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三十多人的排泄物讓倉庫裡瀰漫着難聞的異味兒。
倉庫深處昏暗的角落裡,唐納正手持繪筆,在秘銀上小心翼翼地畫上圖元線條。他目力極佳,只要一點點微弱的光線,就足以看清眼前的一切。
過去兩天裡,他每畫完一層圖元,就會用刷子再刷上一層秘銀,反覆進行,以至於每兩層薄薄的秘銀之間,都夾着一層細密的圖元,而所有的圖元線條,都從獸核的表面開始,到秘銀托架的底部結束。
這個方法比起他之前的花瓣法更加細緻,也更耗費時間,以至於兩天時間過去,他的工作只進行到一小半。
這兩天裡,他除了去取一些吃的以外,一直都窩在這個角落裡,沒有再和麗莎她們說過話。
隔着城牆牆壁傳來的動靜已經漸漸弱了下去,堆放在桌子上的食物也越來越少,最多再有一天,就得去捕獵魔獸來吃了。
正考慮間,一個白色的身影出現在唐納視線角落裡。
是白袍肯特,操縱雙頭禿鷹的那個。
“我就說嘛,天才什麼的都是假的,關鍵是勤奮……”白袍肯特團身坐在了地上,到了這個時候,他也顧不得什麼乾淨了。
唐納擡起頭來,對着他笑笑。
“沙里歐他們家族的獸場,這次少了他這個中堅力量,估計損失慘了,所以這兩天脾氣壞得很。”肯特撇了撇嘴。
唐納心想:你特意跑來不會是要做和事老的吧?
他隨口問道:“您呢……不用操心這些嗎?”
“別您不您的了,”肯特擺擺手:“你是小姐看重的人,我只是個上不上,下不下的小角色。”
唐納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只好聳聳肩,不說話。
“我說……”肯特撓了撓頭:“你那天說的那些,是從哪兒聽來的?”
“你要是在中土生活過,也會和我有一樣的想法的。”唐納隨便編了個理由。
“你真覺得會是那樣的?”肯特問。
“你是說那個故事還是關於獸潮?”唐納擡眼看着他。
“獸潮,我是說獸潮……神不神的我不關心。”
唐納笑了笑:“你特意來問我,是因爲你覺得很可能就是這樣的,對嗎?”
“咳……算了,萬一真是這樣,也輪不到我們這些小角色擔心。”肯特搖着頭站了起來:“對了,小姐說明天就要出去找吃的了,你自己小心點,我還惦記那根法杖呢……咦,你不會現在就開始了吧?”
“這裡沒工具,我練練手……”唐納一邊說着,一邊舉了舉手上的半成品。
肯特看着那一坨奇形怪狀的秘銀,又搖了搖頭:“真沒見過你這麼勤奮的,一點時間都不浪費……”
……
倉庫內看不見外面的天光,這裡也沒有任何用於計時的器具,所以,時間的推進只能靠自身生物鐘來判斷。
譬如說,唐納睡了一覺,起來後吃過東西,又過了大約幾個小時。這樣的話,應該是次日上午的樣子。好吧,實際上誰也說不準現在是上午還是下午,說不定把門一開,外面正是漆黑一片的深夜。
可無論外面是什麼情況,都不能繼續躲下去了。原因再簡單不過:沒吃的了。
唐納本以爲麗莎也會給他安排任務,沒曾想,他還專注着繪製圖元呢,倉庫另一頭突然傳來開門的聲音。
他心中一凜,放下做到一半的法杖,站起身來,往那邊跑了過去。沒跑幾步,關門聲響起。“這就出去了?”他喃喃自語着,來到魔法燈照射着的這半邊倉庫。
只見二十多位中階法師全都在場,唯獨不見麗莎和另外兩位白袍。
“小姐她們出去了……下次才輪到我們……”打傷唐納的那個風系法師,直直地看着他:“到時候,就看你怎麼領導我們了……”他故意把領導這個詞兒咬得很重。
唐納平靜地瞥了他一眼,轉身準備走回自己的角落。
他的魔法杖才只製作到一小半,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完成,而且,他對這根法杖的效果也沒什麼把握。畢竟這裡條件太差了,正常製作法杖需要用到的工具,一樣都沒有。
可是,沒等唐納走上幾步,石門外就傳來陣陣拍打聲。
剛纔說話的那個風系法師大喊着:“注意戒備!”手已經伸向了石門旁的法陣。
等到石門打開時,二十多個中介法師已經圍成一個半圈,一個個都全神貫注地對着那扇石門。
就在他們面前,兩截動物屍體從洞開的大門外被扔了進來,接着是白袍沙里歐一邊往門內衝一邊喊着:“小姐!快!”
門外光線昏暗,不知道是清晨還是傍晚,巨獸憤怒的吼聲令人毛骨悚然,突然間又有狂風呼嘯,魔獸的慘叫聲此起彼伏,緊接着的是一陣陣悶響,應該是魔獸被擊倒墜地的聲音。
唐納意識到麗莎在做什麼,她不能讓任何一頭活着的魔獸見到這扇石門被打開的情景,否則,靠這扇薄薄的石門,根本擋不住它們。
就在這時,麗莎纖瘦的聲音竄入門中,白袍沙里歐順勢把石門關上。
唐納一臉愕然,白袍肯特還沒進來呢。
有火系中階法師已經問了出來:“肯特法師他……”
麗莎面如冰霜,直接走到了那張髒兮兮的長桌前坐了下來。
沙里歐搖了搖頭,也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
唐納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人揪了一下,隱隱有些喘不過起來。他雖然跟肯特認識不久,但是這個來自火之聖院的白袍法師,卻是他來到魔法大陸之後,見過最隨和的人之一。他對來自中土世界的唐納絲毫沒有惡意,言語中似乎還對中土懷有好奇。
可就是這樣的普普通通的高階法師,一天前還惦記着要用兩千紫晶從唐納這裡訂購一支十級法杖呢,轉眼就死在魔獸的爪下了,連屍體都找不回來了。
當然,令他心情沉重的,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這只不過是第一次捕獵魔獸,就折損了一位高階法師,那麼憑着這些人,真的能在爲期至少半年的獸潮中活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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