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櫻落在千丈深淵之下,望着暗河洞穴中的那束熒光,心中突然猛跳了兩三下。
她向着那束熒光走了兩步,然後不知爲何下意識地奔跑起來,冰涼的河水沒膝,以至於奔跑十分困難,一個不注意,錢櫻整個人絆倒在河水裡,不由喝了幾口冰寒刺骨的河水,少女在水中掙扎兩下,溼淋淋地站起但是她的動作卻絲毫沒有遲疑,繼續踉踉蹌蹌地向着那束熒光奔跑過去。
她心中生出的那個隱隱約約的幻想,她連細想都不敢,生怕想細了想真了就會驚醒這個美夢。
所以她的腳步逐漸慢了下來,從最初大步的奔跑變爲一步一步的挪動,但是那束熒光在她的視線中卻越加清晰。
那是一株生長在洞穴凸起處的翠綠植株,高不過三十公分,枝葉皆是細若針尖的網狀枝蔓,它們彼此安然的盤旋,如煙如霞,整株草就好像是一座被煙霧籠罩着的翠綠高塔,彼此盤旋着上升。
錢櫻站在那株安旋草外十米,再不敢前進一步,她緊咬着嘴脣,然後雙膝跪倒在河水中痛哭起來。
她從未想過自己真的有活着走出這片森林的機會,只是帶她進來的那個男孩,她終生都不會再有和他一起出去的機會了。
那個設置試煉的人終究還是仁慈的。
強大的人在森林之上廝殺,而弱小者如果來到這條深澗旁,並且放棄了勝利的機會選擇求生,那麼他便有機會得到離開的寶貴鑰匙。
錢櫻在那裡哭了許久,直到感到全身都凍得冰冷僵硬的時候,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走到那株安旋草的面前,按照軒一曾經教過的方法,取出貼身保存的卷軸木牌,然後將木牌貼近安旋草的根部。
當木牌觸及安旋草的那一瞬間,後者爆發出明亮的輝光,將黑暗的洞穴照得如同白晝一般,當錢櫻反應過來的時候,安旋草已經消失在了原地,錢櫻翻轉木牌,之間木牌的底端浮現出一個小小的閃電標誌。
這是傳送的標誌。
錢櫻閉上了眼睛,即使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她還是感到極度的不真實,現在的她,只需要將魔力注入這個木牌,它就會將自己帶回家中,遠離這危險的一切。
可不知爲何,錢櫻並不想走。
家裡已經沒有值得她留念的人了。
母親在她與錢梨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父親也在不久之前離世,無依無靠的兄妹倆被整個家族排擠,否則也不會誤入這個血肉的磨盤。
如今錢梨已經死了,她回去又有什麼用處呢?
繼續受人排擠,安排一個又一個的陷阱等她去跳,然後被上流幾滴廉價的淚水之後,那羣貪婪的食屍鬼就會趴在她的屍體上啃食她所留下的一切。
這樣想着,錢櫻將木牌重新放回了貼身的衣袋裡,咬了咬嘴脣。
與家中相比,不知爲何,錢櫻竟然更喜歡這個地方。
這樣想着,錢櫻伸出手指,一束紅色的魔法火焰在她的指尖燃起,她重新烘乾衣物之後,踏着齊膝的河水,向着溶洞的深處走去。
她想去找到那個被自己哥哥託付的那個男孩。
……
……
而此時軒一的狀況並不大好。
與錢櫻不同,他落入深澗的時候已經調整好了體位,如同一滴牛奶落入深潭一般,連一絲水花都沒有濺起,然後他迅速地冒頭,觀察四周的環境之後立刻向着遠方游去,緊身的作戰服本身就是最好的泳衣,只不過有身後揹包的拖累,否則他的速度還能更快。
可是軒一很快就意識到了,他最大的敵人並不是冰冷的河水和他身後沉重的揹包,而是跟着他一起跳下來的蘭流焰。
作爲展開金焰便具有飛行能力的【黃金騎士】,蘭流焰根本就不曾落水,她與軒一幾乎是前後腳跳下來的,所以她在空中直接就鎖定了如同游魚一般在水面疾行的少年。
軒一回頭看了一眼那個陰魂不散的少女騎士,嘆了口氣。
之前那麼多次都沒法解釋,又算計了這個傢伙無數次,連軒一自己都不信自己接下來會說出口的話,所以他乾脆一個猛子扎入了河底,原本沉重的揹包,此時居然成了最好的配重物,讓他可以沿着河底快速的疾行。
而蘭流焰看着如此當機立斷的少年,眼角狠狠抽動。
她跟着跳下來就是爲了置這個魔崽子爲死地,又豈會因爲這點困難而退縮。
於是她在空中再次擡起右手,一根金色的火矛在手中凝結,然後擲出。
雖然之前火矛建樹極小,幾乎與徒勞無功可以畫上等號,但那只是沒有遇到合適的參照物。
蘭流焰一矛刺下,以矛落的位置爲中心,方圓十米的水域頓時膨脹開來,方圓五十米的河水沸騰,氣泡汩汩直冒的同時,蘭流焰一眼便能看到其下瞬間乾涸的澗底和一閃而逝的少年身影。
軒一確實沒有躲開那範圍極大的攻擊,有水作爲介質,竟然將蘭流焰的攻擊放大到極致,他強忍着身上的灼痛,還好緊身衣的隔熱能力爲他提供了極好的防護,他只能悶頭前行,被動接受蘭流焰一次又一次的深水炸彈。
蘭流焰連下七矛,整條河流上都翻起了魚肚皮,甚至說她還能聞到些許水煮魚的香氣,讓蘭流焰下定決心,這次回去之後一定要去吃一大鍋水煮魚。
可是那個少年卻沒有如她所願地翻着肚皮浮起,讓蘭流焰更不開心了,她正要再投下更多的深水炸彈,但眼前的變故,卻讓她眉頭皺起。
前方出現了一條暗河。
雖然說從表面上看並沒有什麼異常,兩岸的石壁全無凹陷,但是河水卻在那裡明顯的分流並且流向地下,蘭流焰沒有看到軒一是否順着暗河潛逃,但她也沒有感知到軒一繼續向前以便於迎接她無窮無盡的狂轟亂炸。
蘭流焰咬了咬嘴脣,沒有絲毫遲疑地向着河水紮了下去,沿着那條地底暗河追尋軒一的軌跡而去。
上窮碧落下黃泉。
我說過你如果吃了那對兄妹,無論你逃到哪裡,我都會取你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