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數百年來星城的第一場雪。
那場對於普通人來說刻骨銘心但卻又極爲短暫的浩劫,最終還是給這座城市帶來了嚴重的影響,大片的作物被夏日突至的嚴寒凍死,隨後星城在剩下半年裡的氣溫都比往年要低出了十度左右,導致農作物大量減產,不得不向他國進口了糧食與果蔬。
而眼下,纔剛剛過了十月,便有一場鵝毛大雪飄落,給這座城市覆蓋了一件雪白的大氅,孩子們穿着厚厚的冬裝在雪裡玩耍,一個個雪人被堆在街道上,顯得其樂融融,溫馨滿滿。
可是高興的只有孩子。
因爲這樣的冬日,真的很冷。
星城那段被一掌震塌又被冰雪所修補的城牆依然聳立在那裡,在雪中熠熠生輝,向世人證明曾經所發生的那一切都不是夢幻。
在星城北郊一個小小的陵園,一座座大理石製成的墓碑在積雪中排列着,像是一座座在大地上的白色星辰。
星懷藥一襲黑衣在陵園中穿行,然後在一座沒有名字的墓碑處停下,他彎下腰,將一束百合放在了墓碑之前,甚至沒有掃去墓碑前的積雪。
“很久以前,你便說你喜歡這裡的風景。”星懷藥站得筆直,看着那塊一片空白的墓碑,輕輕說道:“所以告訴我們,如果哪天你死了,就把自己埋在這裡。”
“可是等了這麼久,我們都快死完了。”
“你還沒死。”
星懷藥獨自一人來到了這個人跡罕至的墓地,這裡是一處小山,可以看到整座城市的風景。
“我原本已經以爲你不會死了。”
“可是突然,你說死就死。”
墓地之外,黑衣的衆人等候在外面,雪花依然在飄落,但是他們站的筆直如同雕塑。
沒有人去催促那個男人,哪怕時間真的很緊。
星懷藥扭頭看了看山下的那片城市,從山上往下看,果然很像是一片積木。
“我並不打算替你報仇。”星懷藥接着說道:“雖然我不認爲你死得其所,但是我相信這確實是你所選擇的歸宿。”
這樣說着,星懷藥轉身向着陵墓外走去,大雪紛紛落下,落在那束和雪花一樣顏色的百合之上。
很快融爲一體。
……
……
星季枝低下頭,將特製的手套戴在手上,按動手腕上的某個按鈕,隨後手套與衣袖本身便天衣無縫地連接在了一起。
當擡起頭的時候,少年全身已經包裹在密不透風的銀色服裝中,連一絲肌膚都沒有露出。
這是所謂爲星海計劃所專門設計的特殊戰鬥服,可以應對絕大多數極端的情況。
如果說萬一碰上無法應付的情況,那其實還是建議你不要嘗試應付了。
因爲那個時候,你已經死了。
少年拉下臉上的面罩,看着面前只露出一頭銀髮的少女:“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星畫梅低頭笑了笑,低頭戴上了圓形的頭套,然後同樣拉下了面罩,看着對方,似笑非笑:“你認爲我是那種半途而廢的人嗎?”
星季枝搖搖頭:“你還有別的選擇,而我是別無選擇。”
“那我選擇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沒有錯啊。”星畫梅平靜回答道:“以及,那個時候我們不是說過嗎。”
“如果要死的話,那麼便最好死在一起。”
“我並不想苦苦在這裡等待一個永遠都不回來的死人,那樣會顯得更加悲傷。”
星季枝還想在勸一下眼前的女子,便聽到他們這間小小的更衣室外,有人輕輕叩動門扉。
那是催促,離最後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星季枝最終放棄了,他拉上面罩,然後隔着面罩上前輕輕擁抱了一下自己這位新婚不久的妻子。
……
……
一艘艘呈流線型的戰艦正擺放在星辰廣場的空地上,這些戰艦看起來並不像是通常意義上在海上航行的軍艦,而更像是長長的梭子,每艘戰艦從頭到尾大概有五十米長,其上面的塗裝各異,綜合來看的話,有星城的黑白紋飾,斯特共和國的黃金十字,以及蘭葉帝國的藍白海浪紋,與奧斯帝國的黑龍紋刺。
在商業聯邦給出了完整的設計圖紙之後,星城在加班加點的前提下,用了六個月的時間,製造出了第一批成品,經過測試驗收合格之後,這場星辰大海的征途也終於拉開了序幕。
戴上面罩和周圍的同伴再也分不清彼此的星季枝擡頭看了看觀禮臺上,那裡有着許許多多的大人物都在注視着這裡,方纔他們都發表了自己的演講,但是星季枝只記住了星主的那句話。
“你們在開創新的歷史。”
是的,他們在開創新的歷史。
作爲第一批踏上未知領域的敢死隊成員,星季枝自己的前途未卜,但同樣,他也有着無限的機遇。
作爲行走叛逃事件中被關押的最高級要犯,儘管說沒有證據能夠證明他是軒一的同謀,但同樣他今後在星城的日子也是會被烙上印記的生活。
索性他便最後選擇報名參加這場選拔,並最終成功脫穎而出,站在了這裡。
畢竟無論怎麼說,他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並且有着接近完美的履歷。
只是唯獨想不到,在他沒有告知星畫梅的前提下,這位少女同樣報名並最後入選了五十個名額之列。
而五十人,便是這一艘穿梭艦的標準載員。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他們一個個走上了各自的穿梭艦中,踏上在訓練中熟悉過無數次的崗位,穿梭艦的預熱與檢修早已經在之前已經完成,他們只需要駕駛着它離開。
星主站在觀禮臺上,看着那些造型優美的戰艦一個個噴出藍色的尾焰慢慢向着空中升起,然後加速消失在蔚藍的天空,整個星辰廣場上萬衆歡騰,似乎都在喜悅自己在見證一個新時代的到來。
只有這位老人擡頭看了看天空,第一次感覺衰老在自己身上留下了痕跡。
……
……
奧斯椒月站在人羣中,看着那些戰艦在升空不久,便徹底消失在她的感知中,這位扮作一個白袍銀髮星城族人的少女搖搖頭,轉身向着人羣外圍走去。
雖然作爲奧斯代行走,她當然有資格在那個觀禮臺上獲得一席之地,更不用說這次一同前往探索新世界的穿梭艦中,本身就有屬於奧斯帝國的一艘。
但是她更想站在人羣之中。
由於初次行動危險性與不確定性極大,雖然說在不遠的未來,他們這些行走註定會前往一個個已經被逐漸探明危險的新世界去主持大局,甚至說可能在那裡形成完全屬於自己的班底與勢力,可是沒有人會想參與這第一次的冒險,即使說身居空間之力的奧斯椒月對此都沒有興趣。
她低頭看了看手上浮現的黑鐵之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