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爾斯!佛爾斯!”原野蘭驚慌失措,她拿水晶瓶中的池水澆下,池水滌清了頭顱,不過轉瞬間又再度被鮮血染紅了。
很快的,池水之中五顏六色的變幻紛爭,也開始有被紅色壓倒性佔據的趨勢。
就算見慣了生死,這種恐怖的七竅噴血,原野蘭也是第一次接觸。
“沒關係,沒關係,這是正常現象。”瑞貝卡一邊溫聲撫慰一邊皺眉,“真奇怪,他明明已經適應了,這又是受了什麼刺激?”
屋裡一片狼藉,手忙腳亂,屋外女子聲音禮貌的傳來:“發生什麼事?需不需要我來幫忙……”女子聲音漸行漸近,似乎馬上就到了門邊。
佛爾斯頭上登時血如涌泉,不,根本已是噴泉,幾道血柱射進池水裡,好像有人撒尿,而且還是血尿。
“神官塔是法師公會高度戒備區域,你如果要踏進門來,就要做好被當成間諜的準備!”瑞貝卡高聲說道。
門外的腳步聲嘎然而止,女子遲疑了,小聲嘀咕:“佛爾斯?佛爾斯……”
其實瑞貝卡純是因爲女子之前那副公事公辦的語氣,在借題發揮呢,不過她的話,卻彷彿靈丹妙藥一樣,讓佛爾斯的飈血一下子減輕了,就彷彿……從小孩撒尿變成了老頭撒尿……
這是什麼情況?瑞貝卡茫然不解,對着佛爾斯的頭顱逡巡片刻,她試探的道:“我把門外那女人打發回去,‘真實的謊言’神符的事,咱們以後再說?”
佛爾斯昏昏沉沉的點點頭,瑞貝卡正待起身,胳膊忽又被佛爾斯拉住了:“門口那個女子,是不是叫做安吉麗娜?”
“沒錯。”瑞貝卡眼珠轉了轉,恍然大悟,“原來你們認識……”
佛爾斯不置可否:“那就沒錯了,讓她走吧!”
大量的失血,讓佛爾斯的意識漸漸晉入昏迷,他只覺眼前一陣綠一陣黑,瑞貝卡與原野蘭的呼喚慢慢遠去……
迷迷糊糊之中,佛爾斯前任的記憶,身爲飛船主腦的記憶,還有穿越之後的記憶,走馬燈一樣在夢境裡盤旋。
夢境中不講邏輯,佛爾斯大腦的思維,就在那一段段久遠而深刻的回憶中浸淫着,他時而歡欣,時而憂慮,情緒跌宕起伏,不由自主。
依稀間他似乎又變回了自己的前任……
“佛爾斯,我們來練習魔法吧,你看,我學會了第一個魔法,好漂亮呀!”
“唉,佛爾斯,你怎麼這麼笨呢!三年了,還是隻能用用零級戲法……”
“五年了,佛爾斯,你很努力,我都看在眼裡呢,可有時候真不得不承認,天賦的差距實在太大了。你……還是放棄算了,學習別的力量吧。”
“那麼你呢?”
“佛爾斯,信仰的力量都是借來的,神寵愛你,你就平步青雲,神厭倦你,你就如墜地獄,人生這樣活着太不值了!只有魔法的力量纔是真實的,是屬於自己的,我的道路絕不會變。”
“那……我也要陪你走下去。我一定會的!”
“佛爾斯,不知不覺,我們都十六歲了啊。你人很好,也蠻努力的,可有些事,似乎真的不能強求啊……”
“怎麼會是強求呢?安吉麗娜,我覺得最近實力有所進步呢,說不定這次,我就可以順利學徒結業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的。不過,我說的不是這件事,我是說……我們的婚事……”
“我們的婚事?我們的婚事怎麼了?安吉麗娜?”
“我覺得,我們並不合適……”
“爲什麼,安吉麗娜?爲什麼!”佛爾斯驚叫着從夢中醒來,聲嘶力竭。
趴伏在牀邊的原野蘭瞬間醒來,睡眼朦朧的看着佛爾斯:“你怎麼了?做噩夢了?醒了就好,醒了就沒事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真討厭啊!”佛爾斯摸一把溼漉漉的臉孔,一手血腥,都是夢裡哭出來的。
曾爲程序帶來的超強控制力,令的佛爾斯無論讀取前任的記憶,還是運轉思緒,都絕無其他附身者的天生阻滯。
可是,曾爲程序在感情上的缺陷,也令他缺少面對情感的經驗。
平時還沒什麼問題,遵從本能就行,可像是方纔,見到了令前任情緒激盪的人物,他的控制力便瞬間崩潰了。
剛纔若真與那個安吉麗娜對上了面,自己說不得就得大出血掛掉了!想到這裡,佛爾斯冷汗涔涔,由衷的向聞聲而來的瑞貝卡表達了謝意。
“應該的,那是我應該做的。”瑞貝卡連連擺手,“總算你醒過來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她說着和原野蘭一樣的話。
“我昏迷了多久?”佛爾斯問道。
“兩天。”原野蘭面容憔悴的回答。
瑞貝卡續道:“公會首席神官診視過你,說神妒之症正和藥劑之力在你身體裡面激烈搏殺,你熬過這一關清醒過來,接下來就不會有什麼問題了。從現在開始,你可以稍微進行一下冥想訓練或者深度思考。”
“不過還是不能太激動,否則大出血的情況隨時可能出現。”
“兩天了嗎?”佛爾斯揉揉發疼的腦袋,接過原野蘭遞過的毛巾擦了擦臉上血淚,看着站在一旁的瑞貝卡,“還有什麼事要說嗎?”
瑞貝卡杵在那裡,欲言又止。
“有什麼事就說吧,我現在狀態不錯。”洗乾淨臉,感受一下週身活力,佛爾斯點點頭。
他是真的心情不錯,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因那大衆臉的折磨自己三級跳般晉級,這算第一福吧,偶遇李奧納多參悟魔法某方面的奧義那是第二福,承受神妒之苦,感受着身體內外的氣息流動,昏倒之前與此際醒來,佛爾斯隱隱約約又察覺了自己的第三福。
尤爲奇妙的是,這三福相互依託相互扶持,假如自己有閒完全參悟,實力定然能夠晉升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境界。
“事先說好,你可不許生氣。”瑞貝卡預先下眼藥。
原野蘭警惕的看着瑞貝卡,似乎對佛爾斯那血葫蘆一般的形象心有餘悸。
“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不能保證一定控制得住。”心情好不代表要放棄原則。
“……好吧。”瑞貝卡猶豫一下,點了點頭,“你向卡遜大師所提出的要求,公會上層已經正式批覆了。”
也是當然的,都已經兩天了,若還沒有結果,要麼法師公會的誠意,要麼法師公會的效率,相當讓人質疑呀。
爲了讓表述簡單一點,咱們直接羅列法師公會的批覆——
1、“真實的謊言”神符;這個可以有,沒問題,不過使節塔來人安吉麗娜已經被趕回去,下次什麼時候來就難說了。
2、關於“邪靈術”的資料;斬釘截鐵兩字,不行。
3、提升實力的秘術;這個可以,但是需要時間籌備,同時佛爾斯的身體也需要恢復,據法師公會估計,一年之內都不宜舉行此種儀式。
而且就算舉行,佛爾斯必須簽訂契約確保自己不會竊密,換句話說,這些方法他必須保證只自己一個人用,不能傳授別人,甚至不能對其他人施用,除非得到法師公會同意。
4、參觀法師公會大圖書館,並且授權複製其中的資料;不行,不過法師公會可以提供最高級的一次性學習卷軸,只要他學的會的法術,可以一次性打包學全。
5、翻譯遺棄島密文的報酬問題,無論貨幣報酬還是實物結算,雙方報價存在相當大的偏差,希望能夠擇日重議,盡力做到雙贏。
6、關於大衆臉馬丁的問題;法師公會認爲,馬丁是公會裡的重要幹部,而且所行之職乃其本職,雖然其貪功冒進需要懲處,該如何懲處,需由法師公會高層決議,受害人指定處罰手段這種先河不易輕啓。
瑞貝卡還未說完,佛爾斯的頭顱已經如血葫蘆一般,登時又讓兩位女子手忙腳亂。
瑞貝卡手忙腳亂的請神官,原野蘭手忙腳亂的幫佛爾斯清洗血跡,同時禁不住的發出抱怨。
佛爾斯躺倒回牀鋪之上,七竅在流血,大腦卻清晰無比!
他是故意的!
他的第三福,便是躺在浴池之內,浴液所含藥力作用於他周身上下皮膚血脈的過程中,讓他清晰的感受到了身體裡的微觀結構,感受到了藥液滲入血管細胞,刺激細胞最基本的基因結構,令細胞由衰弱轉向強盛,完成自動修復的全過程。
倘若是在另個宇宙,佛爾斯的這種幻想絕對是在做夢,因爲過度的期盼,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結果,但在這個宇宙,這便是雖然玄奇,絕非稀有的際遇了。
佛爾斯相信,自己這第三福,是領悟到了一種新的魔法元素——生命,確切的說,自己的生命元素。
最直接的證據莫過於,他以精神力扭曲了七竅器官內的血管壁細胞基因,令其脆而易碎,輕而易舉的成功冒充了情緒激憤的樣子。
聽到法師公會的答覆,他的心中當然充滿憤怒,不過,那憤怒還不能令他失去理智,他心裡就跟明鏡一樣,法師公會這是在試探,試探自己的底限,打擊自己獅子大開口的信心。
即便到了這種地步,法師公會仍然打着一毛不拔的主意!
沒關係,咱們就慢慢耗着,正需要時間考慮些事呢!
佯裝即將昏迷的佛爾斯狠狠抓住了瑞貝卡手腕,把女神官手腕一圈都捏的青紫了,聲嘶力竭:“別的條件大家有商有量倒也罷了,那個馬丁只要活着一天,我就絕不會透露遺棄島的半絲秘密的!”
你們不是找藉口嗎,我就用你們的藉口順杆爬,咬不死他,也得膈應膈應你們!佛爾斯恨恨的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