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你會‘失手’刺傷我的手掌——當然了，一隻手掌的痛苦我還是能忍耐下來的。
“然後我會逃跑，你會追趕，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最後我會逃到這裡來，然後被你一劍刺死——
“別那麼看着我，死的自然會是另外一個人。”
蒂特爾特指了指身後暗門出現的地方：“有一個相貌、體格和我有八九分相似的傢伙，只是一個平民，能夠作爲一個貴族的替身死去，也算是他的榮幸了。
“至於你的妹妹，很簡單，她會在一個適當的時間回到安吉麗娜的身邊，到時候會有人告訴她應該做什麼。
“最後他們以爲塵埃落定，回去交差、甚至打算開慶功宴的時候……
“到時候你也會在慶功宴上，享受勝利的喜悅和美味的晚餐。
“不過我猜他們和監察團的人會因爲某些原因打起來，最後兩方全部敗亡，連消息也未能及時傳出去。
“你覺得呢？以你的劍術，我覺得不難做到。”
“這麼說我們都沒有選擇了對吧。”喬爾斯的臉色稍微有點難看。
但這是他故意做出來的表情——明明心裡很不舒服卻不得不忍住的感覺。
“對，你們這麼做也有好處，至少不用擔心被查出假身份。”蒂特爾特敲了敲桌面，“冒充貴族身份是什麼罪，你應該很清楚。”
“我很清楚。所以安吉麗娜用來控制我們的把柄，就到了你們的手上了。”
“沒錯，我擁有所有的籌碼。”蒂特爾特說道，“況且你已經發過誓了，至少我相信你不會想像那個人一樣，落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我明白了。”喬爾斯嘆了口氣，渾身都放鬆下來。
蒂特爾特對他的表現非常滿意：“放心，我也不是那麼不近人情的，做得好的話自然會有賞賜。
“該去吃點東西了，不然這幫兔崽子都要吃光了。”
“嗯。”
喬爾斯走出辦公室，但沒有在熱鬧的大廳多呆，徑直走出了辦公室。
“心裡還是不服氣嗎？畢竟是年輕人……”蒂特爾特看着他離開的身影，心中不以爲意。
喬爾斯已經確定了，蒂特爾特絕對會在事情結束以後用他和瑟琳娜背黑鍋。他們故事編造得再好，到了斯尼施皇族那邊，也一定要有負責任的人。
而且全部人都在的情況下，其他人都死了，剩下他一個人活着，他不背黑鍋誰背？
“等下，先去另外一個地方。”喬爾斯忽然叫住了馬車伕。
片刻後，他走到一所房子的窗戶旁，那天請他和瑟琳娜吃了一頓麪條的攤主就住在這裡。因爲租不起高樓層的房子，所以他只能住在潮溼昏暗的一樓。
窗戶並沒有關緊，良好的通風是低樓層想要舒服必須的條件。
他拿出幾枚金幣，逐個逐個塞了進去，金幣掉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他能隱約通過這個窗戶對應房間的門口，看見有幾個人正在客廳裡吃飯，一個小孩兒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爸爸，有什麼聲音。”
喬爾斯轉身離開，窗戶隱約傳出來幾個字：“爸爸，是金幣！是金幣！”
回去以後，喬爾斯等了一個多小時才見到瑟琳娜，有一個長相不錯的男同事送她回來了。
“現在已經比較晚了，我就不妨礙你回去了。”瑟琳娜看着那個目光灼灼的同事，他叫克里夫·塔克，也是克里夫家的人，已經追求了瑟琳娜幾周時間了。
不過瑟琳娜猜測他只是玩玩而已，既然他們或多或少都有懷疑自己的身份，那麼就不可能有什麼真情實感。這個世界的貴族和平民簡直就是兩種生物。
“我還以爲能得到一杯熱茶呢。”
瑟琳娜假裝沒聽到這句話一樣，揮了揮手：“再見。”
等到馬車離開，喬爾斯打開了自己的門：“先別回去，有些事情需要商量一下。”
“好。”瑟琳娜轉了轉身，朝着就在隔壁的喬爾斯走去。
其實她早就知道喬爾斯會找她談事情，但她就是想等對方開口請她。
“這麼說，我們得找機會離開了？”瑟琳娜說道。
“對，不能等了。”喬爾斯心裡已經有了大概的計劃，不過得看看瑟琳娜的想法。
喬爾斯拿出一把小巧的單發火槍，和警察所用的那種體積差別很大：“這是單發火槍，我把它的體積和內部使用火藥推進的部分縮小了，威力很小，但是用來打人已經夠了。”
他將手槍遞給瑟琳娜：“現在你沒有辦法使用魔法，這玩意兒是非常必要的。儘量往脖子打，那裡沒有太多堅硬的骨骼，而且也是要害。”
瑟琳娜擺弄了一下這把小火槍，它在使用的時候也一樣要一枚一枚地壓入裝着火藥的金屬殼以及用於擊發的鋼珠。
“你親手做的？”
“嗯，它的原理不是很難，相信你也懂的，只需要一些並不昂貴的工具。”喬爾斯拿出一個小布包，“這個是火藥和子彈，我來教一教你怎麼使用。”
瑟琳娜不過片刻就學會了它的用法，喬爾斯再次強調：“最好打人的脖子，記住了，它未必能穿透頭骨和胸骨。”
“我知道啦。”
“真是個奇怪的人。”喬爾斯注意到瑟琳娜似乎心情變好了很多。
“不過你不是說你對着某件魔法物品發誓了嗎？我們能逃出去嗎？”瑟琳娜將火槍和彈藥收好。
“我有一些猜測，雖然我們失去了魔力，身體素質也變得和普通人差不多，但還有很多東西是留了下來的。”喬爾斯說道，“例如記憶，例如知識，例如思考和學習的能力。
“這些東西和靈魂息息相關，所以我認爲我們的靈魂是沒有被‘替換’掉的，類似於幻境一樣。
“我的靈魂裡還殘留着大約相當於初階魔法師的黑暗魔力，而那件魔法物品焚燒掉一個普通人也要不短的時間，換言之還沒有達到‘火球術’的水平。
“所以它很可能是傷害不了我的。”
瑟琳娜說道：“你的猜測很合理，但萬一不是呢？萬一你死了呢？”
“我死了也比我們都死了好。”喬爾斯說道，“這裡只是一個陌生的世界，難道你不想回到贊扎爾大陸嗎？
“我們呆在這裡毫無作爲，我們的朋友和親人可能都還在等我們。”
“你說得對，但是……”瑟琳娜心中有個聲音在吼叫，“我可以和你在這裡生活一輩子，我不想活的那麼累了，也不想你活的那麼累了。”
“但是什麼？”
“沒什麼，無論如何我們都要離開這裡了對吧。”
“嗯。”
繼續留在這裡只能是自己找死，但是喬爾斯現在遇到的問題就是他們沒辦法依靠兩條腿來趕路，他們兩個也不會騎馬。
如果要依靠雙腿的話，從市中心走到邊緣只怕要三天三夜的時間。
他們在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就直接出現在了靠近市中心的地方，才省掉了不少功夫。
“我們最近會有幾天的新年假期，我猜安吉麗娜他們明天就會找我們商量相關的事情。之後我們可以坐馬車去其他地方看一看，做一點考察，完善一下計劃。說起來我們還沒看過科靈頓市的其他地方。”喬爾斯說道，“這裡是中心區，其他地方還有很多不同的區和鎮，或許能找到點頭緒。”
“嗯。”瑟琳娜看起來非常高興，“這是旅遊嗎？”
“這……算是吧。”喬爾斯不敢直接看着瑟琳娜期待的雙眼，“不過我們不能去太遠的地方，不然肯定會令他們起疑。”
“嗯。”
“然後監察團來的時間也沒這麼早，可以先放鬆一點，太過緊繃了不是好事。”喬爾斯站起身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先弄點吃的，我在蒂特爾特那裡啥都沒吃就回來了。不像你，吃完還有人送回來。”
“你看到了？”
瑟琳娜追着喬爾斯走到了廚房：“只是一個同事罷了。”
她搶下喬爾斯手中的菜刀，開始切案板上的那塊醃牛肉：“我來吧，我吃飽了有力氣。”
喬爾斯看着瑟琳娜精緻的側顏微微發怔，雖然他們這半年來只是住在隔壁，但和一起生活也沒什麼區別，在陌生的世界裡，他們成爲了對方唯一能信任的人——他們甚至連一個傭人都不敢請。
瑟琳娜的相貌一直都不差，客觀一點說，瑟琳娜的長相比安妮還要漂亮很多，而且喬爾斯是明知道對方喜歡自己的。
在這種情況下，喬爾斯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別的想法？不過他並不想做點什麼事情，因爲他還分得清對錯，也因爲他尊重自己、尊重瑟琳娜。
“好了，你快去坐好吧，醃牛肉煮一點豌豆和麪條就很好了。”瑟琳娜彎下腰，用火柴點燃了火竈裡火絨，“我聽說在西區有一種特產的魚，吃起來像是豬肉一樣。”
“我也聽說過。”喬爾斯不忍心打破這種像是家一樣的感覺。
“到時候，”瑟琳娜一邊用小碗和勺子稍微研磨黑胡椒，一邊說道，“我想去嘗一嘗。”
“嗯。”
這個黑夜顯得喧囂而溫暖，無論貴族平民，所有人都在家裡，圍着熱氣騰騰的飯菜或者精美的飯後甜點，耐心地和家裡人坐在一起，聊着新一年的期望，以及對假期的規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