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之王的帶領下。伊明和梅亞莉進入了冰峰之城的深處,漆黑,死亡的道路。
“你們認爲戰爭是什麼?伊明先生?梅亞莉小姐?人類與人類,人類與魔鬼,人類與其他種族,爲什麼會有戰爭?”
黑夜之王緩步向前,一面注視着房屋上那扭曲悽慘的屍體所形成的雕塑,一面開口詢問道。
“戰爭就是戰爭。”
伊明聳聳肩膀。
“就這麼簡單。”
“沒錯。”
黑夜之王的聲音中充滿了愉快。
“戰爭就是戰爭,正如同屍體就是屍體一樣。”
說着,他停住腳步,伸手指向了眼前的兩具屍體,那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抱着她的女兒,但是兩人早已經被無數利刃所刺穿,甚至就要喪失了原本應該有的形態。她們赤身露o體,下面血肉模糊。
“看到這樣的屍體,兩位會不會覺得她們很可憐?”
他低聲詢問道。
“應該會吧,她們被那些下級魔鬼**,侵犯,然後如同被享樂般的殺死。在得知她們的遭遇之後,普通的人類應該會抱有對她們的憐憫。以及對我們魔鬼的憤怒吧。但是,如果我告訴各位,這兩個女人生前曾經是位居高位的貴族女子,她們以欺凌,殺害平民爲樂,那位年輕的小姐,每天都要用被火燒紅的鐵板將自己的女僕胸部燒的血肉模糊,只因爲她在意自己的胸部太小。而那位年老的婦人,則嫉妒一切比自己年輕漂亮的女人,她把那些平民中的美麗女孩帶到自己家來,用各種各樣的方法毀去她們的容貌。那麼,兩位是否還會對她們的屍體抱有同情呢?”
說道這裡,黑夜之王轉過身,走上了另外一條道路。
“兩位請看,這就是意義。屍體本就是屍體,已經死亡的軀殼,它們什麼都不是,也可以是任何東西。正如同戰爭,戰爭本就什麼都不是,如同這兩具屍體,但是,當我們賦予它意義時,屍體就不再只是屍體。它們有可能會成爲罪有應得的紀念碑,也有可能成爲點燃人類熊熊怒火的火苗。兩位,我想你們已經發現了,這世界上,重要的不是它們本身是什麼。而在於……我們把它們看做什麼。”
“我明白你的意思。”
伊明緩緩說道。
“或者說。我只是不明白你爲什麼要這麼做?”
“啊…………動機。”
黑夜之王滿意的點點頭。
“沒錯。”
“動機……任何物種進行行動時,必須要有的東西。無論是推翻暴政,鎮壓反抗者,窺視他國豐富的資源,爭奪配偶,增加領地,還是單純享受戰爭的樂趣,動機必不可少。當然,我自然也是有我的動機,我也有我想要表達的東西和方式。不過事實上,對我來說,這一場戰爭並不是我所希望的,但是,畢竟是朋友的請求,我實在是無法拒絕。”
說着,黑夜之王停在了一間裝飾豪華的大屋前,在充滿了死亡和冰冷的這片土地上,似乎只有這裡,還保留着一絲溫暖。
接着,他打開了大門。
走入豪華,整潔的客室。伊明和梅亞莉很快就發現了幾個與衆不同的人物。他們當中有精靈,有人類,也有獸人和矮人。此刻,他們正坐在沙發上,面帶着不滿的表情,注視着眼前的兩人。沒有過多久,那個人類騎士,才神色凝重的開口說道。
“我的朋友,您這是什麼意思?”
“真是非常抱歉。”
黑夜之王略微無奈的苦笑着點了點頭。
“我本來也不想這麼做的,但是,這兩位顯然比我們想的要敏銳多了。”
聽到這裡,衆人面色微微一變,他們望向伊明和梅亞莉的面色中,卻又多了幾分欣賞。
“那麼,我先告退了,我還有很多事情,和軍隊的調度要處理。兩位的疑問,想必我的朋友們,應該可以給你們進行解答。”
說着,黑夜之王向兩人輕一點頭,隨即離開了房間。
而注視着黑夜之王離開,那個人類騎士才長長的嘆了口氣,隨即,他對着伊明和梅亞莉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兩位,請坐吧。”
在兩人坐定之後,忽然間,這五個人陷入了一種異樣的沉默,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但是最終,還是由那個人類騎士開口說話了。
“兩位的名字,我們已經從我們的朋友那裡,聽說過好幾次了。所以,也不需要你們再來做一次自我介紹,那麼,首先來讓我介紹一下我自己吧。我的名字叫加文,是一名騎士。”
“你好。”
伊明聳聳肩膀,算是打過招呼。
而他這個舉動,則是引起了衆人的一陣詫異。
“這個…………小子。”
身着重甲的獸人則是艱難的吞嚥了口口水,這才接着說道。
“你聽到這個名字,難道就沒有一點反應嗎?”
“我又不認識他。”
伊明皺着眉頭回答道,同時在內心疑惑,自己在這個世界雖然時間待的不怎麼長,但是那些有頭有臉的人,最起碼也還是知道名字的。不過,這個名字,自己實在是沒有聽說過。他求助的望了一眼梅亞莉,而梅亞莉也只是微搖了搖頭,顯然,她對這個名字同樣陌生。
“…………這麼說吧。”
或許是看到自己夥伴的面上都有些尷尬,那個身爲吟遊詩人的半精靈只好無奈的出頭爲他們解圍。
“在之前的魔鬼戰爭中,正是我們五人抵擋住了魔王的軍隊。並且最終將這些魔鬼趕回了地獄…………”
“原來如此。”
伊明眉毛微微一擡。
“那麼,那個傳說中的五英雄,就是你們了?”
“…………沒錯。”
雖然這的確是事實,但是由自己說出來,卻多了些自吹自擂的味道,也難怪能言善語的半精靈說道這裡也不由的有些臉紅。畢竟,這就和“告訴你們吧,我們可是大名鼎鼎的英雄”一樣尷尬,真要是大名鼎鼎的英雄,眼前的兩人也不會不知道吧………
“雖然按照常理來說,我應該詢問你們。你們這些曾經在魔鬼戰爭中與魔王戰鬥的英雄,爲什麼現在卻會和魔王攪在一起?”
說着,伊明向後靠在柔軟的沙發靠背上。
“不過,現在看來,我們已經得到答案了。”
“你真的很聰明,伊明先生。”
半精靈的眼神中帶一絲讚許。
“我想,兩位應該知道,現在的大陸上,並不和平。夏隆帝國與菲爾德尼針鋒相對,而以他們爲首的東西兩個大陸之間,關係也是一直緊張。人類與獸人雖然不如以前那麼仇視,但是依舊是無法達成和諧共處。失去了家鄉的精靈,對於人類的態度也是依舊淡漠與超然。您難道不覺得,這樣的情況,並不是一件好事嗎?”
“戰爭無法避免。”
加文接過了半精靈的話。
“同樣都是戰爭,爲什麼,人類與人類,人類與精靈,人類與其他種族之間的戰爭無法避免。但是,這樣的戰爭,除了加深仇恨之外,又能夠有什麼作用?我們無法說服他們放棄爭鬥,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
“所以你們要創造出一個共同的威脅,來逼迫其他種族放下各自的爭鬥,一致對外。”
伊明冷笑着接下了加文的說話。
“很好,真的很好。爲國爲民,國之大義者啊,不錯不錯,不愧是英雄,覺悟真高。”
“我知道兩位在馬可王國做了什麼。”
加文沒有因爲伊明的嘲諷而有所動搖。
“難道兩位認爲,那樣的屠殺,就能夠消滅仇恨嗎?”
“我不會去思考那樣的大問題。”
伊明露出了輕蔑的笑容。
“我只知道,幹掉他們之後,我的心情就舒暢多了。”
(所謂消滅,不過是他人的定義而已。)
梅亞莉聲音平靜,堅毅。
(我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我們就會走自己要走的路,我們不會被別人的話語影響,我們也不需要別人對我們行爲的評價。)
“但是,這對整個大陸,並沒有任何好處。”
“這與我何干。”
伊明攤開雙手。
“我爲什麼要去管整個大陸的事情?老實說,就是光處理我的後院問題,就足夠我忙的了。”
說道這裡,他緊盯着眼前的五人,嘴角微微翹起。
“我終於明白,爲什麼聯軍內部一片和諧,大家高唱同心向太陽了。只要各位英雄發話,那麼,以你們在各個種族內的威望,自然可以強迫那些種族放下彼此之間的成見,一同抗敵。我說的沒錯吧。”
“只要能夠放下成見,那麼,他們就會彼此之間進行了解,只有瞭解和溝通,彼此之間纔會更進一步。”
加文雖然沒有坦白,不過從他的說話來看,顯然已經默認了伊明的看法。
“很好的理想論。”
伊明的拍手不象是讚賞,更象是諷刺。
“無論兩位是否同意我們的意見,我想兩位都不會在這時刻,破壞我們的計劃吧。”
“我當然不會。”
伊明聳聳肩膀。
“畢竟,我現在很需要炮灰,自己的人自然是能少死一些算一些。而且,即便我不出手,各位的計劃,最終也肯定是失敗的。”
說着,伊明和梅亞莉站起身來。
“那麼,兩位是打算站在五耀使那邊嗎?”
加文騎士神色凝重。
“她們根本就不考慮整個大陸人民的幸福與安寧!她們目光短淺,只能夠看見眼前的東西!她們擁有力量,卻從不爲了整個大陸而着想。只是爲了她們那所謂的平衡而奮鬥。你們真的認爲,這樣好嗎?”
“我還是那句話。”
伊明盯着站起身來的騎士,一字一句。
“光是管好我自己的問題,我就已經很累了。我沒有時間,去處理整個大陸,只要別打攪到我,死多少人,都不是在我關心的行列之內。”
“當你看見那些因爲戰爭而失去父母,失去孩子的痛苦之人時,當你看見那些貧窮飢餓的孩子時,難道你也不動心嗎?”
“那等我看到再說。”
伊明攤開雙手。
“如果我看見了,它就存在。如果我沒看見,那麼它就不存在。各位的確目光長遠,胸懷大志。可惜的是,我目光短淺,只能夠看到眼下,看不到未來。不過我的家鄉有一句話說的很好——難得糊塗啊,所以,我還是無知一點的好。”
說道這裡,伊明面色一沉。
“而且,我有一句話要送給各位。所謂的要讓每一個人都得到幸福,唯一的結果就是沒有人會幸福。人生來如此,每個人的幸福,都是依靠剝奪獲得。和平,安寧是一種昂貴的稀缺物品。不是你想要就可以拿到的。”
說着,伊明打開門,和梅亞莉一起離開了房間,但是同時,他也對五位英雄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無論你們究竟以前做過什麼,我都毫不關心,所以,如果在戰場上,你們擋在我的面前的話,那麼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