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雪螭劍,繚繞盤旋於國師洞天。靜穆籠罩,晨霧嫋嫋。
國師李驚天正在打坐。黑檀香的味道,更襯托出國師一頭灰白長髮的文雅。自從頓悟破境之後,國師感到自己體內漸漸乾枯的生命力正如老樹生新芽一樣慢慢生長起來。因此,他很是滿意。睜開眼來,仿若洞破時空的雙眸,多了許多生意,少了很多的滄桑......
威嚴的聲音傳出來。
“阿風回來了。讓他進來。”
旁邊的小僮躬身一禮,起身去了。少時,一臉飄然一身白色儒衣的風神聶風走了進來。
僮兒奉上清茶,然後退下。師徒相對而坐,李驚天注目後者的臉上。
多年以來,師徒已經近乎心靈相通,風神自然知道國師李驚天的意思。
“師父洞徹陰陽,那臭小子果然沒有事情。”
國師李驚天似乎早已信心篤定,面上並沒有任何的驚色。
那個臭小子面色紅潤,芳華內蘊,眉峰帶彩,修爲低是低了一些,不過那能夠是輕易死的?他話聲淡淡,好像根本沒有把這個事情當做一件事情似的。風神卻可以聽出師父的話中有掩飾不住的喜意。
李驚天的話中多了些低沉,“只是那臭小子現在還不知道自己乃是混沌之體,不知道他知道後是否能夠接受?”他的話語當中卻是多了許多的猶豫。風神看着面前的師父,“那個臭小子如果知道了自己是混沌之體後,便自暴自棄,便證明了我們當初的選擇是錯誤的......”他的情緒漸漸有些低沉,不過少頃又笑起來,“師父你不是常說‘修仙修的是緣分和命運,當然還有意志,和勞什子天賦只是有一毛錢的關係。’......"
李驚天情緒恢復了過來,哈哈大笑。風神聶風面色涌現出怒色,“第三件事情卻讓人活活氣煞。”李驚天道:"爲師一向裡要你鎮定。你的火氣卻是越來越大,快要趕上你雷師兄了。”
風神漸漸平復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道:“那天魔狂獅比斯麥終於沒有死,只是重傷而已。”
李驚天目光微微眯着,“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其如果如此容易完蛋,也不會讓許多人如此頭疼。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風神看看李驚天,終於說道:“朝廷還是沒有頂住天漠帝國的壓力,最終同意了天漠帝國的婚事。讓新蘭公主和沙單王子訂婚了......"
李驚天目光微微一凝,然後闔上。沉聲道:"去看看殿門關好了沒有?”風神轉身去了,少頃回來。卻見李驚天已經長身而立,正對着身後的黑色石牆。他躬身道:“師父,殿門關的好好的,徒弟已經加了一層禁制,料想聲音不會傳出去......"
“哦,你去吧。”
風神微微躬身,轉身離去。當他的腳步走到宮殿拐角的時候,後面空曠的大殿中忽然傳出滾雷一樣的聲音。石頭砌成的大殿嗡嗡作響......
風神能夠隱隱聽出幾個模糊不清的詞彙:奴才、懦弱、禍國殃民、該死......伴隨着東西摔到地上的聲音。他的目光中有淡淡玩味的笑意,師父你總是批評我的不鎮定,可是你老人家又幾時火氣淡過?風神嘆一聲氣,自語道:“明天的石殿又該打掃了......”他的身形已經消失在尖削的牆腳不見了......
......
綠色無窮的松針在韓楓的目光中漸漸虛化,他的目光所及,只見一條綠色的巨龍,盤旋環繞。萬幸那條綠龍對韓楓沒有任何的殺意。否則,恐怕他早已祭出了刑天,或者逃足遠遁了......
盤旋到了極處,紫花和尚忽然發一聲喝,“咄,去!”
那條數十丈徑圍的碧玉龍忽然凌空飛去。轉眼間已經盤繞到了遠處極高的山峰之上,山峰轟然一聲,有巨石滾落......
紫花和尚輕輕撣了撣葛布麻衫,面色如常,好像那驚天的氣勢並不是出自他的手中......
韓楓目光凝於一線,“紫花大師好精深的符道!?”
紫花和尚面色淡然,雕蟲小技,貽笑大方而已。施主一身符道的修爲,恐怕也是不低。
韓楓發一聲嘆,“慚愧,小子一直到現在也施展不出乙木一術。”
天光從遠處青峰的縫隙中泄露過來,在兩人的身前形成斑駁的怪影,變幻不定。韓楓目光一直盯着,他的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紫花和尚忽然道:“施主可知道何爲符道?”
好大的命題。韓楓本來覺得自己對符道有了很深的理解,現在聽對方問起,他才發現自己其實對這門初看時不起眼的道術還真是缺少深刻的瞭解,便實話實說,“小子僥倖得到符道的修煉之法,初時只是把其當做捉妖捉鬼的術法修習,沒想到越修煉,感到其中的道理越來越是深奧無比,讓晚輩有一種如臨深淵,如臨大海之感,還請大師不吝賜教......"
紫花和尚目光深邃地注視着韓楓,然後轉頭看向遠處雲捲雲舒,輕輕說道:“世上人分凡人,修武者之分。可是誰知道玄黃大陸上最初的修武者所爲何來。”韓楓靜靜地聽着,他感到自己好像觸及到了一個新的東西。紫花和尚手指在空中一點一剪,頭頂上正飄過的一朵流雲,忽然化爲了兩截。宛如被人用剪刀生生地剪開一般......
韓楓心中驚歎,他竟然感覺不到任何的元力波動。紫花和尚的術法應該稱得上神術了。
紫花和尚淡淡地道:“無數年以前,世上凡人不過十幾年的壽命,魔獸橫行古人不勝其苦,其嘆於壽命短暫,以及大陸上魔獸肆虐之苦,想要尋找一條增加壽命的道路,以及戰勝魔獸的方法。於是有了修武者......"他稍微頓了一下,接着說道,“當經過無數年的積累鑽研後,無數修武者的經驗積累,薪火相傳,有些修武者在突破一個瓶頸後,忽然發現了一個新的天地......"
紫花和尚的濃眉合下,輕聲道:“塵歸塵,去吧。”此刻,天光已經黯然,深山之中,天色的亮的晚,黑的早。遠處的青峰已經變成了黑色。韓楓遠眺,那條松針的碧玉長龍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黛綠的天光,照射到紫花和尚的眉峰之間,漸漸地隴上一層神秘的色彩......
“這個天地便是仙道。”紫花和尚道,“凡人不過數十年的歲月,纚風沐雨的修武者卻可以達到兩百年左右的壽命,增加了數倍。人們怎麼不趨之若鶩。天才豔羨,機緣巧合的修武者卻發現當武技達到一個新的境界時候,無論身體還是修爲都能夠發生一個新的裂變,於是人們對仙道開始苦苦尋覓......仙道者,壽命何止數百年?一些強大的修仙者,壽命能夠達到無數無數年......"
紫花和尚連說了兩個無數,可見其心中的豔羨。韓楓心中慨嘆,忽然問道:“想來大師已經達到仙道了。”
“我?”紫花和尚忽然問了一聲,旋即苦笑道:“摸着了一點兒鼻子尖而已。包括那個在深宮中,自稱國師的老傢伙何嘗不是?”韓楓心中震撼,在他的眼中深不可測的國師李驚天竟然也沒有達到門道......
紫花和尚道:“世人修武者只知道憑靠以武修仙,卻不知道有時候這是緣木求魚而已。”
韓楓問道:“究竟何爲仙道?”
這個世界的基本元素一共有五種,金、木、水、火、土。一切的物質都是由這五種元素排列組合,或是變異而成。與之對應,人類的體質也是五種體質。或是火體,或是水體,或是木體,或是土體,或是金體,元素屬性越是突出,則修仙之路越是容易......至於有些人天賦異稟,天生有兩種體質,則可以稱之爲天才......
韓楓心中漸漸明白,他忽然問道:“不知道小子是什麼體質,與修仙之道,有沒有緣分?”紫花和尚沒有答話,看着遠方的暮靄,繼續說道:“造物者神奇,這世界上有些人他們生就五種元素的體質,金木水火土各自佔全,按道理說可以稱之爲修仙道的上上之選......"
紫花和尚轉頭看向韓楓,道:“可是世間的事情,卻是物極必反,盈*則虧,這些人就是因爲佔據了五種體質,便成爲道家傳說當中的混沌之體。他們與那種元素都有相通之道,但是在修仙之路上卻等於白紙......
紫花和尚說的含蓄,但是韓楓心中明白他話中的含義。等於說混沌之體的人,在修仙的道路上便沒有任何的可能......
韓楓忽然道:“大師不要瞞我,可否告訴在下,我的體質是否傳說當中的混沌之體?”
紫花和尚合十念一聲佛號,施主天資聰穎,老衲在爲施主療傷的時候,便已經感覺到了。只是不敢相信,但是當聽到施主身懷傳說當中的五種符道之法,也便深信不疑了......老衲愚鈍,因爲體質屬木,所以只修得乙木一道......
韓楓看了紫花和尚半晌,忽然笑了起來,紫花和尚注目看去,前者的眉眼當中全是笑意,哪裡有半分不快。他笑了半晌,忽然對着紫花和尚說道:“大和尚說的不假,只是我韓楓只願意做個凡人,從來沒有想過去修的哪門子仙道......呵呵......"
他轉身,長衫飄飄,扭頭走了。只留下一臉愕然的紫花和尚,看着有些瀟灑的韓楓......過了一會兒,念一聲佛號,喃喃道:“難道是我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