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風了,很快會下雨,雲召——扶着你老孃,咱們趕緊走……”
聽聞赫連大師倦怠地吆喝聲,衆人便拖着疲憊地身子開始整理着行裝準備上路。
血族領地上方,突然狂風呼嘯、黑雲壓至。那墨雲黑如鍋底,彷彿要將整個天空壓塌似的……
天氣說變就變,絲毫不給你準備的時間,半空中的烏雲撕開了一個大口子,眨眼的功夫,大雨便從裂開的口子裡滂沱而下。
這烏雲像是與大雨預謀好了,要來洗涮這血色戰場。
“蕭蕭,你和斬風、暗影先護送依諾奇的靈魂聖器回鑄劍谷,我要回一趟軒轅皇朝。”軒轅夜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將自己的大斗篷脫下來扔給凌蕭蕭,“這雨勢不小,把這斗篷披上。你的斗篷太單薄了。”
凌蕭蕭擡手接過,將斗篷抱在懷裡,沒有拒絕。知道他放不下那些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將士和岌岌可危的軒轅皇城,還有他心心惦念的十幾萬的黎民百姓……雖然很想與他一起去,卻知道去了不僅幫不上忙反而會拖累他,而且她卻是真的放心不下依諾奇。如今復活依諾奇已經到了一個白熱化的地步,哪怕走差一步都可能是毀滅性的災難,所以她只能咬着脣點了點頭,雖然不捨,卻也不勉強他與自己一起去鑄劍谷。
看着他被大雨打透了的溼噠噠衣服,不由得心頭一酸,囑咐道:“你自己……小心些……”
“你也小心,在鑄劍谷等我。”
凌蕭蕭輕輕點頭,應了一聲便跳上骨龍的背。
披上他扔過來的大斗篷,拉過衣襟把頭遮住,將整個身體藏在溫暖裡。
衆人與軒轅夜辭別,便冒着大雨從血族領地快馬加鞭奔往鑄劍谷。
還未出血族領地,突然聽到斬風驚惶地大叫了一聲,“赫連大師——宇文大師——你們快看,這靈魂聖器……要融化了!”
“什麼?”宇文獨眼大驚!
壞了!壞了!赫連老頭心下大駭,快步追上去,驚道:“靈魂聖器若是融化了,那依諾奇不是要魂飛魄散?”
“快往裡面注入鬥氣!”宇文獨眼急忙趕上來,看到斬風懷裡的靈魂聖器已經變得軟趴趴的,心裡大叫糟糕!
宇文獨眼想起什麼似的,猛拍了一下腦門,懊惱道:“我真是大意了!這靈魂聖器是曼頓用自身的鬥氣能量製成的,現在曼頓死了,這靈魂聖器的鬥氣能量非常不穩定,很有可能會隨時消散!斬風你要不停地向裡面注入鬥氣才行,不然它會消失的!”
靈魂聖器會消失?!那依諾奇……
不!不要——他不允許那樣的事情發生!斬風什麼都沒問,全神貫注地聚起鬥氣注入到靈魂聖器裡面,他什麼都不想,只是全心全意地照着她的話去做,生怕遲一點點那聖器便融化成水。
“怎麼了?出什麼問題了?”
其他幾人圍上來,見斬風表情凝重,不由得緊張起來。
“娘,這是怎麼回事?靈魂聖器要融化了嗎?怎麼會這樣?”
宇文獨眼又解釋了一遍,才囑咐他們幾個道:“現在的靈魂聖器非常脆弱,你們幾個也不能大意,不要讓其它魔力元素衝進去,如果衝散了鬥氣能量,靈魂聖器也會碎的。我們現在立刻將它送回鑄劍谷的密室裡,也只有那玄冰玉牀能延緩一下它消散的時間。”
幾人鄭重點頭,便輪起班,各司其職、片刻不停。
事態緊急,刻不容緩。衆人加速前進,一路狂飆。
剛出了血族領地,凌蕭蕭突然停了下來,回頭看向斬風說:“曼頓死了,便沒人能夠復活依諾奇,我要去找另外一位靈魂召喚師。”見斬風要說話,凌蕭蕭連忙阻止,真切地說:“斬風,依諾奇等不起!如果沒有靈魂召喚師爲他渡魂,他便永遠也不會醒來……”
“蕭蕭,我們分頭行動!”暗影突然跳出來,拿出一副地圖,攤開來指着東方和南方的兩座山說:“蕭蕭,這裡是逍遙山和玉木洞,那位大師很有可能在這兩個地方修行,你到這兩個地方去找。我到西邊和北邊的虎跳山和雲夢澤,地圖你拿着,到了之後不管找沒找到務必離開,回鑄劍谷會合!”
“好!”凌蕭蕭剛應下,卻聽雲召和斬風嚷道:“我們一起去!”
幾人同時將目光鎖在盛裝依諾奇靈魂的聖器上面,斬風卻異常堅定,不容拒絕地回視他們,斬釘截鐵地說:“雲夢澤離這最近,那裡地形我比較熟悉。相信我!”
暗影皺着眉,心思百轉,雲夢澤地形複雜,沼澤連片、瘴氣瀰漫,毒蟲猛獸多不勝數……若是沒去過的人前去,必然凶多吉少。幾個人裡只有斬風對那裡還稍稍熟悉。但是……即便是平時讓斬風前去已很是兇險,如今他還要兼顧靈魂聖器……
爲了斬風的安全,更爲了依諾奇的安全,暗影不留情面地搖了搖頭。
“親愛的……我和斬風一起去,有我在,你放心吧。”見洛米西勇敢地站到斬風身後,暗影眉頭鎖得更緊了些。
“兄弟!咱們沒有別的選擇了!”
暗影望着斬風佈滿血絲的眼睛,終是點了下頭,道了聲“好”。
“我也去過雲夢澤……”一直旁觀的雪莉爾突然站了出來,小聲說:“我也可以幫忙……”血顏傭兵團的幾位姑娘也紛紛站到了斬風身後。
“如此就簡單了,”雲召也拿出一副地圖,看了一下,說:“我去玉木洞,蕭蕭骨龍速度快,只去遠一些的逍遙山便行了。我們各去一處,不管找沒找到人,都要回鑄劍谷集合。怎麼樣?”
“好!”幾人異口同聲,擡起頭看向赫連夫婦,見兩人也是點頭讚許,便敲定計劃,分頭行動。
“等等——”斬風跨上蠻力獅子剛跑出幾步,卻見一個紅色身影突然閃到面前,攔住他,嬌喝道:“你先別走!”
“雲遙!你幹什麼?”雲召聽到聲音,回過頭來大怒道:“我們去辦正事!別搗亂!”
“誰搗亂了?”雲遙氣得叉着腰鼻孔噴氣,赫連夫婦剛要勸解,卻聽雲遙說:“斬風,你帶着這累贅去雲夢澤,不死纔怪呢!你以爲是去玩嗎?如果你信得過我,就把靈魂聖器交給我,我幫你帶到鑄劍谷封存好!”
見斬風有些猶豫,雲遙急得臉通紅,“怎麼?你信不過我?”見他眉頭鬆動,雲遙又急着道:“我雖然任性,但是還分得清是非黑白,分得清輕重緩急!這麼多人裡面,除了你便只有我能將鬥氣打通到靈魂聖器裡面!男子漢,當斷則斷!不然,你不僅會死在雲夢澤,更會害死依諾奇!”
聞言,斬風心頭大震,望了一眼雲遙,不多廢話,鄭重地將靈魂聖器交到她手裡。
雲遙肅然接過,立刻向裡面輸入鬥氣,與衆人告別,攜赫連二老火速返回鑄劍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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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漫長的煎熬中等待,終於等到炎若熙完成塑型的最後一道工序。
她興奮地衝出密洞,迎接她的竟是幾張像墨一樣黑的臉……
她看着大夥陰鬱的臉,不由得皺了皺眉,剛剛塑型成功的興奮勁兒全跑光了。
鑄劍谷上空黑雲成片,眼看大雨將至。
天空的陰霾,讓人的心情也跟着壓抑起來。
……
“依諾奇的靈魂不是找到了麼?怎麼一個個還這麼愁眉苦臉的?”炎若熙看着圍坐在八仙桌旁邊灰心喪氣、悶聲不語的幾個人,急得直跳腳。
這幾人的臉色仿若鍋底,真比那漫天烏雲還要黑上幾分,炎若熙急得心火一下子攻了上來,啞着聲音喊:
“說話呀!說話呀——怎麼了這是?”
“蕭蕭……雲遙……洛米西?!”
喊了半天沒人應,看了一眼暗影,知道他平時話就少,這時更別想讓他張嘴了。
“能不能給個痛快話?”炎若熙急了,掐着腰指着雲召罵道:“平時話嘮一個,一到關鍵時刻,你就掉鏈子。”
雲召好像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仍然木然地坐着。
炎若熙皺起眉頭,突然一手擰上雲召的耳朵,“雲召——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說,我就擰掉你的耳朵!”
“祖奶奶……疼……”破天荒的,雲召竟然沒有發飆,他深皺着眉,鼓着腮幫子低低地咕噥道:“曼頓死了……”
“什麼?曼頓死了?”那誰來爲依諾奇渡魂?炎若熙跌坐在椅子上,臉色灰白。
這時,天已經完全陰下來,幾乎看不清人的臉。
……
寂靜。
只有悲鳴的風聲……
還有被風盤卷而起的樹葉被撕裂的聲音。
老半天炎若熙才緩過一口氣,低喃着問道:“星芒大陸上懂得復活術的不是有兩位麼?……曼頓死了……那另外一位呢?”
沒有人擡頭,炎若熙只能看到衆人皺緊的眉頭。
這時,窗外起風了。想必,一場暴風雨……在所難免了。
也許是天色陰暗才使得氣氛愈加陰沉壓抑,她呼呼地大口喘氣。有一種極其不好的預感漫上心頭。
半晌……才聽到洛米西囁囁嚅嚅地低語道:“另外一位……我和斬風找到了他……但是……那位大師,在幾年前就已經仙逝了……而且……斬風也受了重傷,已經昏迷三天了……”
怎麼會這樣?那位大師也死了?依諾奇,不是……沒有希望了?此時,她便感覺有一隻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無法呼吸。
颼颼的涼意,凍得她打了個哆嗦。淚水突然奪出眼眶,終於明白了夥伴們兒爲什麼垂頭喪氣、萎蘼不振了。如果沒有靈魂召喚師爲依諾奇渡魂,那他……不是……沒辦法復活了!?
她擡手抹掉眼淚,哽咽着問道:“那依諾奇怎麼辦?”
靜默,無聲無息地。仍是沒有等到答案。
突然,木門被風吹開,“哐啷啷”地叫囂着,讓人的心跟着猛地一顫。
咆哮的冷風狂勁地衝了進來,襯着努力壓制的哽咽聲飄在耳邊……那哀慼的嗚咽聲,當真攪得人的心都快碎了!
誰也沒有想到,一直以爲最難辦到的事情,他們輕易就完成了,卻在最後這個看上去最容易的環節出了問題。
圍坐在方桌旁的幾個人,明明是青春正好的年紀,此時卻像是被掩埋在泥沼裡**的花枝一般死氣沉沉。
雨,瘋狂地落了下來。好像要發泄似的,傾盆而下。
……
“這麼黑,怎麼不掌燈?”宇文獨眼撐着油紙傘端着食盒進來時,便看到小小的八仙桌旁圍坐着幾個臉色暗沉的年輕人。
“先吃點東西,沒有什麼難關是過不去的,也沒有什麼困難是解決不了的。這辦法不都是人想的麼?”她把熱騰騰的飯菜從食盒裡取出來,一樣一樣擺在桌面上,“先吃吧,吃飽肚子再想辦法。”
飯菜已經擺放好,卻沒有一個人動筷子。宇文獨眼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總會有辦法的!都給我振作起來!啪啪啪——”宇文獨眼突然擡手“啪啪”地死勁兒拍着桌子,直到所有人都擡起頭來定定地看着她。
一道閃電劈下,電光耀在她那僅剩的銳眼裡面,激起萬重怒氣。
“你們現在這樣子,跟死了有什麼區別?!”緊接着雷聲隆隆,將她的聲音拉扯得殺氣凜凜。
“只有無能的人才坐以待斃!都給我行動起來!不管用什麼方法,不管有沒有用,現在就出去,去找靈魂召喚師!不管他實力怎樣,說不準哪一位就懂得召喚術!”
宇文獨眼話還沒說完,便見幾條人影詐屍一般衝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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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三日,星芒大陸上所有靈魂召喚師都得知了這個消息……
那是因爲凌蕭蕭來到了軒轅皇朝,當她將軒轅絕的牌子遞到他面前時,軒轅絕便猶豫着頒佈了這道旨意。
當時,她什麼都沒說,只用那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深深地注視着他。軒轅絕接過那牌子,心下明瞭,那是在孤煙城郊,凌蕭蕭和靈羽救了他一命之後,他便將這牌子送給了她。
看着那牌子,軒轅絕笑了,無奈地笑。本以爲她拿着它來找他之後,會成爲他的妃子甚至帝后,卻沒想到……呵,世事弄人!
可是,軒轅絕是何等人物,怎會爲了一個不相干的人,如此大規模地耗費龐大的人力物力,即便凌蕭蕭之於他曾有過救命之恩……
讓他深重顧忌的,其實是來自軒轅夜……
原本軒轅絕是十分不願參與救人的,卻礙於對凌蕭蕭的承諾,更迫於軒轅夜的屢次威壓,纔不得不勉力合作。
誠然事情到了這地步,總該有所收穫纔對。
可是……上百人的靈魂召喚師當中,竟沒有一個懂得使用復活秘術!甚至都沒有人聽說過血族的復活術……
這個消息,簡直讓人絕望到崩潰!
就在衆人失去信心時,軒轅夜突然的到來,也給大家帶來了希望,那便是他派人抄查了曼頓的血魔聖殿時找到了一本能夠召喚幽冥之火的《召魂秘術》!
然而,更讓人崩潰的是,當大夥急迫地打開這本秘術時,卻見到裡面全是空白頁,從頭到尾,竟然……一個字都沒有!
“怎麼會這樣?這書是不是被人換過了?”赫連老頭急得在書房裡直打轉。
“爹——您就別轉了,本來這書房地方就小!你轉來轉去,像驢拉磨似的……”
“渾小子!滾犢子——”赫連老頭擡腳踹在雲召屁股上,氣急敗壞地大罵起來:“小王八羔子!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老實點!就知道氣你爹!”
“哎呀,你踹我有什麼用!踹死我,你也想不出辦法……”
暗影爲了阻止兩父子打起來,連忙岔開話題:“是不是這書有問題?”
聽聞大夥的質疑聲,軒轅夜篤定地搖頭說:“書應該沒錯,也許是我們不懂得看吧?”
“現在可怎麼辦啊?”雲召撓頭。
凌蕭蕭接過那書,突然說道:“赫連大師,您幫我拿些酸性和鹼性的東西來,我有用處。”
赫連老頭立刻讓人準備。
凌蕭蕭翻開那書,拎起其中一頁。按着她以前慣用的手法進行破解。
隱形字無非是水性、蠟質、酸性和鹼性幾種。她拿起一隻筆蘸了點清水,有條不紊地操作起來。可是,她把各種破解的方法都用遍了,那空白頁竟然還是沒有一絲變化!
“……”此時,凌蕭蕭徹底無語了。
其他幾人更是處於迷糊之中,完全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凌蕭蕭顰着眉,看着那毫無變化的《召魂秘術》不由得想起了“無字天書”,那天書上其實是有字的,只是不懂得道法的人,看不見而已。
思及此,她便提議道:“要不……我們請幾位靈魂召喚師來,讓他們看看……也許這書只有靈魂召喚師能看懂!”
“哐啷——”正在這時,房門突然被人撞開了,只聽洛米西大喊了一聲:“不好了——斬風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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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夥提心吊膽擔心了兩天之後,斬風風風火火地回來了,還帶回了一個人。
而這人,誰都沒有想到會是他……
此時,斬風渾身上下幾十處傷口都在流血,眼睛裡佈滿血絲,幾乎睜不開。
他的身子直打晃,卻憑着一股子韌勁兒強撐着,不讓自己倒下。
“你看看這書……試試……有沒有辦法破解……”斬風扯着晨星,將他拉到那本召魂秘術面前時,終於“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晨星早就在斬風那裡得知了事情經過,只是微微頷首向衆人打了個招呼,便拿起那本《召魂秘術》迅速翻看起來。
“這是一本召魂秘法,能夠召喚幽冥之火,上面還寫着咒語……”
晨星未說完的話,立刻被一屋子興奮的尖叫聲給淹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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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蕭蕭幾乎是含着熱淚走進了復活依諾奇所在的密室。她怎麼會沒想到……晨星是曼頓的一抹意識,他理應能讀懂被曼頓封印的書啊!
此時,魔星之血、金絲線、依諾奇的靈魂和炎若熙辛辛苦苦塑造的身體全部準備妥當……
今天,所有這一切……當真是不容易啊!
本來還沒着落的純陽之血和純陰之血卻意外地被找到了。
雪莉爾有些緊張地握緊凌蕭蕭的手,極小聲的問道:“一會兒我要做什麼?”
凌蕭蕭回握她,溫和地說:“閉上眼睛,忍住痛就行了。”
“嗯,我不怕痛。”
凌蕭蕭淡淡的笑了,握着她的手緊了緊,輕聲說:“辛苦你了。”
雪莉爾眼神堅定地望着她,輕輕搖了搖頭,也跟着笑起來。“蕭蕭姑娘,你相不相信因果?如果不是當初你救了我,我今天也不可能來幫忙了……”
原來,雪莉爾便是擁有至陰之血之人。那天宇文大師拿着魔力球給衆人測試的時候,她出於好奇,也滴了滴血上去。卻沒想到,那魔力球突然燃燒起來!還不等她反應,便被一羣人蜂擁而上,緊緊抱住……
而那至陽之血……更是戲劇性的出現了……
凌蕭蕭回頭看了一眼渾身是血的斬風,不由得笑意更深了。這傢伙昏迷了僅僅半刻鐘,突然瞠大眼睛,吼了一聲:“我不能睡!”緊接着,他便又撐着血淋淋的身體,爬到宇文獨眼面前,要求測試……
當斬風將他那雙沾滿血水的大手放置到魔力球上時,那魔力球便騰騰地燃燒起來!隨着那血水越浸越多,那火焰便越燃越旺!
“至陽之血——”宇文獨眼的吼聲還沒落下,便聽到“嘭”地一聲,魔力球瞬間便被充爆了!
“真不虧是至陽之血啊!那威力真是槓槓地啊!”赫連老頭滿臉的皺紋好像一朵野菊花般盛放爭妍。
宇文獨眼瞪着斬風那渾身的血漬,也不管他傷沒傷到,突然眼冒精光地大喊道:“快——拿盆來!這麼多純陽之血可別浪費了!”
衆人無不唏噓感嘆!這一家子……從上到下,從老到少……果然都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啊!”
“走吧……時間不早了……”晨星穿了一套墨黑的長袍,還真像個靈魂召喚師。
見凌蕭蕭、雪莉爾、斬風、炎若熙、宇文獨眼都走進了密洞之後,晨星才緩緩地關上大門。
就在大門正欲關嚴,唯留下那一道細縫時,他突然對軒轅夜抱以感激的一笑。若不是這男人的寬容,他早就死在男人國的湖底了,或許早就給魚怪果腹了。
原本,他的生命已經失去了尊嚴,卻沒想到在他失去了生活的希望的時候,竟然有人告訴他,他是被需要的!晨星突然有了一種被人需要的存在感,原來他不是一個沒用的廢物!他不能被空虛和落寞包圍,他不能被愁苦和悲切打倒!他要向沮喪和頹敗宣戰!
見軒轅夜向他點點頭,晨星突然挺起了胸膛,颯然一笑。
被人需要,真是一種美妙的感覺啊!晨星笑着,笑着,將大門關緊。
站在門外的幾個人,內心期許又忐忑,臉上綻出暖暖的笑容。
此時,雲漸散了,雨亦消了,就連陽光也拼命擠出雲層,來裝點大夥洋溢着明媚笑容的喜悅臉龐。
明媚……原來是笑容如斯,才絢爛了整個天空。
而門裡的人,雖然經歷裂骨噬心般的疼痛,但是又有誰知道,這痛……其實也是幸福的!
渡魂儀式還未完成,因爲最後關頭的儀式需要極其安靜的環境,所以除了召魂師晨星之外,所有人都被請出密室。
密室之外,一片焦急之態,衆人望眼欲穿,卻沒有人發生半點聲音。
有些虛弱的凌蕭蕭被軒轅夜扶着,立在樹蔭之下。她的一雙眼睛緊盯着密室緊閉的大門,生怕裡面有何異動。
她的臉上未顯半點焦急之色,心裡卻是千迴百轉、惴惴不安,如今,依諾奇重生的懸念不大,但是……炎若熙重塑了他的身體……還不知道一會兒從門裡走出來的,到底……是男、是女?
假裝不經意地瞥了眼斬風,他的面色微白,精神卻異常飽滿,尤其那雙眼睛閃閃地發着亮光,那亮光……明亮得賽過星辰、溫暖得勝過陽光、情濃得深沉似海、炙燙得百花盛開!
凌蕭蕭心中一燙,便想起了斬風曾說過:愛他,無關乎性別……愛上了,就義無反顧。
夕陽漸落,殘陽如血。渡魂儀式竟進行了整整一天。
在殷切焦急地期盼中,密室的大門終於開啓了!
身後傳來一陣陣掩着脣地抽氣聲……
甚至旁邊那魁梧的男人竟捂着眼睛,不敢直視……
男人的內心矛盾着,掙扎着,想移開手指看上一眼,卻又害怕那門裡空空如也……越是害怕,卻越是想看,越是想看,就越是害怕!他矛盾着,掙扎着,撕扯着。精神的緊張和身體的僵硬讓他一下都動彈不得。最終只能挪了挪指尖,透過那指縫間的罅隙窺了出去……
大門被打開,略顯疲憊的晨星披着黑袍從密室中走出來,臉上暗淡無光。他沉着臉黯然地低着頭,無力地挪動着腳步……
他走到大夥面前,痛苦地哀嘆了一聲,無力地搖了搖頭……
衆人看到他那表情,不由得心裡咯噔一下。
失敗了?難道失敗了?
“依諾奇怎麼樣了?啊!失敗了是不是?”沉着臉的晨星還沒站穩,兩條手臂突然被人抓緊,整個身體也被那人搖得快零碎了。
“斬風……斬風……別激動!我開玩笑的……你看那是誰……”
幾近癲狂的斬風緩緩回過頭。
天吶——他見到了!那門裡有耀眼的金色在晃動!有絕美的容顏在淺笑!
他走出來了!夕陽下,那蝶翼般長長的眼睫在微微扇動!
那是……依諾奇!他的眼睛重新張開了!那雙迷人的藍寶石般的眼眸又在調皮地眨呀眨,是他!是他!他的藍色眼眸裡仍是閃着純潔天真的光芒……
依諾奇,他的呼吸讓又回到了身體裡!挺直的鼻樑仍然好看,可是鼻頭聳動着,像極了他欲泫然而泣的模樣。
柔潤的櫻脣緊抿着,正是他動了情時欲言又止的害羞神態。
夕陽的柔光灑在他的身上,映着那金髮柔順飄逸,像個仙人。
他,走出來了!
就那樣……一步一步……
那步伐雖輕,卻像百丈巨人踏出的聲響,哐當……哐當……踏在夥伴們兒的心上。
他,走出來了,帶着微笑,然而眼眸裡盡是極力隱忍的迷濛水色。
他是依諾奇!善良純真的依諾奇回來了!
他,回來了真好!有人的眼淚噴薄而出……有人極力地忍住哽咽,生怕驚擾了這份難得的寧靜。
他看到了……在他走出那大門時,他看到站在他對面許久忘了呼吸的男人,眼淚便順着兩頰流了下來。
在他走出來時,陽光下每張笑臉上都掛着兩行被寄予了幸福的眼淚。
他微笑着,緩緩地走出來。
依舊是那件金色的斗篷。
依舊是那般……風華絕代……
夕陽下,他站定。看着疲憊卻異常興奮的夥伴們,他激動得說不出半個字。他想說夥伴兒們我好想念你們,他想說我從來都不喜歡黑暗,他想說是你們歷盡千辛萬苦、幾次出生入死將我從黑暗里拉了回來。可是……心中雖然千言萬語,此時卻不能完好地拼湊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站着,站着,嘴脣顫抖,卻不言不語。眼裡水霧迷濛,卻不落淚。
他變得堅強了,變得成熟了,藍眸卻依舊明鏡似湖、澄澈如水,他依然是那個純真善良的依諾奇。
他就那樣站着,站在夕陽下,含着眼淚看着大夥,看着看着,卻突然眉眼一彎,燦然一笑……
他笑了!
這一笑真如枯萎的花兒重生綻放、真如干涸的老井涌出新泉……他這一笑彷彿將一切凋零變爲鮮活、彷彿將一切枯竭變爲豐裕……他這一笑宛若一朵嫺靜清雅的花苞盈立風中,宛若一泓甘洌清澈的山泉潺潺流淌……
他這一笑便是殘陽如血,雖是夕照,卻美了整個蒼穹!
他站在夕陽下,聲音哽咽卻沒有落淚,只道了聲:“久違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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