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娜簡直是理想情人的典範。
除了近乎完美的身材和臉蛋，充滿異域風情的精靈魔寵之外，她還很得體，很聰明；她知道自己該在什麼時候出現，又該在什麼時候自動消失。
這或許是一種天賦、一種本能，也或許是她自我訓練的成果。
然而，唐納對她的感覺，始終都很複雜。
從最初的計謀，到純粹身體的吸引，荷爾蒙的誘惑，直到隱隱約約的同情，甚至是憐憫。
但是混雜在這所有的情緒之中，仍舊是揮之不去的懷疑和忌憚。
是的，一個妖嬈而又善於利用自己身體的女人，總是給唐納一種不安全感。
“你知道嗎？”韋斯利說：“我剛認識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根本不像是一個貧民，不管是說話、吃飯、行走的樣子都不像……直到現在，我才發現，你骨子裡確實不是貴族……”
他言下之意自然是說，假如唐納是一個貴族，就不會在烏娜這件事情上有什麼煩惱。
韋斯利說的很對。
唐納確實不是貧民，也不是貴族。
他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也從不覺得自己比別人高貴。
所以，遇到烏娜這樣費盡心思只爲了依附於他的女孩兒，他總做不到心安理得。
“我當然不是貴族，”唐納回答道：“而且，我們現在這個處境，小心點總沒有錯。”
“維恩公爵、藥聖、海利安人，醒醒吧，你只是還不習慣自己的貴族身份而已，別忘了你還是太陽之子的……對啊，你是太陽的孫子！”
“去死吧！”唐納側踢一腳，這一次韋斯利沒能躲開，不過，他還是捂着小腿哈哈大笑。
“小心，有人過來了……”唐納輕聲提醒了一句，韋斯利立刻收住笑聲，緩緩站直起來。
此時，他們正站在赤霞山的峰頂上，每天這個時候，唐納都會和韋斯利一起來這裡散散心。
來的人是烏娜，她顯然是知道唐納的這個習慣。
“少爺，”她穿着一聲紅色的長袍，站在遠處喊道：“卡夫老爺來了，要見您……”
自從成了“約翰少爺的女人”之後，她就一直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彷彿是爲了保護少爺的私產不受侵犯一般。
唐納喊了一聲“來了”，就從峰頂走了下來，韋斯利默默地跟在他身後，他這付樣子任誰看到都不會懷疑他是一個魔寵。
……
這是唐納被軟禁赤霞山之後，第一次見到卡夫。
被烏娜領着過來路上，唐納冥思苦想：他特意過來，是爲什麼事情？
答案出乎意料：卡夫來赤霞山，是帶一個人來見唐納。一個肩上立着一頭灰八哥的老人。
“約翰，”卡夫面帶微笑：“這位是督學會會長，格蘭蒂斯大人。你那份策論的評語，精妙絕倫，正是出自格蘭蒂斯大人之手……”
唐納微微彎腰，喊了一聲大人。他覺得對面這個老頭，如果把白髮剪短一些，把那頭灰八哥拿掉的話，簡直像極了愛因斯坦——總之對方這付扮相，頗能引起他的好感。
愛因斯坦……好吧，是格蘭蒂斯含笑看着唐納，微微點頭，卻沒有說什麼。
“那麼，格蘭蒂斯大人，我就不打擾您了……”卡夫識趣地說道。
“好……”格蘭蒂斯一點都沒有和卡夫客氣的意思。
卡夫呵呵一笑，站起身來，眼神只在瞥過唐納時，才閃過一絲精光。
唐納明白他的意思，是警告自己不要亂說話。
……
卡夫走後，格蘭蒂斯才緩緩說道：“你那份策論，花了我們整整半年才解決……”
唐納下意識地露出一絲不敢置信的神情。
這個表情只在他臉上停留了一瞬間，卻已經被格蘭蒂斯捕捉到了——這正是格蘭蒂斯的用意。
“我沒有猜錯，”格蘭蒂斯得意地笑着：“你是知道我們解不出來的……”
唐納暗呼一聲老狐狸，自己居然大意了。
“我想了很久都沒想出來……”他立刻補救道。
“你不用僞裝了，”格蘭蒂斯擺手道：“我知道，你是一個天才。”
唐納摸了摸長袍，不動聲色地擦去手上的冷汗。
格蘭蒂斯沒有注意到他的這個動作，而是輕嘆一聲道：“幾百年來，我見過不止一個天才，然而，他們要麼是魔法天賦不夠，早早夭折，要麼是太專注於魔法，最終還是變成了庸人。”
“這是一個悖論……”唐納附和道，他突然想起夏伊達的那條計策，或許面前這個老頭，對自己來說是個機會。
“悖論……”格蘭蒂斯面色有些痛苦：“對，這是一個悖論。只有專注於魔法，才活得長，然而一旦開始專注魔法，就再也跳不出來了，只能變成一個庸人……”
唐納微微點頭，看得出來，這個老頭是一個異類。可諷刺的是，他自己也是一個高階法師，這一點唐納從對方身上隨時散發出來的壓迫力上就能感覺到，至少，他的魔法等級比卡夫和薩丁都要高。
“孩子，你知道嗎？那些把魔法和力量視作一切的人，他們失去了，失去了……”格蘭蒂斯似乎在尋找一個準確的詞語，來表達他的追求。
“思維的樂趣，”唐納提示道：“失去了理性思維的樂趣。”
格蘭蒂斯瞪大眼睛看着唐納，眼前這個孩子，居然一下子就命中了他的癢處。
格蘭蒂斯是一個魔法天才，以他的天賦，完全有機會問鼎傳奇法師，然而在晉升十一級法師後，他突然意識到，純粹的力量和悠長的壽命都不是他所追求的。
可是，在今天之前，連格蘭蒂斯自己也沒想明白過，自己所追求的到底是什麼。
自從放棄了對純粹力量的追求後，他以爲自己是在追求絕對的真理。
直到此刻，他才被面前這個孩子點醒。
格蘭蒂斯放棄了財富和地位，數百年來，他情願屈居在小小的督學會內，投身於枯燥而無用的研究，正是因爲這些看似無用的研究，讓他如癡如醉，不能自拔。
（求！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