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埃德蒙·唐泰斯(四十六)

駱聞舟:“你說什麼?”

他聲音不大, 僅就字面上看,說得基本也是句人話,陸局卻一時有點不知如何作答, 將心比心地想一想, 他總覺得電話那頭的駱聞舟下一刻會爆出阻塞電話信號的粗話——當然, 即便駱聞舟真的出言不遜, 陸局除了包容, 也別無辦法。

然而兩人隔着電話互相沉默了五秒,駱聞舟卻並沒有火山爆發:“費渡留言說,‘開始的地方就是結束的地方’, 但是羅浮宮舊址那邊沒人。”

陸有良沉聲說:“張春久出賣顧釗,讓他揹負污名、含冤而死, 而顧釗死在羅浮宮大火中, 羅浮宮是費承宇出錢、張春齡建的, 他們倆應該算是害死顧釗的罪魁禍首。朗誦者的儀式就是類似‘以牙還牙’式的私刑審判,所以張春久這個栽贓陷害的人, 必須要把他栽在顧釗身上的罪名拿回來——那要是我沒理解錯的話,張春齡這個兇手就應該被燒死在羅浮宮舊址裡,可他們怎麼會不在這裡?”

駱聞舟掛着耳機,實在按捺不住自己,他在疾馳的路上把車窗打開了, 凜冽的寒風在速度的加持下劈頭蓋臉地捲進來, 開車的同事被寒風掃得一激靈, 然而悄悄掃了一眼駱聞舟的臉色, 沒敢吱聲。

駱聞舟閉上眼, 心裡的焦躁越積越多,能夠把地球一路炸到北斗七星的大勺子裡。

他無意識地捏着自己的手指關節:“費渡不會故意誤導我們, 沒這個必要,他也不想自殺。”

陸有良:“我不明白,他既然有預感定位器會被人拿下來,爲什麼不能給我一個確準的地點……”

“因爲他也不確定,”駱聞舟緩緩吐出一口白汽,“他又不是朗誦者——那個範思遠肚子裡的蛔蟲,就算知道對方的大概想法,也做不到精準讀心。所以纔會模糊地址,給我們留下他的思路,我覺得這個大方向肯定沒錯,但所謂‘開始的地方’,範思遠想的和我們認爲的恐怕不是一個地方……羅浮宮舊址是顧釗冤案發生的地方,滑雪場以前是恆安福利院,也是張春久他們兄弟出身的地方——如果這兩處都不對,還能是哪裡?”

還有哪裡?

接近過了凌晨四點半,天還沒有一點要亮的意思,啓明星正不慌不忙地往上爬。

“費渡……費渡那個人膽大包天,什麼都敢幹,但是不莽撞,心很細,如果他給你留的暗示指向羅浮宮舊址,說明他覺得範思遠有八成的可能會去那裡,值得賭一賭,但剩下的小概率可能性,他也可能會有意無意地提幾句,陸叔,求求你幫我……幫我想一想……”

駱聞舟的話先開始還十分有條理,說到最後,卻不知怎麼破了音,他接連用力清了兩次嗓子,喉嚨卻依舊堵得厲害,愣是沒能憋出下文來。

陸有良站在寒風中,轉頭去看身後的建築——那高高的、樣式古怪的房頂處應該就是電影院了,據說過年初二之前的票都已經訂不上,近年來大家不知怎麼流行起到外面去吃年夜飯,十幾個小時後,這裡想必應該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場景。

十四年過去了,他還記得那刻骨銘心的火場廢墟,還記得自己乍一聽說顧釗出事時的五雷轟頂。

陸有良深吸了一口氣:“陶然——對!我想起來了,他臨走之前,當着陶然的面聯繫了正在國外的朋友,據說是跟周懷瑾他們一起找到了一個以前在周家工作過的人,他們提到了恆安福利院,然後他還讓陶然根據這個人的口述,追蹤到了恆安福利院院長被殺的卷宗!”

費渡給陶然下了安眠藥,劑量本來就不大,這種時候更應該哄他早點睡,而不是跟他講這麼提神醒腦的舊案……所以說,他當時是想到了什麼?

“郝振華是恆安福利院的院長,開門時被人捅了三刀,之後又被兇手以鈍器連續擊打頭部至死,斷氣後兇手仍不滿意,又在死者身上捅了足足有十刀,這樁罪名被安在了入室搶劫團伙的頭上,”陶然半身不遂地夾着電話,“案發時,死者郝振華獨自一人在他遠郊的住所——不,不是別墅,當時沒有所謂別墅的概念,是他不知通過什麼手段在老家弄來了一塊宅基地,自己蓋的房子,專門用來收藏貴重物品的,相當於一個秘密金庫——地址有,我發給你了,可是那邊二十年前就因爲修路而整體動遷了,我剛纔在電腦上定位了一下,應該正好是燕海高速穿過的地方,朗誦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到高速公路上去吧?”

駱聞舟沒顧上回答,迅速調出地圖——“燕海高速”從燕城東南方接出來,連通燕城和接壤的濱海地區,高速入口就在東森滑雪場那裡,張春久他們就是在那衝下主路,拐進體育公園的。

滑雪場也就是恆安福利院所在地,當年的王八蛋院長通過福利院瘋狂斂財,不便明目張膽地拿出來擺在家裡,於是都送到了鄉下的小金庫,這個“小金庫”所在地點十分微妙,屬於燕城轄區,卻是在燕城和濱海地區接壤處。

燕海高速……濱海地區……

陶然說:“這個院長郝振華是在周雅厚死後第二年遇害的,大約是三十七年前,推算下來,張春久那時正好處在青春期,張春齡二十五歲上下。這樁案子的殺人手法相當血腥,凌虐屍體和過度砍殺行爲說明動手的人情緒很不穩定,現場顯得暴躁又無序,死者開門時沒什麼戒心,一方面可能是認識兇手,另一方面也可能是他認爲兇手沒什麼危險性——綜合以上種種,我猜當時捅刀的人很可能是才十幾歲的張春久,而事後捲走財物,冷靜地收拾現場,就應該有成年人協助了。這起謀殺案後來機緣巧合被安在了搶劫團伙頭上,我和費渡分析,認爲這可能是他們做的第一起案子,後來他們作案的思路和方法,很可能都從這一次逍遙法外裡借鑑了經驗。”

“捲走了財物?”駱聞舟立刻追問,“兇手從死者家裡拿走了多少東西?”

“不詳,”陶然說,“現場幾個大立櫃都被人翻得亂七八糟,基本是空的,如果裡面的東西都被拿走了,恐怕數量很可觀,但是受害人家屬爲了掩蓋真相,堅持說那幾個大立櫃本來就是空的,這案子當時結得稀裡糊塗,沒仔細追究。”

潛伏、殺人、僞裝現場,攜帶大量財物出逃……如果只是現金還好說,但如果是其他東西——能裝滿幾個立櫃的財物,他們在附近至少要有個據點。

那個據點很可能是張春齡兄弟開始犯罪的源頭!

可它會在哪?

對了,還有蘇慧的濱海拋屍地——早年間燕城周邊,像濱海地區一樣定位不明、等待開發的郊區撂荒土地非常多,都不值什麼錢,哪個不比濱海這種已經離開同一個行政區的地方便捷?

爲什麼張春齡他們會選擇濱海?

美術老師餘斌曾經在濱海偶遇了張春齡和蘇慧,並因此被滅口。那是十四年前的事,當時組織已經成型,以張春齡的勢力和謹慎,他會親自陪蘇慧到那鬼地方拋屍嗎?

這不合常理。

可如果他不是拋屍,那他去那裡幹什麼?

有沒有可能張春久他們最初的據點就在……

“停車!”駱聞舟突然說,“我有話要問張春久!”

駱聞舟不等車停穩就衝了下去,一把將張春久從押送的警車裡拽了出來:“你們當年謀殺了恆安福利院的院長郝振華,跟蹤和分贓的據點就在濱海,對不對?在什麼地方?”

張春久一時沒弄明白他問這些是什麼意思,愣了一下,然而他陰謀破產,此時實在恨透了駱聞舟,因此只是冷笑以對,一言不發。

如果可以,駱聞舟簡直想把張春久頭衝下地倒過來,把他肚子裡藏的話一口氣折出來,他狠狠地揪住張春久的領子,張春久被他踉踉蹌蹌地提起來,一口氣卡在喉嚨裡,憋得臉漲得紫紅,他的視線對上駱聞舟充血的眼睛,露出了一個冷笑。

“你說不說!”

這時,耳機裡傳來陸有良的聲音:“聞舟,你讓我跟他說句話。”

駱聞舟勉強壓着自己胸口裡不斷爆裂的岩漿,拔下耳機線,把手機貼在不住嗆咳的張春久耳邊。

“老張,是我。”

張春久目光微微一閃——陸局和他畢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

然而陸有良並沒有煽情敘舊:“你聽我說一句話,你大哥張春齡和朗誦者——也就是範思遠他們那夥人,現在應該都在那邊,範思遠用你侄子的命把他引過去的,他想幹什麼應該不用我說。”

張春久的臉色終於變了。

“我們逮住張春齡,肯定是按程序審完再上交檢察院,就算最高法給他核一個死刑立即執行,那也能死得舒坦有尊嚴,你也還有機會再見他,可是落在範思遠手上……你自己看着辦——”

費渡根本站不起來,完全是被人拖着走,聽着外面槍聲不斷逼近,一時覺得啼笑皆非。

張春齡,一個喪心病狂、罪大惡極,能在春節期間霸佔各大社交網站頭條的跨時代大壞蛋,此時正在一邊咬牙切齒地恨不能把自己大卸八塊,一邊掐着鐘點、捏着鼻子,拼死拼活地要在天亮之前把他活着救出去。

費渡苦中作樂,感覺自己像是召喚了地獄惡魔的人類法師,張東來同志就是那一紙不可忤逆的契約書——酒糟味,人形的。

“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我現在相信你是見了棺材也不落淚了。”範思遠在他耳邊低低地嘆了口氣,“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親眼看着費承宇把你從櫃櫥裡拽出來,虐打你母親,把那個二選一的金屬環套在你和她脖子上,她當場崩潰,你卻始終一聲不吭,一滴眼淚也沒有……當時我就覺得很好奇,這麼漂亮可愛的小男孩身體裡,究竟住了個什麼東西?”

費渡嗤笑一聲:“超級英雄範老師,孤兒寡母在你面前受這種折磨,你怎麼不來拯救我們?”

“你母親爲了費承宇,害死了自己的父親,而你是他骯髒血脈的延續,你們母子兩個都是費承宇的一部分,裝什麼可憐?我看你的眼神就知道,等你羽翼豐滿,一定會反噬費承宇,父子相殘,我巴不得見識他的下場,爲什麼要阻止?可惜時不我待,我沒等到看好戲,先等來了腫瘤,只好自己先動手。”

說話間,外面的槍戰已經越發不像話,張春齡手下的亡命徒們顯然更勝一籌,很快衝了進來,範思遠坐在輪椅上的畫風實在和周遭格格不入,扎眼得要命,對方一衝進來就看見了他們,二話不說,一梭子子彈朝範思遠打了過來。

範思遠絲毫不慌張,他面前的水泥地板突然憑空豎了起來,擋住呼嘯而來的子彈的同時,露出一個地下通道來,女人推着他飛快地鑽了進去,費渡被人拽起來,整個扛在了肩上,胸口被對方硬邦邦的肩頭一卡,他眼前險些一黑——

肖海洋和郎喬將美術生送回家以後,帶着那張餘斌用命留下的素描畫,循着美術生的描述,去尋訪當時的案發地,剛大致摸到地點,正好接到一個調度電話。

“注意——東海岸石頭山後往西二十公里附近,有個廢棄的機動車租賃中心,定位已經發給諸位了,有一夥歹徒挾持人質,對方手裡有武器,注意安全,再重複一遍,對方手裡有武器……”

肖海洋和郎喬對視一眼。

“廢棄的機動車租賃中心?”肖海洋沉吟片刻,“餘斌的學生是不是說過,當年他們從住的地方到景區是租車過來的?”

郎喬迅速瞄了一眼地圖:“不遠,走!”

14.於連 十三90.朗讀(三)146.埃德蒙·唐泰斯(十七)90.朗讀(三)167.埃德蒙·唐泰斯(三十八)19.於連 十八117.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七)14.於連 十三140.埃德蒙·唐泰斯(十一)49.亨伯特·亨伯特 十六11.於連 十113.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三)41.亨伯特·亨伯特 八73.麥克白(十四)43.亨伯特·亨伯特 十111.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一)46.亨伯特·亨伯特 十三82.麥克白(二十三)163.埃德蒙·唐泰斯(三十四)29.於連 二十八52.亨伯特·亨伯特 十九134.埃德蒙·唐泰斯(五)122.韋爾霍文斯基(三十二)166.埃德蒙·唐泰斯(三十七)46.亨伯特·亨伯特 十三65.麥克白(六)72.麥克白(十三)24.於連 二十三94.韋爾霍文斯基(四)17.於連 十六131.埃德蒙·唐泰斯(二)2.於連 一11.於連 十9.於連 八97.韋爾霍文斯基(七)77.麥克白(十八)176.埃德蒙·唐泰斯(四十七)83.麥克白(二十四)115.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五)166.埃德蒙·唐泰斯(三十七)37.亨伯特·亨伯特 四55.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二136.埃德蒙·唐泰斯(七)67.麥克白(八)87.麥克白(二十八)23.於連 二十二105.韋爾霍文斯基(十五)132.埃德蒙·唐泰斯(三)91.韋爾霍文斯基(一)32.於連 三十一49.亨伯特·亨伯特 十六153.埃德蒙·唐泰斯(二十四)67.麥克白(八)62.麥克白(三)79.麥克白(二十)109.韋爾霍文斯基(十九)3.於連 二61.麥克白(二)111.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一)124.韋爾霍文斯基(三十四)55.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二157.埃德蒙·唐泰斯(二十八)63.麥克白 (四)100.韋爾霍文斯基(十)65.麥克白(六)120.韋爾霍文斯基(三十)114.韋爾霍文斯基(二十四)172.埃德蒙·唐泰斯(四十三)41.亨伯特·亨伯特 八72.麥克白(十三)63.麥克白 (四)126.韋爾霍文斯基(三十六)79.麥克白(二十)113.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三)108.韋爾霍文斯基(十八)29.於連 二十八75.麥克白(十六)28.於連 二十七27.於連 二十六29.於連 二十八81.麥克白(二十二)97.韋爾霍文斯基(七)82.麥克白(二十三)147.埃德蒙·唐泰斯(十八)104.韋爾霍文斯基(十四)45.亨伯特·亨伯特 十二6.於連 五120.韋爾霍文斯基(三十)119.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九)22.於連 二十一90.朗讀(三)5.於連 四29.於連 二十八104.韋爾霍文斯基(十四)87.麥克白(二十八)111.韋爾霍文斯基(二十一)37.亨伯特·亨伯特 四127.韋爾霍文斯基(三十七)148.埃德蒙·唐泰斯(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