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沸湯裡的魚

妖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並沒有浸在冰冷的泉水中,而是平躺在一具紅玉的棺柩之中。

棺柩中濛濛發着淡紅色的光芒,但是妖妖自己卻紋絲無法動彈。

就好像被魘住一樣,全身沉重無比,她想呼喊軒軼的名字,可是拼命張開脣瓣之後,說出口的卻是一個完全陌生的音符。

“我是誰?我在哪裡?我要做些什麼?”妖妖在心底喃喃,但是她卻只能安靜地躺在棺柩之中,連手指頭都無法移動一下。

這裡萬籟俱寂,少女聽不到一點雜音,甚至連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細不可聞。

她很害怕,也很孤單。

……

……

不知過了多久,妖妖在被岩漿輻射出的暗紅光芒照耀的黑暗地宮中悠悠醒來,白淨的小臉上是地火映射的紅光。

她靜靜捂住臉頰,只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生痛,就好像火燎一般。

雖然說自從見過落顏之後,疼痛就開始在臉上的鱗片處蔓延,可是從來沒有一刻像眼下這樣疼過,妖妖直覺地認爲這可能與之前那個古怪的夢境有關,卻說不出理由。

她只是捂着臉在冰冷的泉水中掙扎,像是一條被置入沸湯中的魚,即使將全身都浸入泉水之中,也只感覺無法緩解絲毫的痛苦。

女孩用力將額頭撞擊在堅硬的泉水邊緣的岩石上,撞得頭上鮮血淋漓,但是撞擊的疼痛卻無法蓋住那來自身體內部的灼燒感絲毫。

正當妖妖都已經自己以爲快要死掉的時候,她的胸前突然傳來一股暖暖的熱流,從胸口透入,如遊蛇一般流轉全身,那股暖洋洋的水流比之全身的灼痛感就好像冰敷的冰塊一樣,很快便鎮住了疼痛,女孩慢慢從恢復了對外界的知覺,伸手握住胸前,卻發現是那個硃紅的玉牌,上面的鳳凰正展翅欲飛。

妖妖抹了抹額頭,發現剛纔撞出來的傷也在飛快地癒合。

如今的少女已經知道自己體內的血被稱作霓凰之血,也隱約知道了造成自己這樣痛苦原因的根源,她咬了咬嘴脣,在這一瞬間,她真的想過一死了之,但是又害怕當軒軼回來的時候如果看到自己已經死掉了,會爲自己感到悲傷。

即使要死,也應該死在他看不到的地方。

妖妖這樣靜靜想着,然後雙手撐起來身體,從冰冷的泉水中將身體提了起來,真正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灼熱的岩漿在不遠處的池子裡沸騰起泡,暗紅色的光芒充斥着大地,而出口的位置門扉緊閉,空氣灼熱難當,在視線中微妙的扭曲。

只是呼吸着這樣的空氣,妖妖並沒有感覺很難受。

岩漿中一片平靜。

正如妖妖所想的那樣,軒軼還沒有回來,或者他可能不會回來了,也或者會晚一點回來。

不過沒有回來就好。

少女赤足踩在腳下滾燙的地面上,身上的水珠要麼滴瀝在地面上,騰起水霧,要麼就直接在身體上蒸乾。

但是妖妖並沒有感覺很難受。

她一步步走到岩漿池的邊緣,看着那粘稠沸騰如同鐵水一樣翻滾的重紅色液體,心想如果自己跳下去的話,會不是直接沉入池底,然後骨頭也會化成焦炭和這個岩漿池融爲一體。

這樣的話,就算軒軼再神通廣大是不是也就找到不到自己了對吧。

如果看不到自己的屍體,應該就不會太悲傷吧。

妖妖認真地這樣想道,她低頭看了看全身,只有胸前掛着那個硃紅的玉牌,便伸手取下玉牌,想了想叮咚扔進了那一眼地泉中。

這應該是很貴重的東西吧,如果被自己毀掉了就有點太悲傷了不是嗎?

妖妖這樣想着,然後面對着灼熱的岩漿池,閉上了眼睛,然後向前走出了一步。

正在這個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了隆隆的大門開啓聲音,妖妖嚇了一跳,趕緊縮回腳腳,左顧右盼認真思考了一下,確認如果是軒軼回來看到自己跳岩漿,非得把對方心疼死不可。

看着大門還在繼續打開,妖妖當機立斷,小跑兩步一個跳水動作,全身扎進了地泉之中,濺起了幾片水花。

……

……

軒軼用那把奇型鑰匙打開了前往鑄劍池的大門,奧斯椒月沒有跟在身後。

他只看到了那個通紅的世界中一點飛濺的水花。

軒軼有點奇怪,不過這扇更加奇怪的厚重石門封閉了少年之前的全部感知,他最牽掛的還是妖妖,所以快步走入,只看到那眼清澈的地泉上並沒有妖妖的那頭紅髮。

他本能覺得不對,衝上去想要看個究竟,卻看到妖妖一頭從泉水中猛然竄了出來,一臉訕訕的微笑,臉頰上的青色鱗片保持着原本的範圍:“軒軼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軒軼跪在地泉邊緣,伸手探了探妖妖的額頭,雖然說以他現在的修爲隔好幾米就能夠探查到妖妖的情況,但是少年還是將手貼住妖妖有些滾燙的額頭,將自己的神識探入其中靜靜地揣摩,然後長舒了一口氣。

就像之前帝君所說的,夕天族長所下的詛咒並不是常理能夠揣測的東西,幾乎無形無質,但就是在體內微妙地作用,根本不是醫術所能解決的範疇,要麼就是親自找到夕天族長解除詛咒,或者說單純對妖妖進行豁免,要麼就是找到遺忘之城所收藏的那一具鳳凰遺蛻,給妖妖洗髓伐毛。

這一切都是無比艱難的事情,而現在軒軼所需要做的則是先獲得前往遺忘之城的資格。

他本能地感覺妖妖的體內有些不對,但是霓凰之血強大的治療能力已經修復了原本存在的那些創傷。

“有什麼事情嗎?”軒軼問向妖妖:“我總感覺有什麼不對。”

“什麼都沒有,我一切都很好。”妖妖擡起頭靜靜說道:“我什麼都很好。”

軒軼感覺妖妖隱藏了什麼,但是究竟隱藏了什麼卻又說不上來,他看着少女,撓了撓對方的鼻頭:“請你堅持幾天,我一定會找到方法救你的,在我放棄你之前,你千萬不要放棄你自己。”

軒軼這本來是根據之前的情況又說了一遍類似的話,卻看到妖妖不知道爲啥眼淚就涌了出來,她邊哭邊點頭,輕輕答應了聲嗯。

軒軼摸了摸妖妖的腦袋,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對了,妖妖,玉牌呢?”

是的,玉牌原本掛在妖妖脖子上,椒月可是說過那是最能剋制妖妖體內詛咒發作的東西。

“對啊,玉牌呢?”妖妖無意識地重複着軒軼的話,心裡努力想着應對的策略,然後少女一句你等我一下,然後她整個人一頭扎進泉水之中,軒軼滿頭黑線地等了一分鐘,纔看到妖妖舉着玉牌鑽出水來。

“你看,我不小心弄掉了。”

女孩臉上滿是裝作懵懵懂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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