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令海峽的謝瓦爾德納澤軍事分界線附近,天空泛着不祥的紅光。重新啓動服役的cv-61“突擊者”號航空母艦正在高速巡弋,艦艏激起的巨浪顯得雄壯無比。
這是一艘非常漂亮的戰艦,作爲常規動力型超級航空母艦,這條船有着勻稱的外形和標緻的身段,帶彈射器的全通式平甲板顯得堅不可摧,斜角跑道與右置艦島足以展現其身份的威嚴。滿載排水量超過八萬噸,比二戰時期最大的恐龍級別戰列艦還要大。作爲艦隊型航母,航速高達34節,遠勝過任何能對其構成威脅的作戰艦隻。
如果是在冷戰時期,這條船四周必然聚攏着龐大的護航艦隊,抵禦可能來自空中、水面和水下的攻擊。然而現今局勢早已發生劇變,海面上遍佈着各種旗號的傭兵游擊戰艦,可是誰都組織不起有效的大規模、多波次飽和襲擊,突擊者號航母自身裝備的武器系統便足以保護自己。
唯一的問題是缺乏艦載機和飛行員,這也是航空母艦永恆的麻煩。航母所有力量的體現都靠艦載機來實現,如果沒有足夠的飛機和飛行員,那就只是個超大的浮動機場。
現在的突擊者號大部分時間僅作爲遊獵傭兵進行跨洋飛行時的中轉基地,基本可以說是個旅行者的驛站,而不再具有任何冷戰時期的奪目光彩。
幾乎每名艦員都對目前的狀況不滿。
他們曾經是戰士,現在成了一家小旅館的員工。戰前,不會有飛行員對艦員吆五喝六的,但現在這些前來補給與休息的**傭兵可不管這套,他們花着賣命的錢,當然是來享受服務的。而艦員們也成了大堂經理、洗碗工和刷馬桶工等,勉強經營着這個小旅店。
不僅如此,這羣往日神氣活現、自視甚高的水手們,有不少人剛剛得知,船主用這艘戰艦運載違禁,這其中包括各式各樣的致幻類藥物。而他們也在不知不覺的時候早已成了毒販的一份子,無意識下玷污了胸前的勳章。
如今,只能繼續陪着這條船苟延殘喘。
暮色迷濛,海面上閃爍着斑斑鱗光。
管理這條船的突擊者船主站在甲板上,白色的西服在狂風中烈烈抖動。這位大人物像是逃亡一樣,匆匆忙忙從沃克爾空軍基地離開,經過兩次轉換乘機,回到了突擊者號。
他的心狂跳不已,剛纔防務會議現場上的慌亂情緒還未完全平復。
自己已經按照約定,幫阿諾德把槍帶進了會場,現在就看那隻瘋狗能否兌現承諾。
情況非常不樂觀。
本來,作爲一艘冷戰鉅艦,突擊者號具備跨越日本及周邊核沾染區的能力,這也是它得天獨厚的優勢所在。而作爲一名商人,突擊者船主是個分毫不讓、錙銖必較,舍大利取小財的典型,在他眼中,只要有便宜,沒有不佔的道理。而這條通過私人公司方式進行代管的船,也就成了他進行走私和運毒活動的理想工具。
不過,船主現在遇到了大麻煩。
他的貨源被切斷了。
東奧襲擊事件後,中央大陸南方遠征艦隊表面上撤出了軍事分界線,但其下轄的潛艇第二支隊實際上在所羅門羣島海域和南太平洋幾條重要航線開始了不公開的破交作戰,導致幾條海上交通動脈被直接切斷。突擊者船主的幾個供貨方也遇到了麻煩,這讓他的上游貨源方面倍感壓力。
這次交易已經收取了訂金,一旦拿不出貨,後果恐怕很難看。
他倚靠着欄杆,朝遠方眺望。心中還在猶豫,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對於不確定的未來,突擊者船主不知道應該開始慶祝終於能夠把退休的錢財提前拿到手,舒舒服服地度過晚年;還是應該做好慘死的準備。爲了眼前的生存,他作了一次人生最大的賭注,那就是和瘋狗阿諾德合作。
這個頭腦無比瘋癲的傢伙,是唯一能許諾爲自己供貨的人。船主不知道會議最後是怎麼結束的,也不知道有何議案。他關心的只是,如果阿諾德的飛機今天不把毒運來,自己整個人就毀了。
幸運之神是否還在注視自己。
突擊者船主抱着愚蠢的想法看着遠方,急切地等待阿諾德的飛機把特別貨物運過來。
恍惚之間,這位船主注意到遠方出現了非常奇怪的雲彩,在晴朗的天空下只有它孤零零的一朵,顏色是怪異無比、黃綠相嵌,如天空的青苔。
這傢伙望着雲朵出神,怪雲正在發生劇烈變化。
這片雲彩逐漸變成了奇怪的蒸汽氣團,朝兩邊延伸,在地平線附近形成了一個類似於淺灘般的浮光幻影。不僅如此,海水也在發生着奇怪的變化。遠方的水底似乎向外透着某種橙紅色;近處也在呈現着異象。
船主站在甲板上向下看去,他產生了某種錯覺,海水似乎變得透明起來,甚至能夠看見海底。但是這附近海域的深度超過50米,根本不可能看見海底,這是多麼奇妙的感覺。
又是一陣海風襲掠,突擊者號船主抖了抖自己的西服外套,無意識地抹了把額頭的汗水。他感到越來越奇怪,白令海峽這個進出北極的海域,爲什麼會莫名其妙地有種炙熱感,海水似乎正在蒸騰出迷迷濛濛的鹽氣。
很快,風戛然而止。
海面異常平靜,波紋粼粼,就連一丁點的浪花都沒有。除了突擊者號重型航空母艦犁開的尾跡,這裡就像是一面磨砂的鏡子。
船主雖然是個商人,但也曾是做船運生意的,他意識到一場可怕的風暴可能即將來襲。不過,飛行甲板上的人員仍然不慌不忙,顯然艦長也不認爲會有任何不妥。
他作爲這條船的運營管理者,並不直接指揮戰艦的具體航行,所以也只能眼睜睜地期盼自己的判斷是錯誤的。而且船主知道,自己利用突擊者號走私毒的事情,已經有部分船員知道了,他在這條船上並不受歡迎。
現在,只能指望瘋狗阿諾德能夠信守諾言。不過竟然相信一個瘋子的承諾,自己也是被逼得真瘋了。
突擊者號仍然像往常一樣,平靜無比。看上去各個崗位的人都是那麼從容不迫、安逸地完成自己的工作。右置艦島上,所有的探測儀器在快速回轉,沒有任何不正常,艦長也沒有特別安排瞭望或者其他形式的措施。
船主看着異樣的海面,越來越確定即將遇到風暴。
在這種擔心驅使下,他朝艦島走去,打算問問艦長的安排。如果這條船需要改變航向,他得提前通知阿諾德的飛機,不然,怕對方找不到這條船。
阿諾德許諾的那一大筆貨,如果今天送不到,自己這條性命可就完了。
儘管船主覺得他在自己的船上都得不到船員的正眼相看,更不要說禮貌性的問候,但重要的事情還是應該放在第一位。帶着這種想法,他無論如何要見艦長。
結果令人沮喪,這傢伙也可以預料。在航海艦橋,每個人似乎都在背後向自己吐唾沫。艦長冷淡地表示沒有任何問題,突擊者號正在沿着預定航路前進,海水平靜如常。
焦急令神經開始變得麻木,船主已經不再在乎這些船員怎麼看自己了。
只要阿諾德的貨送到,完成這筆交易,自己也就能提前回家養老,再也用不着和這羣死腦筋的低等人一起出海,冒生命危險進行什麼“國際聯合巡航”。不過,至少打着“國際”的名頭,暫時不用擔心那隻捉摸不定的百日鬼。
在這複雜的心緒之中,船主看看錶,再次從樓梯走向甲板,阿諾德的飛機應該快到了。
他踏着舷梯,踩上最後一級臺階。
忽然,一股莫名其妙的憋悶感直襲而來。眼前的海水好像突然漲高了,高到把遠方的地平線和雲彩都淹了過去。緊接着,艦艏處傳來可怕的嗡嗡嘶鳴,聲音越來越響,像是巨大的砂輪在飛轉,怪異而讓人感到恐怖無比。
船主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只是下意識地一縮脖子,這時候,一股迅猛的白色浪濤從艦艏猛然炸起,形成可怕的放射狀水牆,緊接着從前甲板彈射器、衝到擋焰板,橫掃中央甲板、洗刷升降機,轟然襲掠到助降鏡,從艦艉消散。
這股猛烈無比的駭人巨浪以極快的速度掃過甲板,帶走了所有沒固定的物,將整條船從頭到腳衝得乾乾淨淨。突擊者號這艘8萬噸的重型航空母艦幾乎像是潛入了海中,接着又浮了上來。
風暴果然開始了。
即使是這艘鉅艦,也無法在這樣的驚濤駭浪中巍然不動,甲板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傾斜。
船主死死抓住旁邊的纜繩。他剛纔幾乎就要踏上飛行甲板了,在那樣的巨浪中肯定要被捲走。現在甩甩頭,有點清醒,這才發現自己的腳踝被樓梯卡着。活動一下,有輕微扭傷,但正是卡住腳的樓梯救了自己。
他晃晃腦袋,回想剛纔幾乎是突然出現的巨浪、狂吐飛沫、巍峨如山,真是令人恐怖得心臟都快要裂開了。
不過船員似乎沒看出來有任何驚慌,他們都在身體上繫着安全索。
此刻,航空母艦依舊保持着28節的高速繼續航行,暴風開始發揮威力,可怕的巨浪不斷地襲擊艦舷,將鉅艦搖來晃去。
在這樣的海況之下,難道真的會有人能在航空母艦上降落。而且,那是一大批貨,需要一架大型運輸機。阿諾德到底要怎麼把自己的貨運來。
突擊者號船主勉強站起來,活動一下右腳踝。
顯然,自己肯定也是命硬的人。他看到,遠處終於出現了自己期盼已久、望眼欲穿的白色亮點,是飛機,機身圓滾厚實、翼展寬大,四臺渦輪螺旋槳發動機轟鳴着,驅動飛機前進。這是從沃克爾空軍基地一路進行空中加油、遠路前來的mc-130e“戰爪”特種作戰飛機。飛機對正航空母艦後緩緩下降,接近跑道時,四個巨大的螺旋槳開始倒槳狀態工作,讓戰爪飛機全力減速。這隻超過40噸的巨獸轟然落下,在甲板上砸出嘭的巨大聲響,接着緩緩向前滑行了100米,便停了下來。像c-130這種級別的四發中型運輸機已可謂龐然大物,在航空母艦狹小的甲板上降落,需要相當大的膽量,更何況是在這樣的風暴之中。
如此瘋狂的事,還有什麼樣的瘋子能幹得出來。
突擊者船主長長地鬆了口氣,自己期盼的飛機終於到了。不過,他的內心忽然涌出了某種不安。這樣的瘋子到底最後會做出什麼樣的事。莫名其妙地,船主開始覺得,和阿諾德合作恐怕是自己犯下的最大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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