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叛徒,會是誰呢?毫無頭緒。
對面在搭建工事,多半是渡河用的吧,前線軍隊在河這邊應該就能看到。這個消息沒什麼意義。
三千人的山地部隊?夾在泰德爾山脈之間,狹窄的龔塔草原是敵人進攻的必經之地。刻意培養一支山地部隊是爲了什麼呢?而且是隨着第三軍團,第一個趕到艾瓦河畔的……
唐納心中想到了一種可能。敵軍數天來一直詭異地按兵不動,在他的猜測裡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想到這裡,唐納突然覺得有必要向上級軍隊彙報這條情報,可是走到教習軍團的營地外,他才猶豫起來。
該怎麼向凱恩院長解釋這條情報的來源呢?艾達魯亞臨走前說過,不能交代出他們。那還能推到誰頭上呢……
正當唐納躊躇不前時,德維斯院長的聲音響起。
“唐納,有什麼事嗎?”德維斯看到唐納已經在營地外,皺眉猶豫了好一會兒了。
“哦,院長大人……我有一個想法……是關於軍情的。”唐納仔細斟酌着措辭。
“軍情?來,說說看。”
唐納一邊跟着德維斯院長走進教習團營地,一邊說道:“敵人這麼久還不進攻,我覺得裡面可能有陰謀……”
“陰謀?”聽到這個詞,德維斯院長不由得站定下來,轉身看着唐納,“你覺得會是什麼陰謀呢?”
……
“哈哈,德維斯,你教的學生很不錯嘛。”凱恩院長爽朗地笑着,然後又對着唐納說道:“孩子,你的這個猜測,我在軍團會議上也提過了,不過幾位大公都否定了這種可能。所以,我們現在也只好假裝這種可能性不存在了。”
“團長大人,我曾經聽一位從去過荊棘帝國的朋友說,他們似乎一直在訓練訓練一支山地部隊。”唐納只能將這條情報,隨便找了個藉口拋出來。
“哈哈,山地部隊?荊棘帝國當然有山地部隊,這不算什麼……好啦,孩子,你要知道,軍隊就是這樣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可是一切行動還是得聽上面的指揮,連我也不例外。”凱恩笑着說道。
唐納無計可施,只能退出了教習軍團的營地。
這一天剩下的時間,唐納一直遠遠看着艾瓦河的方向,敵軍那邊仍舊沒有任何動靜。
第二天,唐納失蹤了一整天,深夜趕回營地後,面對米諾的質問,他沒有問答,而是直接衝去了教習營地。
十幾分鍾後,他又一次沮喪地退了回來,這一次,他主動找到了米諾。
“我知道我不應該擅自離開營地,任何處罰,我都願意接受。但是請先聽我說一下原因好嗎?”唐納面色嚴肅,語氣鄭重。
ωwш ⊕тt kān ⊕¢ o
米諾沒有說話,應該是默許了對方的要求。
“你想過嗎?敵人一路高歌猛進士氣正盛,可是爲什麼到了這裡,整整九天,都沒有動作?照理說,他們在陌生的環境裡,靠着漫長的後勤線保障,時間拖得越長,對他們就越不利。對不對?”唐納問道。
米諾點頭。
“九天前,我們還有三位大公沒有趕到,他們也不搶先進攻,爲什麼?”
“他們在準備渡河的工具。”米諾回答道,這是關於這段休戰期的官方說法。
“準備了這麼久的戰爭,會沒有提前考慮到眼前這條艾瓦河嗎?需要臨時準備?準備九天之久?要知道他們準備的時間越長,我們這邊的防禦工事也就越堅固。”
米諾沉默。
“那麼答案只剩一個了,你也能猜到對嗎?”
“他們可能要繞道。”米諾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告訴你兩條消息,第一條,荊棘帝國在過去三年裡,訓練了一支精英山地兵,這支山地兵是第一個趕到這片戰場的,現在,沒有人知道他們在哪裡。”
唐納說到這裡,頓了一頓,以便對方消化,然後繼續說道:“第二,我今天跑遍了臨近的村鎮,只有南面大概二十公里的地方,有幾戶獵戶告訴我,有山路可以通向山頂,山頂懸崖下面,就是艾瓦河上游。”
“艾瓦河上游,就是說在泰德爾山脈西面……”
“對,現在是敵人佔領的地區。”唐納補充道。
“二十公里?”
“二十公里。”
“上山需要多久?”
“大概三天。”
“有獵人最近上過山嗎?”
“夏天草木茂盛,山裡猛獸多,獵人只敢在山腳下行動。”
“凱恩團長怎麼說?”
“敵軍主力集結對岸,軍方不覺得存在繞路的可能。”
米諾沉默了一會兒,雖然唐納在決賽上爲了避險故意放水的做法令他不齒,但是說起來,他並沒有欺騙過自己。
“我不喜歡你……”米諾緩緩開口。
“我知道。”
“但直覺告訴我,你說的很可能是對的。而且你似乎有洞察先機的天賦……”
“謝謝。”
隨後,在儘量遠離其他營地的地方,青年後備軍第一次召開了全體會議。
唐納在將近三百人的隊伍面前,重複了一遍剛纔的判斷。
接着,米諾以隊長的身份發言:“我覺得唐納的判斷很有道理。既然現在仗還沒打起來,甚至就像凱恩團長說的,即使打起來,也輪不到我們衝在第一線。所以我傾向於去那邊探查一下,保障大軍後方。不過,這次行動不會得到上級的同意,所以,嚴格算起來,是違背軍紀的……”
人羣中發出零星的騷動。
“……相關懲處,我會以隊長的身份主動承擔。”米諾緊接着補充道。
米諾剛說完,韋斯利第一個站了出來,懶洋洋地說道:“這麼緊張幹什麼嘛……反正在營地裡也悶得要死,我早就想出去轉轉了……有什麼責任,大家一起承擔好了……”他一邊說着,還一邊向着唐納眨了個眼。唐納笑着對他點點頭。
緊接着,奎薩爾也站了出來,“隊長,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
有了兩個表率,加上米諾在這羣年輕人中的影響力,很快,大多數人都響應了米諾的號召。
反而是羅傑堅決反對,嚴苛的騎士教育加上耿直的性格,使得他對違反軍紀有着天然的牴觸。
不過見到自己的呼聲反響寥寥,他考慮再三,還是同意了米諾的決定。
於是次日一早,這支三百人的青年後備軍,以晨間訓練的名義,脫離大軍而去。
午飯時間,青年後備軍仍不見蹤影,凱恩團長已經隱隱有些不安。
到了晚飯時間,他不得不將這個情況彙報上去。
費蒙帝國守軍總指揮,拜爾德將軍聽到這個消息後,勃然大怒。
“混蛋!戰爭就在眼前,這幫兔崽子居然找了個藉口跑了!帝國培養他們的那些財力,還不如拿去喂狗!”
“拜爾德將軍,小夥子們跟我說了幾次,謹防敵軍繞道……”
“放屁!河對岸那麼多活人都假的嗎?繞道?從哪裡繞?上下游都是峭壁懸崖,他們還能飛過來嗎?都是藉口!凱恩,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對這些兔崽子太仁慈,你看看,你看看你帶的什麼軍?”
面對拜爾德將軍的咆哮,凱恩只好保持沉默。
就在拜爾德將軍氣急敗壞的時候,那些他口中的兔崽子們,已經跟隨者獵人嚮導的指引,來到了泰德爾山脈離龔塔草原二十公里處的山間。
這一帶因爲山頂有四個酷似狼頭的山形,被當地獵人形象地稱呼爲四狼山。
山路崎嶇難行,有些沿着峭壁的小徑長滿了青苔,寬度只夠一個人通行,背靠着山體橫向挪動着腳步時,腳下不小心踢到石子,滾落下去,好一會兒才能聽到落地的聲音,沒有人敢往下看。
有時遇到需要攀緣的地方,對於身穿鎧甲的預備騎士來說,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幾次下來,所有人都脫了鎧甲,只留下腰間的刀劍。
夜色降臨,青年軍在四狼山的山腰處駐紮了下來。
沒有帳篷,所有人只能露天席地而睡。臨時營地被安排在一片朝南的坡地上,這裡白天有陽光曬到,不至於太過潮溼。
上山前,在山下的村子裡購買了足夠的乾糧,山裡又有清泉,倒沒有餓着肚子。
山中蚊蟲肆虐,有經驗的獵人,拔了一捆不知名的野草,點着後發出的嗆人氣味,據說能驅走這些煩人的東西。
至於獵人擔心的野獸,則一直沒有出現過,三百多人雖然沒有上過戰場,但憑着過人的武力或者魔法,對付山中走獸,還是綽綽有餘的。若真有野獸出現,恐怕也只會成爲晚上的一道加餐。
不過,保險起見,米諾還是安排了人員守夜。
唐納此時正和米諾一起值守上半夜。
“一直沒機會說,盛會上的事情,對不起,我沒想到那個傑弗裡那麼狠。”唐納輕聲說道。
“沒事……我不該打傷他的……”米諾隨意回答着,面色仍舊沉重。
唐納突然想起一種可能性,開口問道:“你難道覺得戰爭是因此而起的?”
“難道不是嗎?”米諾反問道。
“當然不是!我們行省之前發生的叛亂事件就是荊棘帝國挑起的,目的就是爲了引起帝國內亂,他們可以趁機入侵。在盛會召開之前,荊棘帝國的大軍已經集結在兩國邊境了,這是我聽他們的大使親口說的。不管有沒有那場事故,戰爭都會打起來的。”
“真的?”米諾擡眼看着唐納,眼中終於有了一絲活力。
“當然是真的!傑弗裡挑戰你的目的是爲了打壓帝國的士氣,你做得很對!”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伊萊侯爵叛亂的時候,我就在場,盛會開始前一天,國王召見荊棘大國大使的時候,我也碰巧在場。”
“戰爭真的和我沒有關係?”米諾用期盼的眼神,等待着這個問題的答案。
“沒有絲毫關係!天吶,你原來一直在爲這個自責。”唐納不自覺的提高了音量,差點吵醒了熟睡中的夥伴們。
“謝天謝地!你怎麼不早告訴我!”
那個熟悉的米諾,似乎又回來了,唐納爲他感到高興。
“對了,爲什麼你還是一個魔法學徒?”唐納終於問出心中一直以來的疑問。
“我在從魔法學院轉學去騎士學院之前,已經是一名魔法學徒了。”米諾回答道。
“既然你有魔法天賦,爲什麼還要轉去騎士學院?”
米諾低下頭,似乎在是在回憶什麼,“我父親曾經收留過一位遊蕩騎士,一直賴在我家養傷,身上唯一值點錢的東西只有他的兩把劍。每天什麼都不幹,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擦拭他的劍,真是裝模作樣的傢伙——那時候,我很討厭他,好幾次都說了很難聽的話趕他走,他好像沒聽見一樣,繼續擦他的破劍。後來,有一天,我從學院回去,父親告訴我,他死了。”
“死了?”唐納問道。
“莊園外的村子裡來了一羣盜賊,沒人敢管,連父親都緊鎖莊園。只有這傢伙衝了出去,一個人,兩把劍,殺了三十幾個盜賊,等到剩下的盜賊都跑了,村民們才發現,他已經死了……他身上沒有劍傷,是內傷發作才死的,死的時候拄劍站着,瞪大眼睛,是爲了嚇跑那些盜賊吧……這個蠢貨,居然爲了一些跟自己完全沒有關係的農民,把自己的命給丟了……”米諾說到最後,聲音有些哽咽起來。
“他是一個真正的騎士。”唐納輕聲說道。
“從那一天起,我就轉去騎士學院了。”米諾伸手快速地擦了一下眼淚,然後擡了擡手中的重劍說道:“這把劍就是他的遺物。”
“叫什麼名字?那個騎士。”唐納問道。
米諾認真地看了一眼唐納,回答道:“羅斯維爾。”
(求推薦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