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淺的河灘上,水生植物隨波搖曳,隨風搖擺,伴着水聲汩汩,清幽的如同一幅畫卷。
蘆葦的白毫在月色下反射着柔光,夜色黯淡,看不清纖毫,反倒增添了幾許朦朧之美。
遠遠的小鎮上的歌舞聲傳來,更爲這幅畫卷添加了絕妙的背景樂……
當得此情此境此景,無論是誰,恐怕都會心曠神怡悠然沉醉,只可惜,漫步行來,剛剛踏入這片河灘勝地的佛爾斯,偏就沒有絲毫如此的閒情逸致!
踏上河灘的第一步,他就爲周圍彌散的那股令人不安的靈光擊碎了心情。
布拉格舊島外圍籠罩着結界,令普通人根本就看不到結界所在,這是佛爾斯已知的,可是瀰漫於河灘的這股靈光,顯而易見與結界,與籠罩於這片小鎮的歡快氛圍都沒有絲毫關係。
那是一股黑暗、憤怒到了極致的靈光,佛爾斯對魔法的研究已經相當深入,卻從沒有想過,世間竟然還有這種性質的靈光。
所以,甫一覺出月光下河灘上那些暗影暴虐不安的扭動,佛爾斯就果斷收足,轉身向後……
自己恐怕是誤觸了不該踏足的區域,佛爾斯心中這般揣測着。
可是……一步、兩步、三步……本來只是幾步的河灘邊界,佛爾斯走了十幾二十步,愣是沒有走河灘區域。
倒黴!就那麼幾步距離,竟然就被盯上了?佛爾斯暗叫晦氣,乾淨利落從空間中掏出塞克爾德的法杖。
也就在鏡影術釋放出的一瞬間,呼嘯的黑光自他身後如潮涌現。
夜色下,那黯淡無光又綿延不絕的細小暗器,一枚兩枚的或許可以被追蹤,如暴雨傾盆那般覆蓋下來,沒有人能盡數躲過。
一剎那,四個分身如同被打碎的燈泡般,一閃即逝,佛爾斯本尊也好不到哪兒去,同樣身中幾招,翻倒在地。
打中他的是幾枚四葉的迴旋鏢,因爲數量太多,攻擊力並不大,僅僅在他身體表面劃開了淺淺的傷口,嵌入肉中的也並不深。
可是,被迴旋鏢打中的傷口,轉瞬間就開始發黑潰爛,甚至有難聞的腥臭傳出,迴旋鏢上所附的毒素,其烈可見一斑。
也就眨眼之間,佛爾斯便覺呼吸困難,視線朦朧。
似乎看出他已失去了抵抗能力,纖長曼妙,一身夜行衣的影子,在月光之下緩緩現身……
就如同液體機器人的特效一般,原本只是地面上的一灘平常暗影,暗影逐漸拉伸隆起,越來越凸出越來越棱角分明,最終長腿、細腰、豐盈的胸脯、纖長的手臂一一具現。
雖然看不清這位不速之客的容貌,僅僅這魔鬼般的身體,已足以絕大多數男性神魂顛倒了。
還有她全身上下,唯一未被夜行服包裹的那雙嫩生生的手,白的欺霜賽雪,綴上十隻嫣紅豆蔻,彷彿燭火之於飛蛾,強烈吸引着佛爾斯的視線。
“布豐家族,原來真的和遺棄之島相互勾結啊!”躺倒在地上,看着女子漫步行來,佛爾斯募然嘆息。
女子眼中燃燒着名爲憤怒的火焰,嫵媚似乎是她的天性,或者經過天長日久訓練後的本能,而憤怒,卻是她心情**裸的寫照。
聽了佛爾斯的話,她腳步微微頓了頓,不過還是幾步行到佛爾斯身前:“布豐家?布豐家和遺棄島有勾結?真是笑話!”
她眼中寒芒閃爍,手背上彈出的刺刃狠狠壓上佛爾斯咽喉:“你是怎麼知道,我來自遺棄島的?”
佛爾斯愣了愣,他原本以爲,自己的問話,應該足以揭開布豐家族和遺棄島間的關係了,可是……女子的回答,他分析了又分析,辨別了又辨別,得出的答案仍舊只有一個——對方說的是實話。
遺棄島和布豐家真的沒有關係?佛爾斯難以置信,或許……只是這個女人不知道罷了?可是,假如連這都不知道的話,她身爲遺棄島的一員,又是如何深入法師公會內部,來到防備如此森嚴的舊布拉格島的呢?
佛爾斯心中頓時生出無數疑問,他勉力擡了擡手,指指女子夜行袍上的紋繡:“遺棄影衛,你的衣服上不是已經說的很清楚了嗎?”
遺棄島的文字,佛爾斯並非能夠直譯的,而是必須經過大量運算破解,倘若在平時,佛爾斯不一定會注意到女子胸口那幾道花紋,不過……最近在法師公會做了不少翻譯工作,對於翻譯這個,佛爾斯已經有些近乎本能了。
女子聞言,情不自禁低頭看向夜行衣的前襟,臉色大變:“你真的能翻譯我們遺棄島的文字?你也是遺棄之民……不,不可能,沒有我們影衛分辨不出的遺棄之民,你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女子問到後來,已是聲色俱厲。
佛爾斯無奈苦笑:“……你來殺我……不就是因爲這個嗎?……竟然還需要問?”
“誰說的……”女子眉頭大皺,還想說些什麼,但眼看着佛爾斯面色漸漸灰敗,已經是出氣的多,入氣的少了,她無可奈何掏出一枚藥丸填入佛爾斯口中。
他媽的,竟然是以毒攻毒……
憑着對生命元素的感悟,千百倍的刺激細胞活力,佛爾斯身上毒素其實早解,灰敗的臉色、氣若游絲的模樣那都是裝出來的。
可是新的藥丸入肚,胃喉之間登時又一陣翻攪,無可奈何,只得再將新入體內的毒素化解乾淨,依舊裝成一副有氣無力任由宰割的模樣。
女子倒也不疑,見佛爾斯精神回覆了幾分,腕間拳刃壓的更緊,前短鋒刃已經刺破了皮膚有血流下來,讓佛爾斯一動都不能動。
“早就聽說法師公會來了個能翻譯遺棄島文字的傢伙,我還一直以爲是招搖撞騙來的……說,你的能力是怎麼來?除了你還有誰會?還有……你到底都幫法師公會翻譯過什麼資料?”
這女子……似乎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那她爲什麼要殺自己啊?佛爾斯心中充滿疑惑,脣邊露出苦笑:“我也很希望能告訴你答案,不過從時間上……應該是不可能了……”
“有什麼不可能的?給我老實交代!”女子目中兇光一盛,扯起佛爾斯胳膊,當下只聽得“喀吧喀吧”一陣亂聲,佛爾斯的胳膊就跟麻花一般盛開了。
女子顯然是個力量系的,力大如牛都不足以形容,佛爾斯胳膊被她一攪一扭,登時皮開肉綻,骨頭不知斷成了幾截。
看着軟成一團的胳膊,感受着那一團團鑽心的痛,佛爾斯無奈苦笑:“何必呢?!”
他嘴脣掀動,一串串含混不清毫無意義的音符發出來,含混不清毫無意義那都是相對別人的,在身份神秘的遺棄影衛耳中,他的話卻清晰明瞭:“我的身份如此重要,法師公會二十四小時有人監控者我的行蹤,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甚至都有人記錄……”
“假如還想活命,你最好還是跑吧,現在走也許還來得及。”
佛爾斯的苦口婆心讓女子“嗤嗤”笑起來:“你倒還挺實在的嗎,竟然會關心我這個刺客的死活。”
她拍打了拍打佛爾斯的臉孔:“有勞你擔心了,不過麼,我們現在所呆的地方叫做遺棄位面,任法師公會手眼通天,也不可能找到這裡來的,你就放心吧!我既然敢在法師公會裡動手,難道會連這樣的準備都沒有嗎?”
“遺棄位面?”佛爾斯悚然,縱目四望。
河灘還是那片河灘,但是籠罩河灘的夜色,似乎是不太一樣了。
那也是理所當然的,因爲天空裡的瑞秋妮娜和珀爾妮娜雙月都不一樣了,一向潔白的瑞秋妮娜,此時此刻卻是一片火紅,而靛紫神秘的珀爾妮娜,倒有些皎潔無暇起來了。
能讓瑞秋妮娜顯的焦躁暴虐,而讓珀爾妮娜高貴華麗,自己現在……似乎真的不在主物質面了呢。
日、月以及某些強大神靈神力所代表的星辰,呈現出與主物質面並不一致的色澤,這的確是判斷身處何方位面的最簡單直接的依據。
“也就是說,從現在起,我說什麼,做什麼,法師公會都絕對看不到,也聽不到了,是嗎?”佛爾斯滿臉驚詫的問道。
“沒錯,所以,你最好還是打消會有援兵……”或許是佛爾斯演技太好,也可能刺客粗心大意了,她甚至都沒有注意到,佛爾斯的聲音沉着有力,已根本不符合他重傷者的身份。
“是嗎,那就太好了!”到這句的時候,女子才隱隱覺出有些不對,可沒等她有所行動,刺刃底下的佛爾斯已經一個翻滾擺脫了她的鉗制。
不過,刺刃壓迫的實在太緊了,反轉擺脫的過程中,佛爾斯也付出了代價,脖子整個一圈被刺刃深深划進去,半邊脖子幾乎都斷掉了,噴薄而出的鮮血淋了刺客一頭一身。
鮮血淋頭,女子本還想追去,卻情不自禁放慢了腳步,然後她就駭然發現,佛爾斯勃頸上的傷口翻滾着,蠕動着,一圈縮小几分,等他轉到第三圈,原本駭人的傷口就已經恢復如初了,而他的身體,也隨着那翻滾,很快分散成四五個形體,又是鏡影術。
擺脫了女子鉗制,佛爾斯從地面上站起身來,通體上下的枯枝爛葉暫且不說,一張臉白的就跟紙一樣。
空間袋裡掏出洗澡水,狠狠灌了一大口,他的臉色方纔漸漸紅潤起來。
“你到底是什麼人?”看着完全違背常識的一幕幕,女子聲色俱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