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未能擊穿敵方的護甲。
但敵人的護甲已然崩潰。
葉雅身後飄動着六條各色的光翼，身體靜靜留在空中，始終一言不發。
對於這場點到爲止的較量，她是唯一的觀衆，也是唯一的裁判。
艾瑪已經操縱着英仙座發出兩次齊射，雖然說沒有最終擊潰軒一的全部防禦。但是顯而易見的，他的堡壘已經逼近了崩潰的邊緣，就好比揹負瞭如山一般稻草的駱駝，只要輕輕再飄落一根稻草，這隻駱駝便會轟然倒下。
可要知道，艾瑪是不會放上去一根稻草的。
她只會最後再壓上去一座更大，更重的石頭山放在駱駝身上。
但軒一也沒有選擇馬上繼續修復他那已經瀕臨崩潰的方堡，雖然說事先並沒有允許或者禁止這樣的事情，但就好像武林高手約定對招三掌，兩掌之後你感覺氣息不勻，想要坐下來調息一二，那麼對手要不要給你補上一掌，只在他的一念之間。
事實上，軒一表現的異常安靜，畢竟，這終究不是高手對掌，一掌下去，你或者吐兩口血，或者退十來步，就好像溫度計上染色的酒精，是騾子是馬，是高是低，總要出個高下，拉出來遛遛不是。
用來形容的話，他便是舞臺上魔術師那個用來鋸人箱子，又或者某一隻被關在黑暗箱籠中不知生死的貓。
不要給我講界人須用板的道理，也休要提貓的生死有多麼壯闊詭譎。
在魔術師打開箱子之前，在貓自己在箱籠中發出鳴叫之前，沒有人知道最終的結果。
這當然是很沒有演出效果的較量，但最終卻依然可以有別樣的好看。
既然軒一選擇沉默，沒有認輸或者要給他調息打坐的時間，那麼這場點到爲止的較量還會繼續。
只是這次，怎麼看他的防禦都不可能經受住艾瑪最後也是最強的攻擊。
艾瑪依然坐在英仙座的內部，沉默片刻方纔開口。
“第三擊開始。”
“九門主炮齊射。”
英仙座上最大的三座三聯主炮開始在炮臺上轉動校準，與之前的攻擊一樣，英仙座的火控系統全權由艾瑪負責，但是這一次她並未報出所使用的炮彈種類，因爲這九門主炮所使用的彈藥並不相同。
即使是在之前與海龍的戰鬥中，這九門主炮也未曾小試牛刀，因爲尚未到一錘定音的時刻，海龍已經敗局已定。
另外，即使是以海龍爲對手，動用這九門主炮也會有殺雞焉用牛刀之感。
畢竟這是一發炮彈都有數噸之重的超級主炮，對與海龍而言也是相當大隻的存在。
而現在便是一錘定音的時刻。
主炮的填裝與轉動都較那些通用型副炮慢出許多，而重達數噸的特製炮彈更是單獨存放，使用單獨的供彈鏈傳送，備彈也最少，所以這次填裝，相較於之前在二十秒內就能夠完成的作業，足足持續了一分鐘之久。
但是看着那一門門口徑驚人的主炮轉動着黝黑的炮口時，心中的震撼當成稱得上無以復加，正所謂最有威力的武器總是在它尚未發射之前，連在空中觀望的葉雅其實內心都有些發憷。
之前的兩次攻擊，葉雅都不免用自己作爲標尺來衡量，第一波的穿甲彈攻擊，葉雅有不小的把握運用光翼將它們盡數摧毀或者震偏，至於第二波的熱射線，則需要考慮攻擊那持續發射的炮口，不過以光翼的速度，朝發夕至不在話下，所以其實葉雅也不太擔心。
可是現在面對這九門巨炮，葉雅卻當真沒有把握抵禦，只能利用速度優勢，讓它來不及瞄準，並且趁機攻擊那幾乎是死靶子的英仙座，才能夠覓得勝機。
所以說，這番賭鬥，雖然說如果軒一獲勝自然是佔了大便宜，但是同樣，艾瑪也爲自己挑選了最合適的戰鬥方式。
對於一艘戰艦來說，最合適的戰鬥方式莫過於打吧了，並且完全不用擔心自身的受損。
只可惜，面對英仙座幾乎自建造以來的第一次主炮齊射，沒有多餘的觀衆幾乎是最遺憾的事情了。
葉雅緊緊咬住嘴脣，甚至說這一瞬間有終止這場賭鬥的打算。
畢竟——這一炮下去，軒一真的可能會死。
並且，不是一炮，而是九炮。
但最終這只是在心底浮起的想法，而始終沒有付諸實踐。
在一路上，軒一與自己面對過無數比這更加艱難的對決，可是他們還是走到了現在。
所以說，信任是相互的。
於是，葉雅屏住了呼吸。
同時，九門主炮同時發射。
九道粗大的火舌幾乎在海面上掀起了巨浪，而這僅僅是他們所激起的風壓。
炮聲喧天，震耳欲聾。
葉雅甚至有點不敢看，但是還是堅持着讓自己向那裡望去。
一望之下，葉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飛身而下，速度甚至超過了最快的飛鳥。
因爲，在九門火炮的齊射下，這個近百米方圓的巨大方堡。
被炸平了。
何止被炸平了，簡直被炸回了海面。
原本堅硬的實心複合結構方堡，在這人類的究極攻勢下，竟然不是一合之敵。
當炮彈產生的衝擊波慢慢減弱，海水從四面八方漫回，小島變成了暗礁。
至於軒一，哪裡還有軒一的身影，在這樣的攻擊中，能夠留下一片骨頭便已經是莫大的榮幸，已經是與死神討價還價許久之後的產物。
葉雅當然不會死心，她背後的六道光翼齊齊插入海中，瞬間將那座在海面上憑空擡升出來的暗礁再削平了十米，想知道軒一是不是藏在了海下的部分。
但是沒有，海中除了沙子便是石頭，還有海水，但是唯獨沒有人。
葉雅平靜回頭，看向艾瑪的英仙座，銀白色塗裝的英仙座毫髮無傷，還是那座八萬四千噸的機動戰艦。
少女的藍眼睛中隱藏着野獸。
“他輸了。”葉雅平靜開口道。
“接下來。”
“是我們的戰鬥。”
少女背後的六道光翼輕輕浮動，倒映在深海的海水中，像是海上的水母。
這或許是世界上最兇的水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