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生命的堅持

在遇到半人馬肯塔之前,達恩和潔塞塔已經在白石高原徘徊了很久了,白石高原特有的如同迷宮一樣的地形,讓兩個原本僅僅是要抵達白石高原邊緣地區——塞薩利亞帝國懷斯登行省的年輕人很是苦惱。

因爲懷斯登行省的偏僻與貧瘠,塞薩利亞帝國越來越緊張的局勢,再加上行省缺乏資金以致年久失修的道路,所以一路上達恩和潔塞塔都無法碰到一個行人,這直接導致了兩個年輕人的迷路,導致了達恩和潔塞塔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直到達恩和潔塞塔再也不敢走下去爲止。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半人馬肯塔帶着自己的族人出現在四周,而接連十幾天沒有見到一個活人,甚至沒有見到一個活物的達恩和潔塞塔對僅僅是態度冷漠,但並沒有露出敵意的半人馬錶現出友善,也就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了。

事實上,看到上半身與人類一模一樣,可腰部以下卻是長着四條馬腿的半人馬時,達恩和潔塞塔非常喜悅,因爲這代表着他們終於不必在白石高原無數的山嶺與岔路間轉來轉去,終於有了走出白石高原,前往原本目的地的機會了。

所以當半人馬肯塔拿着一根長矛衝到達恩和潔塞塔身邊時,兩個看起來似乎非常弱小的年輕人都表現出了相當的友善,甚至於達恩還主動招了招手,向半人馬打了一個招呼。

“嗨,這位……大叔,你好,日安,中午好!”

“願全知全能的神明的光輝永遠照耀着你!”

原本板着臉的半人馬肯塔愣住了,周圍的半人馬們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因爲在半人馬們的記憶中,人類從來沒有對半人馬這樣何善過,即使是那些深入白石高原,與半人馬們做生意的最大膽的人類,在和半人馬打交道時也總是保持着濃濃的戒心與提防,可是眼前這兩個年輕人類卻…………

“你們好,人類的旅行者,願自由的風讓你們永遠無拘無束!”

沉默了片刻,肯塔終於作出了迴應,既然面前的兩個人類表現出了友好,並且看起來完全沒有一點威脅,那麼崇尚自由的半人馬一族也不吝於表現自己的友善好客。

不過,雖然半人馬一族崇尚自由,沒有任何野心,也從不耍陰謀詭計,可是千年來對與人類的互相敵視、互相戒備還是讓肯塔作出了一個半人馬正常的反應。

“人類,你們已經闖入了肯陶洛斯部族的領地,你們必須立刻離開!”

肯塔說到,手裡的長矛揮舞了一下,雖然並沒有真的要動手的意思,不過作爲肯陶洛斯部族勇士,這位最雄壯、英勇的半人馬還是無意中散發出赫赫雄威。

哈,這傢伙不弱啊,看起來至少擁有中階鬥氣,唔,說不好高階也有可能!瞧着比自己高出許多的半人馬勇士,達恩瞬間做出了判斷,不過肯塔的示威並沒有讓達恩產生一點點的不快,相反,達恩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尊敬的半人馬大叔,我和我的夥伴並沒有侵犯這裡,侵犯半人馬領地的意思,不過我依然爲我們因爲迷路導致的冒犯,向您和您的部族表示歉意………”

在半人馬面前,達恩發揮出一個貴族的禮貌與風範,一邊表示自己對半人馬的尊重,一邊技巧性地說出自己遇到的困難,而在達恩彬彬有禮的話語聲中,半人馬們不僅對眼前的兩個年輕人產生了好感,還漸漸流露出同情之色。

原來這兩個年輕的人類迷路了啊,他們是爲了遵守對一位亡者的承諾,送一封信,才讓自己淪落到現在的困境中,一個十七歲的大男孩,還有一個較弱的女子,爲了一個諾言而不遠千里奔波,即使是兩個人類,也是值得尊敬的,更何況他們還表現出了對半人馬的尊重與友善………

生活在白石高原腹地,幾乎從不與其他生物打交道的半人馬們,立刻放下了本就不多的戒心,而熱情好客的性格讓半人馬們無法坐視兩個弱小的人類處於困境中不管,即使半人馬們的靈魂中還有千年前那場大戰的記憶,可是戰爭帶來的敵意並不能讓生性豪爽的半人馬們,把同樣的敵意施加在兩個他們認爲毫無威脅的弱小生命上。

“你們要去的懷斯登行省我也不知道在哪裡,不過,如果你們來自人類國家,那麼毫無疑問,你們走過頭了!”

是啊是啊,我和潔塞塔當然走過頭了,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可問題是,爲什麼這個半人馬連懷斯登行省都沒聽說過涅!這樣的話,我和潔塞塔豈不是還是找不到正確的路!

瞧着一臉質樸的半人馬戰士,達恩露出了明顯的沮喪表情,十七歲大男孩的垂頭喪氣自然落在了半人馬的眼中,而天生好客,願意給予任何落難者幫助的半人馬們立刻再次爆發出了真誠善良的本性。

“嘿,小傢伙,不要擔心,我會幫助你去那個什麼懷斯登行省的,對於像風一樣自由自在的半人馬來說,白石高原的任何地方,只要我們想去,就一定能夠到達!”

毫不猶豫地給出了承諾,半人馬肯塔向達恩伸出了手,在達恩疑惑的目光中,半人馬一用力,便把自己眼裡的小傢伙放到了自己的背上。

“我將帶你和你的同伴回肯陶洛斯,在肯陶洛斯也許有人知道懷斯登在哪裡!抱好我,我們要出發了!”

熱情的半人馬奔跑了起來,如同許多詩歌描述的一樣,奔跑中的半人馬就像風一樣,自由自在,快速絕倫,而在這種狂野的奔跑中,半人馬們歡快地吶喊着,縱情地歡笑着………

這些半人馬真是無憂無慮啊!而且還非常非常的淳樸善良!這樣一個種族怎麼會和人類交惡呢?唔,如果千年前那位查理十四世沒有企圖征服半人馬一族的話,那麼也許人類會永遠得到半人馬們的友誼吧!

坐在半人馬肯塔的身上,不知不覺中達恩的心情也飛揚起來,幾乎是下意識地,達恩就把毫不介意馱着自己飛奔的肯塔當成了朋友,而同樣坐在肯塔寬闊的背上,緊緊抱着達恩的腰,長髮在勁風中高高飄揚的潔塞塔也露出了輕鬆地笑容。

在白石高原,因爲海拔的關係,植物、動物都遠沒有平原、草原上豐富,不過對於半人馬們來說,廣大的領地還是能帶給自己足夠的食物,而除了食物之外,對於半人馬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水源了。

作爲有着固定遷徙路線的肯陶洛斯半人馬部族來說,甜水綠洲就是一個非常適合短暫停留的地方,雖然喜好自由奔跑的半人馬們生性無法在一個地方長時間逗留,可是在綠樹成蔭的甜水綠洲小息,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僅僅是暫時停留在甜水綠洲的半人馬們是不會搭建什麼營寨的,千百年來半人馬們也從來沒有建造過任何建築,無論颳風下雨,半人馬們總是與大自然最親密地接觸在一起,而盡情奔跑,享受自由的風一樣的生活,便是所有半人馬生命的意義。

當然,和所有智慧生命一樣,女性半人馬雖然同樣熱愛自由,可是運動的激情卻遠遠遜於男性半人馬,柔美、溫和的一面讓女性半人馬更過地選擇臥在綠洲邊,臥在大樹下,看着半人馬兒童們在四周嬉戲玩耍,只有當部族再度踏上遷徙之路時,纔會顯露出自由奔放的另一面。

不過,當陽光像每一天一樣漸漸西下,女性半人馬遠遠看到外出狩獵的男性半人馬的身影時,卻露出了少有的表情,詫異、驚訝的表情,而原因則是一馬當先,奔跑在所有半人馬前面的肯塔。

我看錯了嗎?我眼花了嗎?爲什麼在肯陶洛斯族長的背上會出現兩個人類?

所有的女性半人馬齊齊望向自己族長寬闊的後背,第一次沒有欣賞族長與族人那熱情奔放的雄姿,周圍的老人、兒童們也同樣注意到了兩個絕少見到的人類,併產生出同樣的好奇來。

不過,和肯塔一樣,當留守在甜水綠洲的半人馬們瞭解了達恩和潔塞塔的來歷,並知道了這兩個年輕人類面臨的困境時,便也爆發出相同的熱情與同情。

這種感覺真是太奇怪了,雖然書本、詩歌中早就記載了半人馬一族的熱情淳樸,可是,我們人類可是與半人馬發生過激烈的戰爭啊,難道這些半人馬一點也不記得戰爭帶給他們的痛苦嗎?

完全沒有身在半人馬營地中自覺的達恩暗自琢磨着,無法相信每一個半人馬居然都對自己表達出了善意,原因僅僅是因爲自己的年輕,以及自己表現出的友善,而想起人類與獸人不死不休的互相敵視,達恩就對自己受到的熱情款待更感吃驚了。

各種白石高原特有的水果,燒烤的香噴噴的野味,以及甘甜可口的泉水,達恩和潔塞塔享受的一切和半人馬自己一模一樣,甚至還要更加豐盛,雖說半人馬們的晚餐絕對不可能和人類相比,可是其中包含的真誠、熱情卻是達恩和潔塞塔在任何晚宴上都沒有感受過的。

唔,如果要是再有一張牀,就更好了!這麼想着,坐在肯塔身邊的達恩已經和這位豪爽的肯陶洛斯族長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而對於朋友,達恩自然是無所顧忌,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查理十四世真是太愚蠢了!”狠狠地咬了不知名的瓜果一口,滿嘴香甜的達恩發出了感慨。

“查理十四世?那是誰?你爲什麼這麼說他?背後說別人的壞話可不是一個男人該做的事情!”肯塔說道,先是好奇,然後是勸告。

“你說得對,我的朋友,不過,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查理十四世?那可是千年前策劃入侵白石高原,企圖征服你們的塞薩利亞皇帝啊!”達恩很吃驚地看着,有些不敢置信,不過………

“哦,我知道了,達恩,說一個死人的壞話就更不對了,塵歸塵,土歸土,不管曾經發生過什麼,我們都應該尊重已經逝去的靈魂!”肯塔很認真,也很嚴肅,而爲了表達自己對靈魂的尊重,這位半人馬勇士甚至還高聲向自由的風祈禱了幾句。

“我再次向你表達感謝,不過,肯塔,我並沒有對那位死了千年的皇帝不敬的意思,我只是對曾經發生的戰爭覺得感慨,呃,你們半人馬難道就一點不介意那場給所有人都帶來浩劫的戰爭嗎?”

扭過頭,肯塔仔細地、認真地看着達恩,附近的半人馬們也把頭扭了過來,顯然,達恩的問題吸引到了許多半人馬的注意,而達恩得意於自己問題效果同時,忽然暗暗後悔起來。

我擦,我怎麼傻了,居然在半人馬的地盤上談論什麼戰爭,好日子過膩了嗎!達恩想着,對自己不經大腦的行爲很是懊惱,尤其是當感受到潔塞塔滿含責備的目光時,達恩就更是後悔了,不過…………

“我們半人馬當然介意,所以戰爭帶來災難的故事一直流傳到今天,而我們也一直警惕着人類的軍隊,不過………”

“不過警惕戰爭是一回事,尊重逝去的靈魂是另一回事,因爲不管戰爭也好、災難也罷,終將過去,而你們人類尊貴的皇帝也好,普通的士兵也罷,最終都將化爲塵土,即使是神明,也有隕落的時候,但是靈魂卻是永存的,並且永遠平等,不會有任何差別!”

“我們半人馬不會對敵人手下留情,也絕不會爲敵人的死亡哀傷,爲了保護我們自己,爲了保護我們靈魂堅守的自由,我們可以奉獻出一切!”

“可是勇敢戰鬥,無情地殺死敵人,並不是我們生命的意義,追尋自由與幸福纔是我們生命的意義,爲了這個,我們會尊重每一個死去的靈魂,因爲尊重靈魂就是尊重生命!”

達恩沉默了,半人馬族長的話在十七歲大男孩的腦海裡不斷迴響着,肯塔的話簡單樸實,但是卻帶給達恩無與倫比的震撼,而在深深思索半人馬富有哲理的話時,達恩的腦海中忽然再次出現了馬提尼皇子的臉龐,出現了腓特烈國王陛下的身影。

生命的意義是追尋自由與幸福嗎?那麼,馬提尼皇子和腓特烈陛下呢?他們是爲了什麼?如肯塔所說,即使是神明也有隕落的時候,而塞薩利亞帝國開國皇帝威廉大帝,也終有一日消失在歷史之中,那麼塞薩利亞帝國現在發生的戰爭又有何意義呢?國王陛下圖謀的一切也終將化爲塵土啊!

不,也不能這麼說,馬提尼皇子臨死前至少表露出對布蘭度爾皇子的期望,腓特烈國王陛下所做的一切也無疑是爲了拜林斯王國,爲了王國的子孫後代,即使一切終將化爲塵土,用靈魂堅守的東西也是自己的意義!

那麼我呢?我是爲了什麼一直戰鬥,並且堅持到了現在?呃,在納格蘭草原,與獸人戰鬥是爲了拜林斯王國,是爲了自己能夠再次見到爸爸媽媽,而在魔界則是爲了潔塞塔,現在呢,是爲了愛情,爲了不容褻瀆、牢牢刻印在我靈魂上的愛情!

是了,我是爲了我的國家、我的國王,也爲了我的家人、我的愛人,我所重視、珍視的一切戰鬥,我有自己的職責與義務,我有自己要保護的東西,所以,我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刻印在我靈魂深處的一切,我不會與之妥協!更加不會動搖猶豫!

忽然間想通了心底裡隱隱糾纏了許久的疑問,達恩的目光變得明亮自信起來,而當大男孩的視線中出現女牧師溫柔美麗的臉龐時,達恩心中的堅持更加明瞭、堅定了。

半人馬們的生活非常簡單,白天狩獵,晚上則是陪伴家人,追求愛情的時刻,所以晚餐之後,肯陶洛斯部族的半人馬們便三三兩兩地在綠洲間散開,而隱隱綽綽的密林中也不斷傳來談情說愛的聲音,對於半人馬們來說,表達自己的感情、愛情就像吃飯喝水一樣自然,也和吃飯喝水一樣重要。

肯陶洛斯部族族長肯塔在陪着新朋友吃過晚餐後,也匆匆地消失在綠洲深處,讓這位半人馬勇士如此迫不及待的,是一位美麗溫柔的半人馬女孩,僅僅幾分鐘後,半人馬女孩便幸福地依偎在肯塔身邊,和半人馬勇士幸福地消失在夜色下。

唔,半人馬真是熱情質樸的種族啊,而且豪爽奔放的很,要是我也能像半人馬那樣自由奔放,潔塞塔也像半人馬女孩那樣大方多情………

在充滿愛情氣息的甜水綠洲,只剩下兩個人類的臨時聚餐點,受到影響的達恩鼓起勇氣,用自己所能表現出的最熱情火辣的目光望向潔塞塔,而潔塞塔也受到半人馬們毫不恣情的風俗的影響,雖然依舊羞澀,卻沒有像以往那樣躲避達恩充滿愛意的目光,反倒是破天荒地給予了一點點的回報。

唔,真是太好了!太棒了!潔塞塔第一次用這種目光看我呢!含情脈脈,情意綿綿,唔,我現在應該怎麼做?要不要摟着潔塞塔,也到甜水綠洲的深處去………

心裡轉着充滿火辣愛意的不軌念頭,達恩已經不老實地把手放到了女牧師的腰間,而隨着達恩越來越激動地心情,越來越逼近的臉龐,潔塞塔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可是………

咔嚓一聲,漆黑的夜空瞬間變得有如白晝,而在達恩詫異地擡起頭的瞬間,一滴冰涼的水珠狠狠地砸在了十七歲男孩的臉上…………

我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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