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數女人都有一種心理,那就是“我不要的東西不代表你可以要,”姜嫿也有這種心理,比如這宮權,要說起來她也真心沒太大的興趣,可是現在當她有機會可以拋出去的時候,她卻也不會表現出隨隨便便就拱手讓人的態度,因爲越是難以到手的東西,才更加顯得彌足珍貴,若是就這麼輕輕鬆鬆的交了出去,別人或許覺得你是個軟柿子好拿捏,被兩邊這麼一問,就頂不住壓力投降了,可是若是不交出去,以她一個容華之位代掌六尚之一的宮權已屬勉強,更何況也不是她不給,這宮權就真的不會被分出去了。
“嬪妾原本也不過是替瓊妃娘娘分憂,現下貴妃娘娘回來了,自然沒有霸着宮權不放的道理。”姜嫿剛說完,婉貴妃的眼中便掠過一抹讚賞的神色,沒想到幾天不見,姜容華倒是長了些腦子,不像那個步修儀,真以爲自己掌了幾天權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只是婉貴妃眼中的得意之色還沒散去,就聽到姜嫿漫不經心的又道。
“秦姐姐前不久傷了身子,這段時間處理尚寢局的事情想必也費了不少心力,我瞧着這臉都瘦了,面色也不如從前了,現下既然貴妃娘娘回來了,不如嬪妾也偷個懶,這尚寢局和尚功局的差事,就交還給貴妃娘娘吧。”姜嫿頓了頓,而後徐徐又道,“方纔秦姐姐還說貴妃娘娘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要是這第一天就把所有事都丟給貴妃娘娘,只怕皇上又要心疼了呢。”
姜嫿的語氣十分認真,說到“心尖上的人”之時,眼底還浮現了幾許羨慕。
這話表面上看起來是謙虛有禮,你貴妃回來了,我就把宮權讓給你,簡直是不能更大度了。
可是實際上是個人都知道婉貴妃要的不可能僅僅是這兩尚之權,想她從前權傾六宮,現在想拿尚功、尚寢打發她簡直可笑,可是那句“皇上又要心疼了,”卻又像是在暗示婉貴妃禁足剛解,就迫不及待的要接手宮權了。
而自從滑胎以後,秦容華的面色卻是不如從前了,一來是因爲她對婉貴妃恨之入骨卻又莫可奈何,而來則是擔憂家人心中鬱結難舒,心病還需心藥醫,心結難解,臉色自然也不會好看到哪裡去。
這麼一番話說下來,坐在姜嫿對面的秦容華的臉色也是瞬間就暗了下來。
至於婉貴妃,她簡直是氣的肺都要炸了。
如果這會兒是在她的昭華宮,她只怕都要讓人來掌姜嫿的嘴了,不過現在她好不容易纔解了禁足,臨行前信芳千叮萬囑讓她不要輕易動怒,是以婉貴妃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抑制着自己的情緒。
她之所以禁足一解就風風火火的來了書墨宮,自然就是來宣誓主權的,昨夜皇上雖然解了她的禁足,卻對宮權一事隻字未提,沈清婉便知道只怕只能從瓊妃身上下手了,經過瓊妃分權一事,她對瓊妃也有了一個新的認識,所以來之前她也想過這次收回宮權怕是沒這麼容易,只是她沒想到,還沒到瓊妃那兒呢,這半路殺出來的姜容華就讓她如此難堪。
敢情她在這費了一上午的功夫,就收回來六分之二的宮權?其中一份還是秦婕妤身上的,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笑掉人的大牙?
想到這,婉貴妃也不想再跟這些人虛與蛇尾下去,一雙妙目微微一斜,眸光便落在了坐在她身旁的瓊妃身上。
“瓊妃,你說罷,這宮權到底如何分配?”婉貴妃面色一沉,開門見山的說道。
“嬪妾覺得方纔姜容華所言倒有兩分道理。”瓊妃依舊面沉入水,似乎對婉貴妃暗示完全沒有聽懂一般。
她話音剛落,婉貴妃手中的茶盞便重重的拍在了桌案之上。
“本宮與瓊妃相識多年,竟到今日纔看清妹妹的嘴臉。”婉貴妃冷笑一聲後,便憤憤然的站起身朝外走去,秦婕妤見狀自然也行了個禮跟了出去,緊接着就是蓮貴嬪也跟着退了出去。
那些個還沒想好如何站隊的女人面上皆是一片糾結之色,看來這瓊妃跟婉貴妃
是對上了,皇后那邊現下又還沒出來,如何站隊這實在是個大問題啊。
主角都散的七七八八了,姜嫿自然也沒有繼續留下去的必要了,起身朝瓊妃行了個禮後,便也退了出去,見到姜容華也走了,妃嬪也就相繼告退,方纔還滿室美人的殿中頓時只剩下瓊妃和步修儀二人。
“這婉貴妃是狗急跳牆還是想掌權想瘋了?昨晚才被放出來,今天就耀武揚威的跑到書墨宮來撒野,她以爲她還是從前那個一呼百應的貴妃娘娘?”人都散了,步修儀說話自然更加不客氣了。
“她在這六宮中橫行慣了,一時半刻是改不了的。”瓊妃看着方纔被婉貴妃拍在桌案上以至於出現裂紋的茶杯底座,神色淡淡的說。
想必婉貴妃以爲來到這書墨宮中,她便會將這宮權舉手奉上。
要不說有個好哥哥真是件好事兒呢,這闔宮上下,只怕也就只有婉貴妃有這份天真了。
思及此,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的從瓊妃眼底翻滾而過,似是有些悵然,又似有些羨慕。
這邊姜嫿回到宮裡之後就歪在了軟榻之上,自打接手這尚功局以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白天要聽那林尚功絮絮叨叨的彙報宮務,晚上要抓緊時間修煉輕功,一天的十二個時辰她恨不得能掰成二十個時辰用,饒是如此,她的輕功的恢復進度仍是讓人堪憂。
姜嫿正琢磨着是不是應該找溫懷初要點什麼大還丹之類的提升一下內力,扶喬就端着一盞雪梨走了進來。
“主子,您讓打聽的事情打聽到了。”扶喬將白底描紅梅的果盤放在桌上,而後又道,“昨晚皇上沒去書墨宮,聽說是被婉貴妃堵在了懷安殿門口。”
“嘖嘖,禁足沒解就擅自出宮,貴妃娘娘真是太任性了。”姜嫿紮起一塊雪梨放進口中,而後有些口齒不清的說道。
“可不是嘛,聽說貴妃娘娘跟安順儀姐妹情深,一聽說安順儀昏迷不醒的事情之後就拼着冒犯天威的危險衝到了懷安殿,說是皇上怎麼處置她都不要緊,但求能給安順儀一個說法。”扶喬撇了撇嘴,臉上滿是鄙視,“昨晚有些變天,聽說還飄了一會兒的小雨,據說貴妃娘娘跪了將近一個時辰,皇上就把人宣了進去,約莫半個時辰後便讓人將貴妃娘娘送回了昭華宮,不過皇上最後也沒去書墨宮,就在懷安殿過了一夜。”
婉貴妃急切的想要解除禁足,原本這個目的可以通過安順儀達到,只是沒想到皇上似乎對安順儀並不大感冒,這枕邊風自然也就無從吹起了,此路不通,便再開闢一條新道路。
於是便有了這麼一場姐妹情深的戲碼。
雖然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但是聽到事實真相的時候,姜嫿還是不由得想爲趙小媛默個哀,只怕她到頭來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成就了婉貴妃。
“安順儀醒了麼?”想到這位婉貴妃解禁的功臣,姜嫿的語氣就好不起來。
“聽說今天早上終於醒了,高燒也終於退了些,貴妃娘娘從書墨宮出來後便去了步修儀的鳴和宮,估摸着安順儀過不了今日就會搬去昭華宮了。”原本安順儀便是在鳴和宮暫住,現下婉貴妃重獲自由,安順儀搬去昭華宮也是理所當然。
這病好的可真是及時,昨晚解禁,今早退燒。
不過解禁了也好,不然昭華宮跟個鐵通一樣,她想混進去還真是不容易,現在婉貴妃復寵,安順儀入宮,昭華宮估計要熱鬧一陣子了,製造機會相對也容易一些。
自己不過一個容華,簡直是操着皇后娘娘的心吶!
姜嫿絕對十分有必要跟溫懷初談一下條件了,不能總是這麼一些藥草就把她打發了,堂堂九五之尊,總惦記着使用廉價勞動力是可恥的行爲!
婉貴妃今天早上在書墨宮的一齣戲在後宮裡激起了不小的浪花,所有人都知道婉貴妃回來奪權了,不過瓊妃態度也很明確:老孃不讓。
這樣一來皇上的態度自然就格外重要
,有人覺得婉貴妃得寵多年,絕非瓊妃可以匹敵,也有人覺得瓊妃向來與世無爭,要是真的爭起來,花落誰家猶未可知。
昭華宮中一片寧靜,這座封閉了許久的宮殿依舊華貴堂皇,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太久沒有外人進來,以至於顯得有些暮氣沉沉,婉貴妃剛剛從南柯殿回來,明豔的臉蛋上雖然看不見明顯的怒氣,卻能讓所有人感受到她此刻的心情有多糟糕。
“娘娘,嘉欣在外面求見。”信芳站在婉貴妃身旁,輕聲說道。
“嘉欣?”婉貴妃皺了皺眉頭,顯然是不記得這麼號人物了。
“趙小媛身邊的貼身宮女。”信芳提醒道。
“哦?她來幹什麼?”婉貴妃的臉上掠過一抹厭惡之色,背主的東西,也有臉到這來。
“說是趙小媛最近像是已經瞧出了些端倪,希望娘娘能……”信芳沒有說完,言下之意卻已不言而喻。
“讓她進來。”婉貴妃眨了眨眼睛,脣角爬上一抹譏諷的笑。
總有些奴才不自量力,爲了攀上高枝兒不惜出賣自己的主子,婉貴妃喜歡有野心的人,也喜歡能在關鍵時刻幫到自己的人,可是當這些人失去利用價值之後,爲什麼就不能知情識趣點的自動消失,反而總是去想要一些原本就不該奢望的東西呢?
“奴婢嘉欣,參見貴妃娘娘。”嘉欣跪在地上,殿中的低氣壓讓她有些瑟瑟發抖,原本想說的那些話也跟着卡在喉嚨,不知該從何說起。
“起來吧,你家主子怎麼樣了?”婉貴妃輕描淡寫的說。
“主子、主子她不太好,自從昨日從書墨宮回去之後,主子便覺得是有人故意要害她,昨、昨晚還對奴婢下手了,奴婢拼命掙扎,才撿回一條命。”嘉欣的脖子上有一圈淡紫色的掐痕,應當是被人用力掐出來的,許是想到自己的命,嘉欣的膽子便也大了起來,若是今天貴妃娘娘不救她,只怕她遲早也會被主子掐死的,想到這,她便也豁出去的往前跪行了幾步,爬到了婉貴妃的身邊,“求貴妃娘娘救奴婢一條命,奴婢日後定當爲娘娘赴湯蹈火!”
聽到她的話,婉貴妃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好看的笑意。
“你家主子覺得有人要害她,關本宮什麼事?”婉貴妃柳眉一揚,佯裝出一幅詫異的樣子。
嘉欣聞言,方纔還滿是乞求之情的臉上頓時只剩驚愕和詫異。
怎麼會這樣?
當初不是貴妃娘娘身邊的孫公公來跟她說,娘娘不喜歡趙小媛,若是她能找機會幫忙除了此人,那麼她就是婉貴妃身邊人了?
所以她纔會日日在趙小媛耳邊說婉貴妃以及安順儀的壞話,那日在闊天池畔,也是她估計先說起安順儀的壞話,而後安順儀再恰到好處的出現,纔會出現了那樣一幕。
原以爲婉貴妃解禁,等到趙小媛一死自己便是昭華宮的人了,可是沒想到趙小媛竟然一夜之間悟了過來,昨夜若不是她跑得快,只怕早就已經被掐死了,若非如此,她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冒着風險到昭華宮來啊。
“娘娘、娘娘、孫公公他、他當日不是這麼說的啊!”因爲慌亂,嘉欣的臉上已是淚流滿面,從婉貴妃態度來看她已經知道自己大概是被人利用了,可是仍是心有不甘啊……
“吵死了。”婉貴妃的眼底翻滾出濃烈的厭惡,今天早上在書墨宮收到的屈辱隨着嘉欣的哭喊聲盡數涌上心頭,染着鳳仙花的玉手下一秒已經掐在腳邊那脖子上,順着那紫色的掐痕用力的掐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掙扎聲,質問聲,哭聲都消散而去,昭華宮中又恢復了一片沉寂。
“趙小媛失心瘋發作,掐死了自己的貼身宮女,罪無可恕,明個兒一早便給瓊妃遞個話去,讓她好好地給本宮妹妹一個交代。”婉貴妃接過一方雪白色的娟帕,輕輕的擦拭着自己的柔夷。
彷彿剛剛捏死的不過一隻螻蟻,轉瞬的功夫,便已經消失在她的世界裡。
(本章完)