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龐清影問道。
恭親王妃看着她認真道:“寧家的人來了,但並非寧家主一脈。”
龐清影蹙了蹙眉,因着自己這身份,這段日子,她在寧家身上可也是下了不少功夫。
從寧遠給她透露的一些消息以及刺金閣傳來的消息看,寧家目前的內部鬥爭其實相當激烈。寧家家主一脈和三爺一脈基本離撕破臉皮就差一步。雙方旗鼓相當,三爺一脈甚至還隱隱壓着家主一脈,若不是寧家主強勢,以及始終浪跡江湖,卻又聲名遠揚的寧遠讓他們極爲忌憚,寧家這家主之位恐怕得換人坐坐了。
恭親王妃如此慎重地對她說這話,想來在宮裡的因當是三爺一脈的人了。
“我知道。”龐清影瞭然笑道。
恭親王府這麼些年來,以守爲攻,近乎固若金湯,雲帝等人都找不到他們的把柄。如今終於出現了龐清影,一個外人,而他們想通過她找到拔起恭親王府把柄,以龐清影的驕傲,她怎能允許。
不論這三爺一脈的人是誰請來的,是爲何而來,她龐清影都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宮裡的馬車也來得快,說會兒話的功夫,大管家便來報了。
龐清影攙着恭親王妃一起出了府門。
華麗的宮車宣示着皇家的貴氣,停在恭親王府樸素的大門前,似乎特別趾高氣昂。
臨上車前,龐清影有意無意地往街角的一處望去,嘴皮子迅速開合了幾下,隨即勾起一笑,與王妃一同上了馬車。
宮車飛速離開,趕着進宮,而街角那處,言令疑惑地看着凌霄,“主子在說什麼?”
對於脣語,他也是學了點的,只是主子這一茬說得太快,也就他們情報司能跟得上。
凌霄瞅了他眼,面無表情地說道:“主子說讓你去找錦世子,我去處理安寧侯府手下的商鋪。”
其實龐清影只是說,一人去找雲修錦,一人去處理安寧侯府商鋪。
言令直接就是一僵,嘴角快速抽了兩抽。
他們刺金閣,除了主子,恐怕沒人願意去找錦世子吧。
“凌霄,你居然騙我!”但很快,言令便飛起一腳踹向凌霄,“老子可是做生意的,龐家商鋪的事情主子怎麼可能交給你!”
“主子也沒說派誰去,先到先得,安寧侯府那檔子生意,我也能處理!”凌霄當然也不甘示弱,敏捷地躲過言令,還仗着自己武功略勝一籌,硬是將言令推到了恭親王府門口。
“呸!”言令嘴裡大罵一聲,飛速從地上滾起來,往街角跑去,生怕一個不小心被錦世子的人逮到了。
然而,事與願違。
轉身之時,凌霄早已跑得沒影,而身後,卻傳來大管家似笑非笑的聲音,“這位想必就是寧姑娘的親信了,世子吩咐了,若是您來了,就請前往幽庭院候命。”
言令脖子一梗,惡狠狠地看着那街角,須臾之後,總算是接受了現實,換上一個生意人的標準笑臉,應着大管家,跟着進了恭親王府。
進宮的馬車跑起來像飛,且那質量,真正是遠不如雲修錦的。
龐清影要不就是騎馬,要不就是做雲修錦的馬車,這會兒還真是不習慣宮裡來的破車。那一路顛的,胃裡翻江倒海,龐清影有點後悔自己吃了東西。
“幻兒,可還好?”恭親王
妃顯然也是沒受過這種待遇,但坐慣了馬車的,仍舊比龐清影要好上許多。此刻,她面沉如水,眼底隱有怒色,穩穩地坐在榻上,竟是任憑馬車顛簸,她也巋然不動。見龐清影面有菜色,她關懷地問道。
龐清影看了好一陣驚訝,想說不礙事,但真的是開不了口,只能皺着眉搖了搖頭。
非常反常。
她們只是奉旨進宮見一見某些人,又不是進宮商議緊急軍情,這馬車駕得如此之快是要幹什麼!
“馭——”
外頭駕馬的人一陣疾行後突然猛得急剎,拉車的馬整一個被那駕車人拉得豎直站了起來,連帶着馬車也微微翹起。
慣性使然,恭親王妃和龐清影瞬間往後摔去。那馬車的後方還有一個小窗子,恭親王妃背後正對着。這一摔,恭親王妃是果斷朝小窗子去了。
眼看着就要摔出窗戶,龐清影眸色一緊,袖中黑錦霎時捲住王妃,雙腳卡在位子底,堪堪止住王妃的去勢。
可是那駕車人想來是存心想要將車內二人摔死,根本沒有關心車內人的死活,反而是自己跳下馬車,由着那馬兒拖着車子在大街上亂竄,驚起街上一片驚呼慘叫。
龐清影神色狠了狠,左手黑錦仍然纏着恭親王妃,自己找了個機會躍至馬車之外,四下瞥了幾眼之後,猛然跳上馬背,拉住繮繩。
但那馬像是吃錯了藥似的,無論龐清影怎樣安撫,它仍舊瘋狂亂竄。
“小心!”
也不知誰在人羣中叫喚了一聲,龐清影擡眸,前方不遠處正有一堵牆,按照這馬的速度,難保不會撞上。
千鈞一髮之際,龐清影當機立斷,熾熱的內力凝聚於掌心,轉身便是對着馬車用力一拍。馬車應聲而裂,龐清影一個旋身,輕功飛上屋檐,左手用力,將黑錦收回,攬着恭親王妃便落於馬車的十米遠處。
一聲嘶鳴應於耳間。
那匹馬果真一頭撞死在了那堵牆上。
“王妃,可還好?”龐清影喘了兩口,扭頭將王妃上下打量了一遍,確定無事後,她才暗暗鬆了口氣。
“我無事。”恭親王妃沉着臉看着那散架的馬車,撞死的馬匹,忽然冷笑一聲,轉身,利箭般的目光準確地射在那駕車人身上。
事發在主街之上,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被這馬車一鬧,一下子傷了不少人,甚至有人已經重傷昏迷,若是不及時醫治定會不治身亡。
恭親王妃大多人不認識,但龐清影那絕色的容貌可是不少人見過的。加之有耳尖的聽到她叫王妃,便馬上猜測到是恭親王府的。
這一刻,那是怨聲載道,有氣憤的見只有恭親王妃和龐清影兩個人,便隱在人羣中大聲怒罵。一個,兩個,三個……跟着起鬨的人越來越多,連原先敢怒不敢言的百姓,也逐漸跟着指指點點起來。
人羣,就是容易被慫恿。在其中幾個人的越來越大聲的怒罵下,不只是誰,朝她們扔來一個雞蛋。
龐清影美眸一暗,揮手打開。
但有一就有二,這一個雞蛋砸來,接下來什麼爛菜葉,臭石子都迎面砸來。
恭親王妃什麼時候承受過如此場面,頓時臉黑成了一塊。
龐清影眸色幽幽,渾身氣息瞬間陰冷了下去。
隨即,她甩手,操縱着黑錦護在王妃身邊,自
己則取下發髻上的簪子,往左側一扔。
根本來不及給人反應的時間,便聽一個淒厲的叫聲突兀地響起,竟硬生生地改過了大家的怒罵聲。
現場登時一片寂靜,所有人的聲音都彷彿被梗在喉中,心有慼慼地朝那慘叫發出的地方望去。
只見一個人倒在地上,痛苦抽搐着。
此人正是剛纔給她們趕車之人。
龐清影的取下發簪後,轉動了簪中的機關,其中融有一毒,可使中毒之人宛若被萬千只螞蟻啃食,期間神志清醒,直到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身體破出一個大洞,內臟被腐蝕殆盡而亡。
此毒十分陰狠,不管是中毒之人,周圍看的人也是一陣毛骨悚然,直覺背上總有一道冷風吹過,激起渾身寒毛。
不過片刻的工夫,那人的衣服已經融掉,胸口洞開,可以看見他的內臟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漸漸消失,化作一灘渾水。
離得近的人早已嚇得面色煞白,飛奔出人羣,一路吐過去。估計這會成爲他們心中一輩子的陰影。
夕陽直照在街頭,莫名渲染出一種悲慼恐怖的氛圍。
血色的陽光打在龐清影冷笑的臉龐上,彷彿地獄裡來的血面修羅,沒由的叫人心底一顫。
他們似乎把錦世子給忘了……
能在雲修錦身邊安然無恙呆到現在的女人,果真是與他“臭味相投”嗎?!
“都閃開,都閃開,發生什麼事了?”忽的,主街上傳來一隊人馬的腳步聲,京都府尹身旁的衙役頭領粗着嗓子在前面叫喚着,終於將衆人嚇飛的魂魄給叫了回來。
從來都沒那麼整齊過,圍觀百姓們刷得讓開了一條道,讓京都府衙的人走進來。
“呦,恭親王妃,寧姑娘,這是怎麼了?”京都府尹似乎才知道恭親王妃站在這裡,驚訝地上前來關切。
王妃冷着臉瞥了他眼,似笑非笑道:“傅大人,是你眼睛不好使,還是本王妃眼睛不好使啊?本王妃進宮的車駕被那個死奴才暗中做了手腳,爾後這些刁民竟敢圍攻本王妃,你說這事該怎麼處理?”
“這……王妃,這是……”京都府尹笑了笑,顯得有些不以爲意,但當他順勢看向那趕車人後,臉色瞬間煞白,笑容更是掛不住。
那幾乎溶成了半灘血水的人,就是王妃口中的趕車人?!
那可是皇宮中人啊,就這麼死啦?!
他回頭可怎麼交待呦!
“傅大人,事情已經很清楚了,你還愣着做什麼?”
恭親王妃瞥着他,皇族的冷厲氣質盡顯。
京都府尹尷尬地一笑,連聲道好。轉身吩咐衙役處理事情的同時,悄悄抹了把自己的額頭。
劇本不對啊,原本跟他說好的可不是這樣的。
這馬車中的兩人,至少有一人得是重傷的。
可這裡,兩位應該重傷的主角不但沒事,反而將他們的趕車人給解決了,這備好的說辭有得大改特改了。
“敢問王妃,您和寧小姐這是上哪兒去啊?”暗自做好心理建設,京都府尹又回身腆着臉笑道。
“哼,我們去哪兒你不知道?”恭親王妃根本就沒給他好臉色,“宮裡派人來接我和幻兒進宮,結果就來了一個要我們命的狗奴才,你會不知道?!你這個京都府尹是白當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