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開的一扇南窗透進了一絲絲的微風,藍色的窗簾在半空中翻飛,飄飄蕩蕩的拉扯自己投射在屋內的陰影。這是一間單人病房,設施非常完備:一個獨立的衛生間,一張病牀,一把椅子,一張陪護人員的牀,一臺電視。顯然不是一般人能夠住的。
在潔白的病牀上,躺着一位十六歲上下的少女,姣好的面容透出病態的蒼白,即使是原本潤澤的雙脣也沒有多少血色。單薄的身體彷彿正在接受什麼重病的折磨,至少從牀頭的檢查單上的簽字時間來看,她已經在這裡住了五天,或者說是昏迷了五天。
自從在入學軍訓中中暑昏迷以來,這是祈芸在醫院中昏迷的第五天了,但只是單純的中暑怎麼也不會有這樣的後果,醫院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任何檢查也找不出什麼結果,祈芸的父母也都是擔心不已——不過在祈芸牀頭櫃上的花瓶中,卻插着一朵哀悼用的白玫瑰。也不知道是誰這麼大膽,敢在病人的牀頭插上這樣的花。
早上九點整,房門在一片寂靜中被悄悄打開了,一位大約三十六、七歲的婦女出現在了門口,她的手裡提着一個大保溫杯,裡面想必是放着一些清淡的粥湯,等着祈芸醒來後好吃的東西。她自然是祈芸的母親顧幕穎。
走到了牀邊椅子上,她靜靜的坐在了牀邊的木椅上,注視着祈芸蒼白的面孔,等待着。這五天來,這位盡職的母親天天都來到這間病房,默默地陪着自己的女兒在寂靜中等待着她的甦醒,不過一直是失望而歸。
坐着坐着,顧幕穎的眼角不自禁的流出淚來。祈芸從小就體弱多病,她本想着參加軍訓怎麼着也能讓她鍛鍊鍛鍊身體,卻沒想到她從軍訓的第一天,一直到最後一天都沒有醒過來。抽泣了一會兒,她低下頭,打算用手掌抹去臉上的淚痕——出乎意料之外,她突然好像看見祈芸轉過了頭。
顧幕穎條件反射似得立刻擡起了頭,一切都不是虛幻,祈芸真的轉過了頭,正愣愣的睜開了眼睛,無神的雙眼直直注視着自己。“媽……媽。”嘴脣微微蠕動,聲音輕微、乾澀而沙啞,語調有些奇怪——似乎像是忘記了該怎麼說話的樣子。不過興奮的顧幕穎現在根本顧不上這些細節,她直接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芸兒,你醒了!”她忍不住走到了祈芸的牀邊,俯下身子,將臉湊在祈芸的臉龐,習慣性的摩挲起來。
“對了,我去請醫生過來幫你檢查!你好好的躺在這裡,不要亂動啊!”顧幕穎一把抹掉眼淚,興匆匆的衝出了病房:“醫生!醫生!我女兒醒了!她醒了!”大聲的呼叫幾乎響徹了整個樓層。
祈芸乖乖的躺在牀上,斜着眼觀察整個病房。理所當然的潔白牆面,藍色的窗簾,小小的窗戶開了一半——最爲刺眼的自然是牀邊的白玫瑰,雖然放了有兩天了,但是依舊維持着盛放的姿態,非常漂亮。只是再怎麼漂亮,出現在病房中的白玫瑰總是不讓人歡喜的。不過祈芸臉上卻微微露出了笑容,這種事怎麼想也只有自己那個跳脫的閨蜜才做的出來——只是她叫什麼來着?
“完全沒有問題了,祈夫人,您的女兒已經完全康復了。不過昏迷了五天沒有進食,現在最好吃些清淡的粥之類……”“我知道,我知道了!謝謝醫生。”顧幕穎臉上的笑意怎麼也遮不住了,根本不在乎那個前來的年輕的女醫生一副手忙腳亂的模樣。等醫生自覺的離開了病房,她的眼睛又有些紅潤了起來。
“媽……媽。我……睡了……五天?”斷斷續續的話語再次從祈芸口中說出,讓顧幕穎的快樂更真實了一分。“啊啊,逃過了整個軍訓呢!”娃娃臉的母親從來都是那麼快樂愛開玩笑。“只有……五天……啊”輕輕感嘆了一句,祈芸看着母親飛快的打開了保溫瓶的,在做杯子用的蓋子裡盛了一杯粥,殷勤的送到自己的嘴邊:“來,睡了五天,肯定是餓
了!好好喝點粥吧!這可是我自己煮的啊!”
喝了兩口清粥,祈芸的眼睛也紅了起來:“能回來,真好。”用沒有人聽的見得聲音低低訴說。
當晚七點,家庭的另一個成員壯碩如熊的父親祈一衛也趕到了病房。當他一把推開房門,迎接他的就是自家夫人的責備:“怎麼現在纔過來?小芸兒醒了,你應該放下一切立刻過來纔對!”祈一衛摸了摸後腦勺嘿嘿的笑了起來。
之後幾天,友人、親戚還有一些帶着各種目的的人一一前來探病。例如在第二天,那個送白玫瑰的損友閨蜜便衝進了病房。顧幕穎自然而然的離開了病房,將場地讓給了這隊好朋友。
“霏霏?”蹦出在腦海的稱呼立刻從祈芸口中流出,但實際上她還在思考着這個一身黃色襯衫加白色長褲的運動系少女真名是什麼。“啊哈,我的小芸兒我來啦!”她自然而然的拉起了祈芸的手,毫無顧忌的說起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首先自然是爲因爲中暑沒能參加完一天的訓練內容的祈芸訴說起這些天軍訓的艱苦。雖然她用的最多的話是“苦死了”或者是“幸好你沒來”,但談到晚上的集宿和最後的聯歡會時眼中不時閃過興奮和激動告訴祈芸,這其實也不是一無是處的經歷。
“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多。”祈芸坐在牀上,恢復了一絲血色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真是不錯的經歷呢!”“好什麼呀!累死我了都快!怎麼看都不是什麼愉快的經歷吧!”這次探望就在少女不斷的抱怨聲中默默的結束了。只是到了最後,祈芸還是沒能記起她的名字來。
顧幕穎直到醫生確定祈芸已經沒有任何問題時,依舊不放心的讓祈芸又多住了好幾天才勉強同意了辦出院手續,當然主要原因自然不是醫院對於強佔牀位的驅趕——醫院也沒膽子這麼做——祈芸說,她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就好像她幾十年都沒有再見到這個城市了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