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惱地關上冰箱門,跺了跺腳,還是要出門,還是必須出門。過一個年,她幾乎都有十幾天沒有出門了,現在卻必須出門去購買食物,不然,或許,可能她就只有餓死在這個華麗裝飾的大房子裡了。
如果家人知道,自己被餓死在家裡,不知會是什麼表情,會回家嗎?或者不會,畢竟那麼忙的人,連過年都沒有回家過一次呵。
自嘲的笑笑,她開始上樓,換了一套簡便的服裝,拿好了信用卡和錢包,開始向外走去。
官若盈,有沒有說過,她很討厭出門,很討厭把自己暴曬在陽光下,討厭總是自己一個人走來走去,討厭在路口,用手指着號碼牌揪着眉一遍遍地解讀卻還是無可奈何,她是一個大路癡。
一出門,就可以聞到那股令人不舒服的氣味。佇立在鋼精水泥堆砌的城堡裡,把自己縮小成爲一隻黑色的螞蟻,仰頭看不到藍天,低頭,找不到回家的路。
人們密密麻麻地從身邊穿梭而過,他們的表情木然而冰冷,彷彿是化妝師用巧妙的技術一張張雕琢的面具,從灰色的馬路上橫穿過另一棟大廈,車子尖叫哀鳴的聲音,刺耳的讓人覺得心疼。
站在風裡,任風把白色的裙子吹高,被染成米色的波浪捲髮也飄搖起來,站在這裡,看着周圍來來往往的一切。官若盈覺得,其實,這裡很好,但是不真實,也或許是太過真實反而讓人覺得不真實了。
開往百貨大樓的公交車總是很擁擠,人們肩並肩地相挨,近在咫尺又遠在天邊,車子剎車所劃過一道長長的痕跡,冒煙的後車輪,官若盈以爲,也許她就快成爲一隻被壓扁的核桃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今天的公交車卻奇妙的沒有多少人,甚至上去後還有許多座位,這樣的發現讓官若盈稍稍欣喜。
畢竟這樣的機會不多。
她喜歡坐公車,在沒有多少人的時候,總是坐在最後一排,最高的位子,然後把頭靠在玻璃窗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一遍遍從自己眼前倒退離去,他們總是不停的行走,車速或快或慢,卻無一列外的,開始點上了閃閃爍火,萬家燈火綻放的模樣,總是每個城市最雍容的風景。
而她卻還記得一些小時候的記憶,雖然那時候還太小,還不足五歲的模樣。家也不在城市裡,她住在大山裡,和姥姥住在一起。山裡沒有這麼多的燈光,不會有這樣燦爛的輝煌,他們只是擁有風的呼吸,綠色的恩賜,星星的眨眼,以及數不清的螢火蟲勾勒了最美麗的景色。
還記得,風是清晰的,還記得,那些繽紛的夢。只是落了,只留下滿世的繁華。
索性閉上了眼睛,不再多想,用輕輕的呼吸,吐露着溫暖的鼻息。
車子停在了目的時,夜已經降臨了。看不到多少星星,甚至漆黑一片的天空讓人不忍目視,所有人們只是低着頭看着自己親手鑄就的一切,比過了天宮的繁華。
下了車,微微冷澀的風還是讓官若盈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早春的寒冷,總是讓人不能勝防。
身上穿着的外套卻顯得單薄了一些。
也不要緊吧,進了裡面便不會有這麼冷了。
推着購物車,在光華的地板上游走,面對琳琅滿目的商品,一時間竟然覺得有些眼花繚亂。
眯着眼睛,隨便挑了幾件食物。不知覺竟然走到了專賣蛋糕的地方。
購物車停下,手指緊了緊,空氣裡飄蕩着蛋糕的清香味,甜膩的感覺,果香的味道,充斥了鼻尖,擡眉望去,各式各樣,精緻小巧。
其實,生日,也不一定吃蛋糕的。比如在誰忘記你的生日的時候,連自己都忘記了的時候,號稱甜蜜的蛋糕還有什麼用呢?
只是腳步卻不再願意移動了,靜靜地站在那裡,思緒飄的很遠,看着那些買蛋糕的人,彷彿已經成了一場電視畫面,人羣從自己身旁流過,碰觸,光線閃閃亮亮,只是不關自己的事情。
“爸爸,我要最大的那一個。”一個小男孩兒,比劃着,用可愛的臉蛋對着他的爸爸說道。
“那,最大的那一個。今天是你生日,爸爸什麼都滿足你好不好?”
一旁的妻子卻嘟起了嘴,在埋怨可能太貴了,但臉上卻還是掩藏不掉的笑意。
不知不覺,官若盈也勾勒起了嘴角,彷彿入了神一般,淡淡的幸福過後,又是深深的惆悵。前面,那一家幸福的人已經走遠,終於還是忍不住踏了前去。
也許,就算是自己一個人的生日,買個蛋糕也會不一樣吧。
在櫥窗裡看了看半天,最終選定了一個綿軟的巧克力蛋糕,咖啡味的摩卡奶油,噴香的核桃仁,新鮮香蕉,這些都是自己最愛的。蛋糕的樣式也很特別,不是一般的圓形環繞,而是半月牙型,倒角着,只有將頭儘量放下然後扭轉成一個角落,纔可以看得出,兩個月牙所拼成的一個“心”字。實在是精妙絕倫的作品。
“小姐,我要這個!”
正當她擡頭,準備向服務員買下這塊蛋糕的時候,相同的聲音卻也在耳邊響起。
一字不差,只不過,是另一個人,而且還是一個男生的聲音。
蹙眉,回頭,看着那個同樣話語的人。
卻一瞬間怔住,他臉上的陽光,嘴角笑容,因爲笑的緣故所彎起的眼睛,只能看到一條縫。
是的,讓官若盈怔住的原因,只是因爲轉身的那一霎那,她以爲自己看到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因爲那抹笑容太過明媚,以至於刺傷了眼睛。
這是一個讓人看了第一眼就不能忘記的男孩。即使他頭上還戴着棒球帽,琥珀色的髮色,嘴角輕笑,小麥色的膚色,可以說很俊的一個男孩。但是真正讓人深刻的卻不是他的面容,而是他渾身散發的一種氣質,即使是官若盈這樣第一次見到的人,也能感受到那種溫和,那種幸福的氣息。
但是,這樣的氣息,讓她不喜歡。沒有理由,只是不喜歡。
她本來以爲自己的心死了,自己一個人獨自來這裡生活,甚至重新投入學習,
只有這樣,她才能忘記那一切,只有這樣,她才能夠從那種死亡的陰影中活過來。
官若盈沒想到,自己回國的這段時間會發生這麼多事情,沒想到上官宇飛變了,沒想到遇到這麼多人,甚至連自己都變了。
她不知道爲什麼,她甚至不敢面對,她選擇了過放棄,選擇了來到這裡,選擇回到過去,回到小時候。
本來她以爲自己的心死了,見到這個笑容,這種氣息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心又活過來了。
“不是應該分先來後到嗎?”她以冰冷的聲音打破了相視僵凝的幾秒,揚着頭,儘量想與他平視。他太高,即使這樣,也只能讓她只能看到他的眼睛,而她分明地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了一抹促狹的笑意。官若盈只有故意這麼做,不想讓他注意到自己對他有好感。
“恩,話是這麼說啦。不過旁邊不是還有一個嗎?”他笑着,用手指了指旁邊另一個一模一樣的樣品,臉上滿是笑意。兩隻眼睛也眯的更加嚴重了,只能留下一道光芒掃視她。
“恩?”她雙臉微赫,轉頭看着那裡確實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蛋糕,咬了咬脣,心裡微窘,也不再多說什麼。推着購物車,就想離開。
“唉?這裡還有一個的。”他一把拉住她的手,看見她瞪大着眼睛忘過來的眼神,才驚覺,這樣的動作對一個莫不相識的女人來說是很唐突的。臉瞬的紅了起來,放開她的手,用眼睛望着天花板,“恩,我只是說這裡還有一個嘛。”
“謝謝,不用了。”她冰冷的回答,然後轉身,大步走去。留下他一個人站在那裡。窘迫的樣子。
官若盈看着自己的手掌,仰頭翻了一個大白眼,舌頭捲了卷。好半天才回頭對服務員說道,“好,這個蛋糕給我了吧。”
一個有趣的女人,他眨眨眼,提着手裡的蛋糕向外面走去。
還很漂亮,這是他的第二個印象。一雙大大的黑眼珠,卻又故作淡漠的樣子,雖然他承認,她很美,但是更適合擁有柔嫩的短髮,配上一個小巧的笑容,而不是冷着一張臉,配上根本不適合的一頭長卷發,雖然這樣也顯得很嫵媚。
搖了搖頭,輕笑着甩掉了心底的想法,只是一個莫不相識的女人而已。
黑色夜景,吹着涼風,站在公交車臺上,官若盈不禁長嘆一聲,只不過是進去選了一些商品而已,怎麼花掉一個半小時,而現在根本就沒有回家的公車,這簡直太打擊人了。
手裡還提着滿滿蕩蕩的物品,兩雙手都被佔滿了地位,感覺越來越吃力了。難道真的必須打車回去嗎?
“呼,還真是倒黴。”
把左手邊的塑料袋放在了地上,騰出了手開始對出租車招手。
如果說,坐公交車時碰到的人少而得到的安逸是一種運氣的話,那麼現在官若盈無比肯定,上天一定不會多給人一點便宜的,比如現在,她兩手招的快要抽筋,一輛輛出租車從自己面前飛馳而過,卻一點沒有停下來的意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