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皇后心情不大好這件事,姜嫿其實猜到了。
按照皇后賢惠大度路線的性格來說,從昨天沒有去參加婉貴妃的賞花宴就不難看出,肯定是發生了些什麼讓她很心塞,所以才連敷衍都懶得敷衍,乾脆抱恙不去。
所以她今天刻意打扮的十分素淨,就是爲了避免待會讓本來就心情不咋樣的皇后看到她後心情更加暴躁。
但是即便做好了這種心理準備,在進到殿中看到跪在地上的掌菊,以及那一屋子的宮女之時,姜嫿還是小小的震撼了一下。
什麼情況?皇后也要換路線了?端良恭謹的路子走膩味了,想要換成殺伐果決的風格了?
看着掌菊臉上那深深的巴掌印,和一道像是被什麼銳利的尖物劃出的血痕,姜嫿覺得自己今天還是不要太囂張比較好。
“姜嬪來了。”李皇后坐在殿中,表情有些陰鷙,“挽花宮雖然不近,卻也要不了這麼長時間吧?”
這麼一句開場白,讓殿內本就十分低沉的氣壓變得更加壓抑起來。
“皇后娘娘贖罪,出門的時候衣裳恰巧弄髒了,所以耽誤了點時間。”姜嫿行了個禮,語氣恭敬的說道。
“行了行了,本宮叫你來也不是聽你解釋的。”李皇后不耐煩的揮了揮手,竟像是一句多餘的話也不想再聽,“秦婕妤有孕一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昨天晚上的賞花宴她之所以沒去,就是因爲不想看到婉貴妃那囂張跋扈的臉,由於奉國公府的地位超然,婉貴妃的吃穿用度又不少是後宮裡都沒有的配置,她雖然貴爲皇后,有時候卻不得不被婉貴妃生生的壓那麼一頭,可偏偏這口氣不咽也得咽,誰讓人家孃家給力呢?
也正因爲此,往日裡婉貴妃三五不時弄的那些個宴會她都還是會給面子去一去,雖然明知道婉貴妃是爲了炫耀,但是身爲皇后,該給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只是近日來她的心情也不知道是怎麼了,愈發的易怒起來,是以做個的晚宴乾脆眼不見心不煩,連面也不想露了。
結果可倒好,她這一不去,就爆出了秦婕妤有孕的消息,聽說此事還跟姜嬪有着些許關係,是以纔會有了現在這麼一出。
“回皇后娘娘的話,貴妃娘娘昨個兒賞的那花是個奇物,嬪妾聽說那花有驗孕的功能,便想着讓貴妃娘娘給姐妹們都試試,結果秦婕妤運氣真好,昨個才中了預兆,今個兒就被診出了喜脈。”姜嫿眨了眨眼睛,眉眼間皆是“我也羨慕的很”的表情。
聽到姜嫿的答案,李皇后的眼中掠過一抹濃厚的失望。
本來還以爲此事竟然跟姜嬪有關,箇中也許還有些什麼蹊蹺,可是現在看姜嬪的反應,竟然好像真的全都是巧合一般。
如此說來……
“你們都下去。”李皇后揮了揮手,不耐的說道。
衆宮女聞言頓時猶獲大赦般,趕忙退了出去,就連跪在地上的掌菊也是長長的舒了口氣,而後也退了下去。
霎時間,諾大的未央宮中便只剩下了李皇后和姜嫿二人。
此刻已經是接近太陽下山的時候,夕陽西下,光線本就不十分充裕,殿內有好幾扇窗戶上還不知爲何被蒙上了一層窗紗,以至於殿內的光線愈發的昏暗起來。
姜嫿微微擡起頭,看向坐在殿上
的李皇后。
金銀絲鸞鳥朝鳳繡紋華服配着五鳳朝陽桂珠鳳釵,往日裡柔和溫婉的臉上掛着淺淺的怒意,一雙杏眸裡盛着濃濃的不滿,脣色赤紅,神色凌冽。
“皇上的第一個孩子,必須是本宮生下的。”李皇后靜默良久,如是說道。
芙蓉帳下深宮淚,權利之巔血染塵。
自古皇宮之中,帝位之爭都是一條鋪滿頭顱和熱血的路,身爲一位並不得寵的皇后,李皇后很明白如果不是因爲太后的堅持,她根本不可能坐在這後位之上,無論是婉貴妃還是瓊妃,都是她的強敵。
也因此,她的孩子是不是長子也就變得尤爲重要。
因爲只有這樣,無論立嫡還是立長,她的孩子才能佔據最有力的位置。
所以秦婕妤的孩子,無論如何都不能出生。
想到這,李皇后的臉上除了陰狠和殺氣,幾乎再看不到其他的情緒。
面對這樣直接的李皇后,姜嫿反倒有些不適應起來。
果然跟一羣喜歡繞彎子的人在一起待久了,別人直來直去了,自己反倒是不習慣了。
“皇后娘娘最近好像很易怒?”姜嫿沒有直接面對皇后的問題,反倒是說起了其他。
果然,姜嬪的話讓皇后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
“姜嬪可是聽不懂本宮的話?”李皇后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帶着護甲的手扶着檀木桌,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暴起,可見十分用力,“本宮說,讓你想辦法弄掉秦婕妤的孩子。”
見到李皇后這樣,姜嫿無奈的嘆了口氣,她站起身,走到了皇后的面前,仔仔細細的端詳了起來。
李皇后見自己說出的話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姜嬪反倒還走到她的面前有恃無恐的打量起她來,看到姜嬪那即便是脂粉未施卻仍舊嬌豔動人的臉蛋,李皇后只覺得自己腦子裡“錚”的一聲,方纔努力剋制隱忍的情緒再也無法剋制的噴薄了出來。
李皇后擡起手正想給姜嬪一個耳光,誰知手剛剛擡起來,一杯已經涼透了的茶水就兜頭兜臉的澆了下來。
滿滿的涼意讓李皇后愣在了當場,一個小小嬪位居然敢在她面前造次?
這個事實讓李皇后有些消化不能,只是明明應該暴跳如雷纔對,心底的那股怒火卻反倒像是被那杯茶水澆滅了一般。
怒火一滅,連帶着她整個人的力氣也像是被抽走了,身子一軟,就癱軟在了椅子上。
姜嫿見到她這幅摸樣,便順勢往前邁了一步,素手微擡,落在了李皇后的手腕處。
“怎麼回事?”李皇后並不傻,只不過近日來的易怒脾氣遮住了她的眼,讓她很多事情都有辦法理智的思考,現在被那杯茶水一潑,整個人都被迫的冷靜了下來,見到姜嫿這幅模樣,便很快就能發現其中的問題所在。
姜嫿診了一會兒脈,便把手收了回來,又老老實實的坐回到了位置上。
“娘娘所中的毒名爲“火焰露”,此物乃是取沙漠之中的火焰果炮製而成,因沙漠中氣候乾涸炎熱,顧名思義,火焰果也是一種帶有火毒之物,此物大陽,連續服用七日便會七竅流血而亡,若是製成香料或是其餘等物品從外部吸入,段時間內會性情大變,十分易怒暴躁,時日漸長後,變回瘋魔而亡。”姜嫿說完一大長串,才端
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姜嫿的話,成功的讓李皇后變了臉色。
方纔還聲色俱厲的面容上此刻卻十分煞白,像是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一般,朱脣也不復剛纔那般鮮紅,取而代之竟有些隱隱的發烏。
此時此刻的李皇后只覺得心頭像是有一股心火在繚繞,剛纔那杯茶水只是短暫的澆滅了怒火,而現下,那怒氣卻大有捲土重來之勢,一盞茶,終歸是不能去其根本,只不過是飲鴆止渴而已。
“可有解藥?”李皇后的手緊緊的攥着扶手,努力的抑制着心頭的怒火問道。
“有。”姜嫿點了點頭,眉眼間一片坦然。
“需要多久能製成?”不過這一會兒的功夫,李皇后的腦子裡卻已經千迴百轉了許多次。
誰要害她,誰能害她。
這是擺在她面前最嚴肅的兩個問題,能把手神不知鬼不覺的伸到未央宮來,並且就連請平安脈的太醫都沒能瞧出端倪來。
要麼就是太醫也是對方的人,要麼就是這毒潛伏的太深……
如果不是今天居然被姜嬪瞧了出來,李皇后覺得自己只怕也離死不遠了。
甚至都不需要等到瘋魔而亡,一個無法抑制自己怒氣的皇后,就已經是把腦袋別在腰間過日子了。
想到這,李皇后的背後已是一片冷汗涔涔。
“那要看娘娘拿什麼來換了。”姜嫿看着李皇后臉上不可抑制的恐懼,知道是時候談條件了。
如果是面對剛纔那個易怒的李皇后,姜嫿當然不會這麼蠢得撞到槍口上去談什麼條件。
可現在情況不同了,李皇后雖然中了毒,但是不難看出還是處於能夠壓制的狀態的,之所以會像剛纔那般易怒,是因爲完全沒有防備,纔會被藥性帶着走。
現在有了準備,自然也就有了理智。
“除了後位,一切你想要的。”李皇后幾乎沒有遲疑,就給出了最大的砝碼。
這樣的答案,對於姜嫿而言顯然是意外之喜了。
這會兒,姜嫿突然有些明白爲什麼如今坐在這後位之上的會是眼前這個容貌不如婉貴妃、才學不如瓊妃的女人了。
單單是這份魄力和果決,便是婉貴妃,也未必能有。
“三個月。”姜嫿淡淡的說出答案。
“這麼久?”對於這個答案,李皇后顯然是不滿意的。
“在這期間,嬪妾可以給娘娘研製壓抑毒素的藥物,只是徹底去除毒素的解藥,製作起來十分費時,並且工序精細,所以需要的時間較久。”姜嫿的臉上滿是誠懇。
李皇后聞言沒有說話,大抵是雖然對這個時間不滿,目前卻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對於下毒之人,可有什麼頭緒?”李皇后深吸一口氣,努力的扶平思緒。
“火焰果長於沙漠之中,並非中原之物。”姜嫿簡單的講述了一下產物來源後,淡淡又道,“一般人家,怕是沒那麼容易弄到。”
聽到這話,李皇后的臉上的掠過一抹濃烈的恨意,眼底翻滾的滔天恨意,一點也不遮掩的流露了出來。
一般人家?
呵呵,在這宮中,哪裡有什麼一般人家呢。
只不過要說最不一般的,除了奉國公府,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家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