了!二師哥,救命!救命!”石動疼得大叫不迭。
“滾!”
眼前青影一閃,一股勁風捲過,那周德諾的身子砰的一聲被擊了出去。
石動感到手掌的壓力驟然消失,可還是痛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模模糊糊地看到白進冷着臉站在身前,眼中有一絲異色閃過。
再看那周德諾,落在一丈開外,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念在你我同門一場,自行離開,否則……你就永遠留下來吧!”白進舉起手掌,冷冷地看着他,眼看再擊落,就是要取他性命了。
周德諾又噴出一大口鮮血,劇烈喘息着從地上爬起,兩眼放射出熾熱的光芒,盯着白進,顫聲道:“二師哥,真……真好威風!多謝……多謝不殺之恩。”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又瞥了石動一眼,放聲笑道:“哈哈哈!哈哈哈!你們這些娃娃遲早都要死在這裡!哈哈哈!都要死的!除非《賭鬼經》才能……”
“滾!”白進手掌重重擊落,一股更加凜冽的勁風向周德諾襲去。
這一次周德諾早有防備,身形飄忽着向後躲去,一路向外奔跑,一路留下“哈哈哈!都要死!哈哈哈……都要死……都要死……”的迴音,駭得衆少年面面相覷。
白進面色很難看,自重身份並未追趕下去,而是冷哼一聲,揮手喚來兩名老弟子,吩咐道:“你倆跟着去瞧瞧,把他一直攆出宗門護山禁制之外,任他在地府陰風中自生自滅吧!”
那兩名老弟子激靈靈打了個寒戰,拱手領命而去。
白進雙手揹負,搖頭嘆息:“此人癡迷賭鬼,這麼多年荒廢了修行,沒想到現在已經走火入魔,居然癡心妄想有甚麼《賭鬼經》。嘿!真是瘋子!”忽然望向石動,“石動,他剛纔給你甚麼東西了吧?”
“是,二師哥慧眼如炬,他在我手裡確實塞了一件物事。”石動慌忙上前,將左手攤開呈上。
一本玲瓏小書現出掌心,也就只有半個巴掌大,剛好能握緊在拳頭裡。
白進眼中異色一閃,一伸手接過,翻開瞧了幾眼,冷笑道:“嘿!這就是那所謂的《賭鬼經》了,真是癡人說夢,異想天開!”雙手一壓一搓,再一揚,立時化作片片紙屑紛紛揚揚。
“你們不要受他妖言蠱惑,妄想有甚麼賭鬼的真經,若真有此等秘籍,他早該賺取大筆靈石,修爲突飛猛進了,又何至於30多年無法突破進入煉氣後期呢?”
掃視衆少年一眼,白進鄭重告誡:“你們聽好了,接下來的一年,你們都要安心修煉,爭取早日突破煉氣期一層,不然也會落得那瘋癲老頭一個下場,被宗門淘汰驅逐出去!”說到這裡,特意陰陰地看了石動一眼。
石動不由得打了個哆嗦,那目光中傳達出來的意思很明確:“小鬼,聽話一些,否則下一個被趕出去的,就是你!”
衆少年面色一變,紛紛點頭遵命。
白進又道:“賭鬼之事嘛,當量力而行,只要不狂賭爛賭,讓自己連修煉的靈石都不足,咱們門規也並不反對。俗話說,大賭傷身,小賭怡情嘛!哈哈,哈哈!”
乾笑兩聲,他獨自走進周德諾的洞府細細搜索一番後,就安排毛飛飛入住,又驅趕了兩名頭髮花白的老弟子離去,這才安置完所有的新弟子入住。
望着那兩名老弟子佝僂着身子,一臉驚恐落寞地離去,石動忽然感到說不出的淒涼,深知兩人修爲不高,進入鬼煞山中實是有死無生。
不禁心下惻然:“乖乖隆的咚,這魔道宗門也太邪乎了吧?真是人命賤如草啊!唉……但願,我能活到見着孃親和妹妹的那一天……”
石動的感傷只持續了不長時間,當他進入屬於自己的洞府後,心思立刻被另一件事給佔據了。
那就是自己的左手——自從被周德諾捏過之後,掌心始終火辣辣地作痛,由於白進在場不敢查看,一直忍到這時候。
他先小心地打量一番室內,見這裡也就兩丈見方,一張石牀、一張石桌和幾個石墩就是全部的擺設,屋頂開了一個細孔,投射下黯淡的光亮,給這冷清的屋內增添了一絲溫暖。
本來就是貧寒出身,石動對這樣簡陋但整潔的陳設,倒還比較滿意。
他伏在門口禁制上,傾聽片刻,確認外面再無人走動,趕緊舉起左手,湊到光亮下仔細打量。
就見左手光滑整潔,並未見甚麼異樣,但令他奇怪的是,掌心居然一直火辣辣的疼痛。用手摸了摸,也不見什麼異常,就感覺那火辣辣的疼痛像是自己的幻覺一般。
石動暗叫不妙,心知這古怪一定是那瘋癲的周德諾搞出來的,總覺他臨行前說得那番話,還有望向自己的一眼,都在暗示一些東西。
“哈哈哈!哈哈哈!你們這些娃娃遲早都要死在這裡!哈哈哈!都要死的!除非《賭鬼經》才能……”
耳畔再次回想起周德諾瘋狂的大笑,石動不禁打了個寒戰,心中罵道:“他奶奶的,這瘋老頭找誰不好,爲何偏偏找上我?他到底想要我做甚麼呢?”
忽然腦海中閃過白進眼中異色,第一次是聽到周德諾提到“賭鬼經”,第二次是從自己手裡拿過“賭鬼經”。
現在仔細回想,那是混合着緊張、興奮、焦躁,又生怕秘密被人撞破的異色。
“難道……這甚麼賭鬼經竟是真的?賭鬼真能百發百中,就連青烏龜也惦記着嗎?”想到這裡,石動沒來由地感到一絲寒意,就覺似乎有一件大麻煩被自己撞上了。
“他奶奶的,瘋老頭到底在暗示我什麼呢?”石動心中大罵,捧着作痛的手掌左看右看,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苗頭來,而掌心的疼痛不知何時竟消失了。
疲累了一整天,先是穿雲掠霧飛入鬼煞山,又開啓脈輪資質,再聆聽師父訓誡,還經歷了賭鬼坊和周德諾事件……面對那麼多的生死考驗,此時一鬆懈下來,石動很快就上下眼皮打架了。
趴臥在石牀上,不知不覺陷入了酣睡。
等到一覺醒來,仍舊覺得身困疲乏,心知這次累得狠了,非得三日三夜大睡不能恢復過來。
這時肚皮餓得咕嚕嚕亂叫,石動正想尋點吃的,目光一掃,看到門口禁制處擺放了一個食盒,這纔想起,白進介紹過魔煞門內有一批健僕,負責送飯和漿洗衣物,每日會定時前來。
石動趕忙跳下地,揭開食盒一看,裡面居然是一大碗白米飯、一大罐清水,還有一樣青菜、一份肉菜。
這樣的伙食可比從前要好多了,石動歡呼一聲,先喝了幾大口清水,然後就埋頭大吃起來。也不知是自己餓得狠了,還是此乃修仙者特供的飲食,總覺滋味甚是美妙,吃下腹中也暖烘烘的,很有能量。
吃了幾口,他忽然停下箸,怔怔地流下淚來,想起孃親和妹妹孤苦伶仃地留在家中,哪裡吃過這樣美味的飯菜,自己卻在這裡大快朵頤,實在是不孝。
忽然間沒了食慾,他狠狠把食盒往邊上一推,靠在石牀上呆呆地想着心事,結果不知不覺又沉睡過去。
等到再次醒來,石動徹底想清楚了,既然被迫拜入了魔煞門,那首要的目標就是活下去,其次是修煉出一身不差的法術神通,起碼要達到白進的水平,這樣才能不懼凌霄宗的修士,方有機會去尋孃親和妹妹。
石動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性子,既然打定了主意,就不再多想。乾脆放寬心,吃飽了睡,睡飽了吃,一連三日三夜。
第四日清晨,石動再次醒來後,感到神清氣爽,渾身充滿了力量,心知終於恢復過來了。欣喜之下,開始檢查自身。
先對着光亮仔細查看左手掌心,不疼不癢,也未見什麼異樣。他沉吟一番,心想這事頗爲蹊蹺,也許還有出現的機會,靜觀其變爲好,於是暫時拋開腦後。
又脫光衣服,仔細檢查身上,只見皮膚光滑如常,並未見七大脈輪顯現,而且先前在黑水中泡久了產生的灼燒感,也完全消失了。
對這七大脈輪,他可不敢有絲毫馬虎,這可是自己接下來修煉的根本,若是出了紕漏而不能在一年內突破煉氣期一層,那自己的小命就玩完了!
“好吧,那就先來嘗試修煉一下‘脈輪轉煞神功’,看看自己身上的脈輪有沒有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