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桑切利的研究所，重新走上新飛商會主基地的街頭，放眼望去，許亦心中剛纔因爲看到天神號而生出的一絲荒謬感變得更加濃烈起來。
就在三十年前，這個世界還處於科技極其落後，文明社會也還處於半奴隸半封建制度的階段。
然而現在僅僅只是三十年過去，現在周圍卻已經可以看到一大堆完全可以等同於地球現代科技的產物。
比如街邊商店的各式家用魔法機械，比如街上滿地亂跑的魔力機車，比如天上飛着的魔力飛艇，比如遠處海面上剛好離開港口的一艘巨大的貨運魔力輪船……
如果此時再有一個地球人穿越到這裡來的話，絕不會產生自己已經穿越到其它世界的想法，而只會覺得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另外一個過度而已。
這裡的一切，幾乎都可以算是地球城市的翻版。
當然，首先得拋開街上隨處可見的精靈族矮人族獸人族不算在內才行。
之所以出現這樣的情況，主要原因就是許亦帶來的地球科技理論，使得新飛商會在這三十年間幾乎一直都是按照地球上的科技發展來進行相應的魔法機械研發，自然就讓這裡幾乎複製了地球上的情況。
而且不僅僅是新飛商會主基地，現在整個賽恩斯大陸上的所有國家，都在按照新飛商會，或者說按照許亦規劃的路徑在發展魔法工業產業，所有的都市也幾乎都是按照新飛商會主基地和新飛城的模樣進行着改造。
等到將來新飛商會正在大力推廣的遠程魔力傳輸技術徹底覆蓋後，賽恩斯大陸上的都市會變得越來越和地球上的都市相近，變得越來越……現代化。
僅僅只用了三十年的時間，就讓落後的賽恩斯大陸產生這樣巨大的變化，也讓整個賽恩斯大陸上的人們大部分都因此過上了以前夢寐以求的生活，許亦當然足以爲此感到自豪。
但是……這樣真的就是正確的嗎？
許亦看着周圍的情況，心中生出一絲疑問。
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生出這樣的疑問。
上個月，當新月商會和艾薩拉部族合作，推出了一項“魔力幻象安眠輔助系統”的時候。許亦就生出過這樣的疑問。
三個月前，當夜歌部族和月影部族聯手，準備大面積推廣由它們合作研發的一種全新農作物的時候，許亦同樣生出過這樣的疑問。
去年大概也是這個時間的時候。瑪洛帝國內部有一家商會宣佈研發成功一款全新的魔力淨水器，可以讓任何污水都通過這款機器直接被淨化爲可飲用的純淨水時，許亦也生出過這樣的疑問。
甚至早在十幾年前，當新飛商會研發的魔法通訊網絡在剛剛開通的時候就已經具備了影像傳輸能力的時候，許亦就已經產生過這樣的疑問。
把這些疑問和現在心中的這些荒謬感結合起來。許亦最終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他終究還是太小看這個世界了。
雖然他來自科技發達的地球，相比起這個世界，地球上的現代科技顯得非常發達，映襯得賽恩斯大陸十分落後，但是賽恩斯大陸上卻擁有魔法這項特別的事物，擁有着很多出乎他意料的可能性。
比如說之前他想到的那些讓他意外的產物，比如說桑切利獨自研發出來的魔力計算機……
這個世界的人們，同樣能夠依靠自己的能力，依靠着魔法這項神奇的工具來做出很多驚人的成就。
他們所需要的。僅僅只是一些啓發而已。
而現在，許亦和新飛商會給了他們足夠的啓發，他們便立即爆發出了澎湃的創造力。
在這一點上，賽恩斯大陸上的人們可絕不遜色於地球上的人類。
另外關於魔法本身，許亦儘管已經是這片大陸上最爲頂尖的魔導師之一，甚至完全有資格稱自己是現在賽恩斯大陸上最強大的魔法師，沒有之一。
但是他對於魔法的研究越深，卻越覺得其中隱藏的奧秘越多。
甚至在許亦自己提出了魔法科學觀念後，將地球上的科學理論與魔法相結合進行研究後，他就更是發現魔法恐怕在本質上甚至遠遠超乎了地球上的現代科學。
其中一個最簡單的例子。就是空間傳送魔法。
地球上的現代科技，對於空間傳送的概念目前僅僅存在於科學幻想之中，大致給出了空間傳送的可能性，卻覺得空間傳送的難度極大。就算科技再發展一百年都未必能夠成功。
然而這個落後的賽恩斯大陸上，卻早早就掌握了空間傳送魔法這項技術。
更讓人驚歎，或者說有些哭笑不得的則是，賽恩斯大陸上的魔法師們，能夠熟練地利用空間傳送魔法傳送自己的肉身，卻沒有掌握傳送其它物品的能力。
以前許亦對此有些難以理解。但是在經過對深淵魔族的探索後，他終於猜測到了一部分原因。
如果魔法根本是深淵魔族流傳下來的東西，那麼賽恩斯大陸上從精靈族開始，只能掌握到皮毛，卻無法知曉魔法原理，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一萬年前的深淵魔族當然不會去耐心地教授精靈族們魔法的使用，而當時地位低下的精靈族，根本無法接觸到深淵魔族的魔法核心技術，只能憑藉自己的聰明機智掌握部分到魔法的運用。
再經過一萬年這樣漫長的時間，關於魔法的具體情況，只怕早就湮滅在歷史之中。
所以現在的賽恩斯大陸上的魔法固然足夠豐富多樣，運用也足夠強大，但是在許亦看來，卻因爲基礎理論的明顯缺失，以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的方向性偏轉，才使得魔法沒有對賽恩斯大陸造成多大的幫助，使得這個世界一直停留在落後的狀態。
等到許亦的到來，憑藉他擁有的完備的地球科技理論基礎，以及他通過這一點創造出的針對魔法實用性方面的研發，才讓賽恩斯大陸上的人們真正重視起了這些東西。
而又因爲許亦和新飛商會帶來的種種啓發，賽恩斯大陸上的人們對於魔法的研究逐漸變得多樣化起來，各種各樣的成果雨後春筍般涌現出來，其中更是有無數許亦自己都沒想到的新奇發明。
所以許亦纔會覺得自己小看了賽恩斯大陸上的人們。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來後，他總是覺得自己應該是書中的主角一般，能夠把所有的事情都包在自己身上，想要一手包攬所有的魔法機械研發，一手主導這個世界向着他心中的方向前進。
然而從幾年前開始他就發現，一旦放開了讓這個世界上的人們自己去做，那麼他們爆發出來的能力只會讓他歎爲觀止。
至於其中產生的荒謬感，卻是因爲深淵魔族留下來的魔法，顯然是深淵魔族自己掌握的一種超高等級的尖端科技，卻被賽恩斯大陸上的人們在流傳的過程中給扭曲了而已。
現在許亦的到來，讓賽恩斯大陸上對魔法的看法和研究迴歸到實際應用之中，卻因爲許亦所帶來的地球科技和深淵魔族的魔法科技有些區別，這才導致很多研發在許亦看來顯得很不合乎常理，有些怪異。
比如桑切利的這個魔力計算機，雖然有許亦曾經的提示，但是桑切利實際研發出來後，卻和許亦心目中的計算機有着很大不同。
桑切利甚至根本不能弄明白其中所有的原理，卻依然能夠讓這個魔力計算機正常運轉，並且使用得得心應手。
按照地球上的說法，這就是妥妥的黑箱科技。
又或者乾脆點兒來說，現在賽恩斯大陸上的所謂魔法工業產業，整個就是建立在魔法這個黑箱科技上。
“這樣真的好嗎？”許亦忍不住皺起眉頭。
身爲地球上的專業高級機械工程師，他很難允許自己對一項科技的原理不明瞭的情況下，就開始進行實踐應用。
因爲這意味着這項實際應用存在着很多不穩定性，也極有可能存在着很多不可預知的危險。
然而……就算許亦身爲一名魔導師，卻也無法對魔法的所有原理進行真正解析。
這是因爲賽恩斯大陸上掌握的魔法理論和一萬年前深淵魔族掌握的魔法理論有着巨大的落差導致，單憑許亦個人無法解決。
當然了，黑箱科技並不意味着不能使用。
嚴格來說，地球上的很多科學技術也不能說完全解析透徹，因爲科學這種東西，說到底就是在不斷地對自己進行否定，不斷地在否定的基礎上提升認識，所以根本就沒有真正的透徹解析這個說法。
科學是這樣，魔法也是這樣。
而且說到底，所謂的魔法，一樣是科學的一類，只不過和地球上的科技展示形態不同罷了，沒有必要區分得那麼清楚。
想到這裡，許亦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看向四周的時候，心中那些荒謬感和違和感被他盡數壓了下去。
眼前的這個情況，就是這個世界的現狀，他無意去強行更改，也完全沒有這個必要，更加……沒有這個能力。
許亦伸手入懷，掏出工作用的魔法通話盒。
“辛蒂，幫我聯繫兩大帝國的皇帝陛下，就說我要和他們私下裡見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