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疼愛

兩年過去了, 每個人穿着打扮都有變化,不變的卻是性格。

金子陽沒來過“第七監獄”這樣的地方,連牆上的燈都恨不得摸一摸。

他們眼中並沒有半點對裴川的瞧不起, 裴川和他們碰了碰拳頭, 鄭航說:“你別看金子陽高興得現在恨不得把房頂掀翻, 當初你出事, 他差點坐在街上哭。”

金子陽炸毛:“誰哭了, 鄭航你說誰呢!”

貝瑤笑了。

房間裡就她一個女孩子,笑起來似乎春天的空氣都明媚無比。

她沒有見過男人的友誼是怎麼樣的,一雙杏兒眼好奇地瞧, 裴川有些無奈,卻又忍不住笑了笑。

說實話, 見到金子陽他們, 久別重逢的感覺並不壞。

裴川看見季偉還揹着書包, 抱着《五三》,

“季偉, 還在準備高考嗎?”

季偉點點頭,撓了撓頭:“今年是第三次高考,我總覺得自己能考上。”

大家都不嘲笑他,事實上,季偉不聰明, 天生就不適合學習。然而他喜歡一樣東西很單純, 可以喜歡一輩子都不變。

他們幾個男人在這裡, 貝瑤也羞澀不好和裴川講話, 靜靜站在一旁。

她鮮少見他笑, 然而今天看得出裴川是真的挺高興。

鄭航最有眼色,他們男人糙, 過來看裴川什麼都沒帶,兜裡倒是有錢,但是大家都知道裴川多喜歡貝瑤,總不可能在兄弟喜歡的女人面前給錢,要給也得等到貝瑤不在。於是鄭航拉着金子陽和季偉往外走,邊走邊說:“我們到處去看看啊,川哥你和貝瑤聊。”

等他們都走了,他看向站在一旁的姑娘:“瑤瑤。”

她莫名有些羞澀,然而還是過去,在他對面的凳子上坐下。他們都不好問他,可是她想知道:“裴川,獄警說你昨晚打架了,爲什麼打架?”

他漆黑的瞳看着她,半晌道:“沒什麼,監獄本來就亂,住在一起難免有衝突。”

她只關心一件事:“有人欺負你了嗎?”

這傻姑娘還以爲他是小時候被人按在地上無力反抗的小男孩,他眸光柔和:“沒有,別瞎想。”

看着她水盈盈的眼睛,他只好低聲解釋道:“是我打的他,所以我才被處罰,沒被欺負,明白了嗎?”

她舒了口氣,點點頭。

貝瑤知道監獄亂,而且她在離他很遠的地方,都不知道他過得怎樣的生活。

她擡眸,仰起小腦袋,咬脣羞澀地笑:“裴川,抱抱。”她見一面他,都太不容易了。

他才被關了出來,輕輕摸了摸她頭髮:“乖,我身上髒。”

她想起自己帶過來的包,上次過來沒有給裴川帶東西,這個男人驕傲,也不會要她一分錢。

她低頭從包裡拿出衣服,到底第一次給男人買這些,她粉頰微紅:“你看看合適嗎?”

他眸光落在衣服上,心裡有片刻酸澀。

然而裴川並不能在她面前換衣服,世上很多東西都有變數。他這輩子最介意的就是母親都嫌棄的身體,他不忍她失望,接過來道:“嗯,很好看。”

她便歡喜地笑了。

貝瑤其實並不執着於擁抱親吻,她只是覺得,在裡面很難過,他需要一個擁抱。

十九歲的姑娘,更喜歡和他在一起時的感覺。

這個男人沉默寡言,可不管她說什麼,他黑黢黢的眼睛裡都只有她的模樣。裴川從不打斷她說話,也從不說他受過的苦,可她知道,這個男人會在這裡,全是因爲自己。

然而他們還沒說一會兒話,外面響起砰砰的聲響,還伴隨着獄警的呵斥聲。

貝瑤回頭,裴川說:“我們出去看看。”

貝瑤打開門,外面亂成一團。

金少衝過去打一箇中年男人,那個中年男人是“第七監獄”的囚犯,金子陽被獄警架住,一面還在罵髒話:“小爺打你怎麼了,有本事你打回來啊,哈哈哈孬種,打我啊!”

聲音賤得不行。

那個頭上包着紗布的中年男人氣得發抖,鄭航又見機過去踹了他一腳。

中年男人:“……”

鄭航被架開了。

季偉滿臉茫然站在一邊,金子陽被拖走,尤不甘心,從兜裡摸出鑰匙去砸那人。沒想到準頭不行,直直往貝瑤這邊來,裴川冷着臉抓住那鑰匙:“夠了,鬧什麼!”

幾個人都不吭聲了。

獄警也覺得無語,這幾個少爺一來就打犯人,而且你還不好管。人家也不是囚犯,你說怎麼管?第七監獄可不關普通犯人。但是不管吧,金子陽他們要上天了。

犯人改造期間不能打人,那個中年人只能忍。金子陽見狀樂死了,他先打夠本,大不了抓他啊。如果那人還手,肯定也要被處罰的。

貝瑤也不知道怎麼一會兒的功夫,外面就打起來了。

獄警最後只好說:“在這裡動手,以後都失去探監資格!”

幾個人最後安靜如雞。

金子陽不服,還要講話,裴川沉下眉眼:“金子陽,跟我過來。”

裴川看向貝瑤,他和她說話語氣沒了嚴厲,有點哄人的味道:“瑤瑤去外面好不好,我說說他。”

貝瑤點點頭,貝瑤一走,金子陽說:“川哥,我幫你教訓那龜孫子呢。”

裴川冷下眉眼:“你也想坐牢?”

金子陽不服氣:“他昨晚就是故意激怒你打人,害你被關的。”

出來遇見成錚海,前輩都說了。那個中年男人叫向磊,故意在探監日前談論貝瑤,那天過年也有人來看向磊。

向磊透過窗,見到過到來的貝瑤。

昨晚向磊說得很難聽,說貝瑤說不定在外面有男人了,故意來看看裴川的慘樣。那種漂亮女人,有幾個能等着男人出去?

向磊的老婆就跑了。

起先裴川在工作,一言不發。

後來向磊越說越過分,甚至說:“你們是不知道,那女人穿着羽絨服都能看出身段不錯。哈哈哈她會讓這個殘疾小子碰嗎?真有這種‘慕殘’的女人啊?”

裴川手上的實驗材料當時就全砸在向磊腦袋上了。

監獄一陣混亂,當時醫生就來治人了。向磊在地上打滾喊痛,裴川直接被關了禁閉。

成錚海說:“明知道他在激怒你,你怎麼還是動手了。”

裴川抿緊了脣,一言不發。

今天成錚海就是跟金子陽他們說了這件事,金子陽纔沒忍住動手。怎麼了!川哥不能打向磊,他們總可以打吧!

裴川閉了閉眼:“別惹事。”

金子陽還想說什麼,裴川低聲說:“我這兩年,不能惹事。”

他想出去。

想做個好男人,想守在她身邊。

金子陽第一次見裴川這模樣,頓時安靜下來了。

裴川知道,男兒血性不能丟,所以他纔會在向磊腦袋上開了個洞。但是今天看見瑤瑤,他才明白,世上無論什麼血性,什麼尊嚴,都比不上一個她重要。

如果成錚海沒有給他求情,他還被關在禁閉室裡,見不到她。

他從過年盼到春天,只想看她一眼。

今天在禁閉室,他是很絕望的。怕她對他惹事失望,怕她走了,怕她離開。

裴川說:“金子陽,我求你一件事。”

裴川活了二十年,第一次用到“求”字。金子陽有些慌:“欸欸,大家是兄弟,有什麼說就是了,做什麼求不求的。”

裴川平靜道:“我進來前,還做了個完整的軟件,U盤放在傾世經理那裡。我告訴你密碼,你拿去賣了。要是你需要,開個價格,你們公司拿去也可以。”

金子陽說:“川哥你缺錢我這裡有,那些就留着吧。”

裴川堅持道:“去拿,然後賣掉。保守估計能賣三百萬,不是什麼有害軟件。你賣掉以後,想辦法每個月給趙芝蘭阿姨匯錢,抽獎也好,公司發福利也好,總之不要給她說是我給的。”

金子陽訥訥道:“哦。”

裴川說:“謝謝。”

探監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一行人離開的時候,裴川看着他們離開。

她走了老遠,回頭笑着衝他揮揮手。裴川看明白了她口型,她說——我下次再來看你。

他彎了彎脣,眼裡很溫柔。

~

金子陽他們被獄警教訓了一頓,也交了罰款,最後灰溜溜地走。

然而這貨反省是不可能的,金子陽越想越覺得自己沒有打爽。

鄭航問他:“川哥找你說什麼呢?”

金子陽說:“我也很懵逼啊,他讓我把他以前的軟件賣了,匯給貝瑤的母親。而且川哥也太客氣了,都用到‘求’字了,他是想做什麼哦?”

鄭航看着少女離開的背影,春天到了,枝頭抽出新芽。

貝瑤路過的地方,野花一路盛開。

鄭航說:“你見過川哥求誰嗎?”

“那倒沒有。”

認識三年,裴川骨頭比誰都硬。

鄭航輕聲說:“他只是心疼了吧。”

金子陽不明白,可是鄭航看懂了。聽說貝瑤在學醫,學醫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課業也多。貝瑤這樣的姑娘,本來該過最好的生活,可她穿的衣服遠遠沒有別的姑娘名貴漂亮。

本該好好被呵護的姑娘,死心塌地等他。

川哥有錢時,想給她什麼不敢給,現在落魄了,一腔心疼叫囂着無從傾泄。

裴川做這些時,從來沒有想過回報,所以讓金子陽從別的途徑給。不管以後貝瑤嫁給誰,整個貝家都不會有負擔。

這個男人,只是心疼貝瑤心疼得沒有辦法了。

纔會折下傲骨,求金子陽想辦法讓她過得好些。

金子陽說:“嘿嘿,雖然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是鄭航,你說川哥是不是最信任我啊,不然他不找你,也不找季偉,爲什麼單單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我。”

鄭航嘴角抽了抽,說實話,有些惱羞成怒。

爲什麼不交給季偉,那很簡單,你讓季偉想法子悄無聲息匯錢,季偉恐怕茫然得不知所措,沒把老底給揭了都算好。

爲什麼……不讓鄭航去。

鄭航咳了咳,耳根都紅了。當然是因爲,高二那年,他曾經……對貝瑤,有過點想法啊。

川哥雖然不動聲色,可是哪個男人不介意?

然而這種事總不可能給金子陽說,鄭航咬牙:“這個有什麼信任不信任的,肯定是因爲你家公司總部在C市啊。”

金子陽一想,倒也接受了這個說法。

~

趙芝蘭女士覺得2010年她運氣特別好,他們這個公司也很好,以前送什麼夏令營券就算了,現在還爲了慶賀這個季度業績完成得好,給員工搞什麼抽獎。

趙女士沒什麼野心,她心想,反正抽獎什麼的白來的嘛,她哪怕抽一根毛巾一包紙也挺好。

於是她高高興興去抽獎了。

前面幾個同事,或多或少都中了一些,要麼是什麼家用肥皂,要麼是五十塊錢獎金。

趙芝蘭心道,50塊錢,手氣不錯啊。

結果她摸了張梅花六遞過去時,那頭有人說:“喲,趙姐,頭等獎都被你抽到了!你這手氣真是不錯啊。”

趙芝蘭說:“頭等獎是啥啊?”

“我們老總親自包的,12萬現金!”

趙芝蘭:“……”她這輩子!死也要死在這個公司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